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然就聽外面忽地起了嘈雜之聲,隱隱有一些模糊的吶喊從遠方傳來。。。夏清語猛地起身,沉聲道:“你們聽聽,那些人是不是在喊海匪來了?”
“好像是。”
白蔻白薇的面色也一下子變得蒼白,兩人說完後,主僕三個一起來到外面,果然就見道路兩旁人人都在驚惶的交頭接耳議論着。但是不一會兒,就有一匹駿馬飛奔而來,馬上士兵大叫道:“海匪上岸了,奉石大將軍之命,特此傳信,要百姓們安守家中,不必驚慌,杭州衛已經出動,必然擊退海匪,若有妖言惑衆者,殺無赦……”
這安民令一出,百姓們更是議論紛紛,只說從前並沒有這樣嚴厲,怎麼今日卻忽然這樣的嚴格殘酷起來?這邊夏清語等人良久不語,好半晌,方聽夏清語輕輕吐出一口氣,沉聲道:“大戰起,是必要安定民心的,這很好,想必謠言會少很多了。”
她剛說完,便聽見馬蹄聲響,轉頭看去,只見朝雲騎着一匹馬疾馳而來,到面前下馬沉聲道:“奶奶,爺讓奴才來問問您,說是前線大夫緊缺,您和杏林館的大夫們是否可以前往杭州衛暫時做一陣子臨時軍醫?當然,這樣的話,杏林館要歇業一段時間……”
“行,你把地點告訴我,我即刻就去。”
夏清語不等朝雲說完,便斷然道。卻見朝雲笑道:“奶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這樣爽快。不用您現在就去,請您回去收拾收拾。還有這兩日做出來的新藥,以及幫着爺囤積的藥材。等一下有專門的人來接你們過去。”
夏清語點頭,又聽朝雲道:“朝廷已經撥了銀子過來。只是爺如今卻沒時間和奶奶算賬,只讓奴才告訴您放心,不會讓奶奶出力又出錢,那可不是虧大發了呢。”
“我沒擔心過。”夏清語又好氣又好笑,又聽朝雲道:“既如此,奴才還要回府裡報信兒。奶奶在這裡等着接您的人來。千金堂那裡也有大夫要去,不過不會讓奶奶和他們一起的。”
“算你們考慮的還周到。”白薇在旁邊冷哼了一聲,朝雲嘿嘿一笑,再次上馬疾馳而去。這裡白薇方回過神來。呆呆道:“這……這就開打了?怎麼事先一點兆頭都沒有的?爺也是,也不說先透露給咱們知道。”
“你們爺又不是神仙,那海匪什麼時候上岸,他怎麼會知道?若只說這場大戰,不是早就透過信兒了嗎?不然咱們在這裡日夜拼命做藥是爲的什麼?”夏清語淡淡說完,便轉身進屋,一面對阿醜馮金山等嚷道:“好了,收拾收拾,把咱們杏林館的庫存藥品和消毒物品全部拿出來。等着杭州衛的人過來接咱們去前線。”
“二姑娘怎麼獨自一人在這裡坐着?雖說天近中秋,可江南這邊就這個時候是最熱的,您一個女兒家,哪裡受得了暑氣?快別在這裡坐了。”
陸府後院的涼亭裡。甄姨娘看着前面亭子裡坐着的石秀芳,眼中嫉妒之色被很好的掩藏起來,言辭間更是透出了一股親熱之意。
“多謝姨娘關心。我在邊疆呆的時間長了,倒不是嬌嬌女。”
石秀芳站起身還了一禮。然後淡然笑道:“真沒想到,我們來杭州還不到半月時間。這和海匪的大戰便開始了。爹爹雖說是江南人,但是多年不曾打過水戰,也不知此時怎麼樣了。”
甄姨娘笑道:“姑娘這是擔心石大人的安危了?其實不用擔憂,不是還有我們爺幫襯着嗎?更何況,石大人是大將軍,自然只是負責指揮作戰,不到萬不得已,哪有親自披掛上陣殺敵的道理?我知道,你是怕石大人身邊的人伺候不周到,只是如今石大人在戰場上,姑娘就是回了兵馬司的衙門,石大人也不在那裡,您總不能還要上戰場吧?所以聽我們太太的話,就安安心心留在我們家,一有什麼消息,就有人飛馬來報,比你們在兵馬司的衙門裡還要方便呢,是不是?”
石秀芳點點頭,兩人又隨意閒話了幾句,便見綠綺走過來,甄姨娘忙笑道:“可是前面有什麼戰報過來了?”
綠綺道:“回姨娘和二姑娘的話,爺派人送信回來,只說這是小股海匪上岸,不必驚慌,只是大戰在即,他這些日子恐怕要留在城外督戰,所以不能回府裡,讓太太和姨娘放心。又說石大人和他在一起,讓石夫人和姑娘們也不必牽掛。”
這只是安慰之言,事實上石秀芳哪裡能不牽掛?只是這些話卻不能出口,因沉吟了下,她便問道:“我也聽父親說這一次是要把這些十惡不赦的海匪徹底剿滅的。只是既如此,大戰勢必波及城外百姓,不知道杭州府和陸大人那裡有沒有這方面的安排?”
甄姨娘轉向石秀芳,似是有些詫異她竟會關心這件事,卻聽綠綺道:“這個我們爺倒也早有考慮,所以從入秋開始,城外多數百姓已經遷到城中和城門附近暫時居住。”
石秀芳眼中浮起一抹異色,垂了頭微笑道:“素聞陸大人胸有丘壑愛護百姓,果然傳言不虛。”
甄姨娘心中不禁就翻了一個個兒,石秀芳的父母既然有意和陸府結親,又怎會不把情況告訴女兒知道。原本她還希望這位二姑娘是個眼高於頂之人,聽說是做繼室就堅決不肯。誰知那天晚上的接風宴,就發現她看了陸雲逍幾眼後,神情中便帶着女兒家的羞澀了,這會兒又說出這種話,欣賞愛慕之情已是溢於言表,怎不由得甄姨娘嫉妒心酸。
不過她也不敢得罪了此女,因此又笑着說了兩句話,直到葉夫人身邊的丫頭來找她們,這才一起去了。
“大戰至今,各地消息彙總,我們大陳軍隊的死傷人數已有三千六百多人,如今海匪敗象已露,石叔叔覺着,大概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他們徹底剿滅?從此後不能再危害大陳海疆。”
“什麼?才死傷了三千六百人麼?這不可能吧?賢侄是不是記錯了?”
石圖滿臉詫異地看着陸雲逍,一句話差點兒讓小侯爺把嘴裡的茶噴出來,他沒好氣道:“叔叔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才死傷了三千六百人?難道您還盼着咱們大陳將士死傷更多?”石圖性格憨厚隨和,世叔侄兩個在這三個多月的大戰中又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因此陸雲逍在說話方面也不是那麼顧忌。
“不是不是。”
石圖也知道自己這話不妥了,大手撓了撓頭髮,嘿嘿憨笑道:“我是高興啊賢侄。你都不知道,在邊塞那會兒,哪一年不和北面那些韃子幹幾仗?許是韃子兇狠?反正每次戰鬥下來,咱們都是死傷慘重,當然,他們也不好過。這兩年那北匈可汗不知怎麼轉了性子,仗打得還算少了,不然一場中等規模的戰鬥,死傷也不止這個數兒啊。”
陸雲逍淡淡道:“海匪都是一些沒有退路的亡命之徒,其兇狠殘忍石叔叔又不是沒見識過,哪一次戰鬥不是不死不休的慘烈?我恨不能現在就剿滅他們,讓我大陳將士再無死傷,如此不出十年,靠着這些將士,必能讓我大陳多一支百戰百勝的強大水軍,到那時,不但春水羣島上那些反賊不足爲慮,就是遙遠天外的萬里海疆,我大陳又有何懼?”
石圖點頭道:“不錯不錯,說到這裡,難怪皇上看重賢侄,果然你的能力不錯,這沿海衛所是個什麼熊樣兒,我原先在邊塞也聽說過,來的時候還發愁呢,誰承想你來了不過一年多時間,竟讓這麼一羣綿羊變成……唔,狼嘛,還有點兒不夠格,但是小狼肯定是足夠了。哦,賢侄不要誤會,等大戰結束,這些士兵經過了真正的血火,那就真是脫胎換骨,變成大狼了。”
陸雲逍被石圖這憨厚的話逗得低頭一笑,想想對方其實也是挺不容易的。皇帝派他來做這個統率全軍的大將,並非像母親所想,是在防備自己。恰恰相反,這是姐夫對自己的愛護:海匪兇殘,在大戰之前,此戰結果沒人能夠預料得到。皇上生怕大陳水軍羸弱,敗於海匪之手,讓自己處於御史言官們參奏彈劾的風口浪尖之上,所以纔會派了石圖來,一旦戰敗,那這指揮不力的罪名便是他替自己背了。若是戰勝,卻可以居中調度運籌帷幄的名義給自己也記上一大功。
這是皇帝的私心,陸雲逍雖不想要,奈何卻左右不了皇帝的意志。好在此戰如今看來,大勝在即,他也不用在心裡籌劃怎麼能替石圖分擔罪過了。
“總之,海匪已是不足爲慮,春水羣島的那羣反賊,號稱水軍精銳,但在我看來,也不過是些小毛賊罷了。不過……”石圖說到這裡,便再次湊近了陸雲逍,小聲道:“賢侄,你可是說真的?真的就死傷了三千六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