顏莊要比李陳莊人口少些,一家人約莫走了一個時辰這纔到。
吳氏孃家離顏莊村口不遠,家中院門前有一棵大石榴樹,上頭開了紅紅的花朵,倒是好認。
陳悠一家到時,院裡已經一片熱鬧人聲。
秦長瑞抱着陳懷敏率先進去,陶氏拎着節禮,陳悠拉着兩個小包子走在最後。
吳柳英從堂屋出來,恰好瞧見的陶氏一家帶着孩子來了,竟還將家中的三個閨女也帶來了,就滿心的不爽。
她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屑,笑着迎上來,“呦,大姐大姐夫也到啦,今年還真是稀奇了,竟連孩子都帶來了,這麼多張嘴,我可要通知咱娘多做些飯了,不然都要不夠吃。”
她這翠嗓子一喊,從堂屋又走出來個婦人,微胖的臉盤,細眉大眼,淺紫色的碎花衣裙,頭上戴着一支銀釵,瞧見陶氏笑着喚了聲“大姐”,然後硬是將吳雲英拽到了一邊。
陶氏這也明白過來,方纔那三十不到的婦人就是吳氏的二妹吳蘭英,她們三姐妹中嫁的最好的,她夫君是縣衙的捕快,吃公家飯的,一家人都住在林遠縣中。
陶氏也喚了一句二妹三妹。今日,幾個哥嫂都不在家,便只有吳家老兩口和三對女兒女婿。
此時,吳趙氏也聽到院裡的人聲,笑着迎出來。吳趙氏瞧見的夫妻兩身後的陳悠三姐妹時,同樣滿臉驚奇,這還是頭一次自己這大女兒帶着家中的一對雙胞姐妹回孃家。
她一愣瞬時也回過神來,趕忙讓陶氏與秦長瑞進來坐。
堂屋裡孩子鬧成一片,老吳頭陪着兩個女婿坐在堂屋喝茶,陶氏帶着孩子們進來時,堂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夫妻兩身上。
吳雲英的丈夫瞧着秦長瑞冷哼了一聲,便瞥過頭去,老吳頭右邊坐着的便是他的二女婿。也就是在林遠縣縣衙當差的捕快夏定波。
夏定波身材健壯,個頭也頗高,常年在外公幹,皮膚曬的黝黑。臉上卻是一片正氣。他盯着秦長瑞看了許久,眼神一閃,笑着起來給秦長瑞見禮,“多日未見姐夫,聽聞受了傷,妹夫常年在外也沒去瞧瞧,實在是失禮,不知姐夫現在可好些了?”
夏定波在打量秦長瑞時,秦長瑞同樣也在打量他。秦長瑞雖不瞭解這兩個妹夫,可是從夏定波的話中。卻也感受到這兩個妹夫卻不把以前的“陳永新”放在眼裡。
按說,這親姐妹之間,吳氏那時受了傷,陳永新也同樣傷重在身,吳雲英與吳蘭英都不去看一眼。兩個連襟更是連影兒也沒見着,怕是吳家這幾個姐妹之間的感情都不是大好。
秦長瑞可不是陳永新,他大方朝着夏定波溫和一笑,有禮回道:“多謝妹夫掛懷了,我這身子可說是全好了。”
夏定波的眼神一閃,又暗裡仔仔細細將秦長瑞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大姐夫穿着一件普通長衫,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自然放在身前,背脊的筆直,瞧人時,總是面含微笑,眸光深邃,完全與以前那個畏畏縮縮。到哪裡都好似矮人一截的大姐夫好似兩個人!
其實陳永新的個子並不矮,而且可以說是高挑,但是吳趙氏另兩個女婿夏定波與劉忠也同樣不矮,且兩人都是身材魁梧型的,與以前佝僂着背、瘦弱的陳永新站一起。陳永新就顯得像是一個弱雞一般。
現在三個女婿站在一起,個頭旗鼓相當,但秦長瑞身上那股淡定卓然的氣質還有強大的威勢和自信,倒是生生將夏定波和劉忠兩個粗漢給壓了下去。
老吳頭在一旁瞧的瞠目結舌。
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三個女婿也同樣一臺戲,吳趙氏給陳悠三姐妹在桌上抓了幾把花生。
陳悠便津津有味瞧着桌上的“風起雲涌”了。
夏定波瞧了眼秦長瑞,笑道:“大姐夫,你這場病好了後,人倒是精神多了。”
秦長瑞面對夏定波的試探,神色自然,他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粗茶,“人總有醒悟的時候,以前是我過的太糊塗,可不,現在想開了。”
對面劉忠“嗤——”了一聲,一口將杯中的水牛飲了,“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還要女人孩子養着,也有臉說出口!不怕別人笑話!”
劉忠話音一落,吳柳英就挎着個竹籃進來了,將竹籃塞給吳趙氏,笑眯眯的,“娘,這些豬腿肉都是夫君專門爲您老兩口留的,回頭你們吃不完啊,用鹽碼碼,醃了慢慢吃。”
劉忠是屠夫,家中最多的就是豬肉,沒年逢年過節,吳柳英帶回孃家的也都是豬肉。
吳柳英說完瞪眼瞧着陶氏,“大姐,你帶什麼好東西給咱爹咱娘了啊?唉?不會又是什麼都沒帶吧,這可不成,哪有你一年兩次年節回來都拖家帶口吃爹孃一頓飯的。這次你這孩子帶的多,咱爹孃還不給你們一大家子吃窮了去。”
陶氏家中陳悠姐妹三個加上陳懷敏四個孩子,二妹吳蘭英家中只一兒一女,而吳柳英家中是三個男娃,可不是陶氏帶回的孩子最多。
這有心噎陶氏的口氣,說完更是瞧着陶氏得意地瞪了一眼。
往年吳氏家中緊巴,逢年過節回孃家也只是帶個一包糖什麼的,更有時是什麼都不帶,前頭吳柳英沒與吳氏結樑子,雖看不慣她這大姐的形容,可也同樣未出口職責,只是背後與自己家的男人吐槽吐槽罷了。可經過了想要過繼阿梅阿杏那事,吳氏未同意,吳柳英便將自己的大姐恨上了。
打哪兒瞧着陶氏便不爽,偏要讓她沒臉,給她找茬,想看到他們一家後悔莫及的樣子。
吳趙氏拉了三女兒一把,有些心疼的看了眼大女兒,大女兒這頭上毛病纔好些,哪能受到這樣的刺|激,這三個閨女好不容易能回來一起與他們老兩口吃頓飯,鬧的不愉快,誰都沒面子。
二妹吳蘭英也拽了拽三妹的手臂,低聲勸了兩句,可是那聲音與蚊子哼哼也沒甚區別,陶氏瞧在眼裡,便知道這二妹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陶氏朝着兩個妹妹笑了笑,“往年是我的不對,沒能孝敬爹孃什麼,這些是今年端陽我們帶給爹孃的東西,還望爹孃莫要嫌棄纔好。”
陶氏將手中提着蘭布包遞給吳趙氏。
兩姐妹瞧見陶氏竟然真拿東西出來了,眼中都有些驚奇,尤其是三妹吳柳英,恨不能從她娘手中搶過包袱,立馬瞧瞧裡面到底是什麼纔好。
吳趙氏同樣是滿臉欣慰,雖說幾個女兒之間,她還是最疼大女兒,可是這大女兒卻一直是個不知道疼人的,嫁出去這多年,連個點心都不知道孝敬老爹老孃,吳趙氏知道陳永新家中困難,可同樣難免心中失望。
“娘,快打開瞧瞧大姐帶給你啥了,也讓我們開開眼!”吳蘭英在一旁慫恿道。
一方面她是不相信陶氏能送給老兩口什麼好東西,一方面她也抱着想要大姐夫妻丟臉的想法,若是這包袱裡的東西太差,可不就得讓他們嘲笑兩句嗎!
吳趙氏可沒這兩個小女兒的心思,她只當兩個閨女真的想看,便依言在衆人前拆起包袱來。
陶氏只站在一邊淡淡笑着看着吳柳英與吳蘭英,並不言語。
等到吳趙氏從包袱裡取出了兩件嶄新的衣裳時,是愛不釋手。
一件深藍上襟褂子,衣襬處還繡了一顆栩栩如生的老梅,一件深灰色的長衫,做工精細,下襬繡了一叢墨竹,一件男式一件女式分明就是在給她與老吳頭的。
儘管老吳頭那件有些長了,可仍然擋不住老兩口的欣喜。秦長瑞將兩瓶酒放到桌上,“這是孩子他娘前幾日去縣裡打的,雖不是什麼好酒,可強在夠烈,孩子娘說過,岳父最喜喝烈酒,今兒便一併帶了來,與老岳父好好喝上一盅。”
“好,好,好!”老吳頭連說了三個好字,只高興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總算大女兒也有會心疼人的一日了,他們兩個老傢伙也不是白養了這閨女一場。
吳趙氏同樣眼睛有些溼潤,這不會疼人的女兒一旦疼起人來,簡直就是往人心窩子上疼。
瞧這衣裳的手工,這繡法,可比她平日裡做的衣裳要號上百倍,可見這大女兒是用了心的。
二女兒和三女兒雖也帶了好些東西來,可與親手做的衣裳一比可就遜色了去。
吳蘭英瞧着她孃的感動勁兒,就覺得滿身不是滋味,每年回孃家可都是她最長臉的,嫁得好,平日裡也多照顧爹孃,可她一直都知道,爹孃最疼的女兒還是大姐,她本就爲這件事心中不快多年,她雖是個臉色和色的,心中卻最是小心眼,還不如三妹吳柳英。不喜歡什麼就是不喜歡什麼,也當面表現出來,可她就是埋在心裡,等到時候,背後捅你一刀子,讓你死的透透的。
陶氏便早就看出來她這二妹的性子,所以一直防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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