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館喬遷之喜,那份兒熱鬧自不必提,因爲當今帝后和皇貴妃都要駕臨,所以陸雲逍和夏清語殫精竭慮,做了萬全的準備,既要做好安全方面的保衛工作,也不能因此就失去民間喜事的那份兒喜慶。
方悠然身爲夏清語的義兄,又是皇帝的準妹夫,自然也要在這其中出一份大力,跟隨他的高手或隱藏暗處或在明面上,暗自檢查來往人羣百姓,這些人熟悉江湖上種種刺殺手段,幹這個活兒再合適不過。
“這當真是古今未有的奇異景象了,誰能想到先前還和大陳不死不休的反賊,如今竟是保護皇上娘娘們的主力?哥,我不得不說,您這決定真是太大膽了。”
作爲應酬的主力,陸雲逍夏清語固然沒有半分閒暇,就是陸家二爺陸雲遙,也是連喘口大氣的工夫都沒有。好不容易趁着迎駕之時湊到他哥面前說笑了一句,還被陸雲逍瞪了一眼,聽他輕聲道:“這話不許讓方大人聽見,你這不是揭人瘡疤嗎?生意場上打滾的,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當然知道,不過是在你眼前說個笑話嘛。”陸雲遙嘻嘻笑着,又擡頭看了看太陽:“皇上娘娘們還有一陣子才能到吧?說不準要等到晌午,哎呀我的天,我該不會被曬成油條吧?”
“哪兒那麼多怪話?”陸雲逍又瞪了弟弟一樣,話音未落。就見遠處街道盡頭一個小丫頭模樣的女孩兒飛跑過來,陸雲遙揉揉眼睛,使勁兒看了看。才疑惑道:“是小蝦?這丫頭怎麼跑過來了?不會是幽蘭出了什麼事吧?”
一語未完,陸二爺便慌張起來,連忙上前幾步,看着小蝦跑到面前,才焦急道:“你怎麼過來了?可是姨娘有什麼事?我早上來的時候她就說不舒服。”
“爺……爺快回去看看吧,二奶奶……二奶奶過來我們院裡,一臉的殺氣。煙雨姐姐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小蝦喘着氣斷斷續續道,總算她還知曉輕重。看見這麼多人都在旁邊,不敢高聲,這話只有陸雲遙勉強聽見了,當時就把這陸二爺給嚇出一身冷汗。失聲道:“什麼?你……你說的是真的?”
小蝦點點頭,這裡陸雲遙來回踱了幾步,陸雲逍見他如同熱鍋上螞蟻一般,便皺了皺眉上前道:“看看你這幅模樣,讓人看見怎麼想?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若有事,你就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呢。”
陸雲遙低聲道:“哥,我得趕緊回去,盈妹妹帶着人殺氣騰騰去了幽蘭院裡。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幽蘭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也知道的……”
不等說完,便聽陸雲逍道:“既如此。那你回去吧。”說完見陸雲遙轉身就要走,他便立刻又拉住弟弟,沉聲道:“你要記住,盈妹妹是你的結髮妻子,你愛護小妾的同時,莫要忘了愛重發妻。別因爲一個妾就弄得失了分寸,寒了盈妹妹的心。”
“我曉得了。”
陸雲遙此時只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家裡。因答應了一聲,便急急忙忙去了。這裡陸雲逍蹙眉思忖良久,方把朝雲叫過來道:“二房那邊好像有事情發生,只這會兒我和大奶奶萬萬脫不開身,等下還要迎駕呢,你先回去打探一下,若是沒什麼事還好,若是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趕緊過來稟報一聲。”
朝雲答應了,擠出人羣尋了一匹馬,從另一條道兒打馬飛奔,一會兒便到了壽寧公府,進府還不等到二房來,便看見清雲院的小丫頭春兒正迎面跑來,看見他,春兒便叫了一聲,飛奔上前道:“謝天謝地,朝雲哥你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兒回來。趕緊去報信讓大奶奶回來吧,二房裡二奶奶刺傷了水姨娘,這會兒正鬧得不可開交,這一回連太太都動了氣,二奶奶如同失了魂一般……”
“不是吧?”
朝雲聽了春兒的話,只覺着一個腦袋兩個大,不等她說完便又跳上馬:“行了,你快回去吧,我這就去報與爺和大奶奶知道,這真是的,怎麼什麼事兒都往一塊兒趕啊?那邊皇上娘娘們還沒到呢。”
夏清語正和幾位命婦一起準備迎接皇后和皇貴妃到來,一面與江明月說着話兒,江明月這些日子正爲自己肚子總沒動靜着急上火,夏清語便寬慰了她幾句。正說得投機,就見陸雲逍從前面匆匆而來,衆人便是一愣,暗道皇上皇后過來了嗎?這個時辰不應該啊,還是說出了什麼事?
陸雲逍只和幾位命婦點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把夏清語拉到一邊,沉聲道:“你快回府去,說是盈妹妹刺傷了水姨娘,家裡現在正鬧得沒辦法收場,我在這裡迎駕,實在走不開,你先回,皇上皇后那裡我替你解釋。”
夏清語原本昨天聽說秦書盈的事,就覺着有些不妥,只是當時忙得心力交瘁,想着今天杏林館的事情忙完之後,就去看看這妯娌,哪裡想到,上天竟是連一天的時間都不給她,偏偏在這種時候出了事。
當下腦子也是“嗡”的一聲,忙沉聲對陸雲逍道:“那好,這裡就交給你了,命婦們那邊,江姐姐是杏林館的人,也是一品誥命,只是她從前的身份……不知道迎候皇后貴妃娘娘是不是不妥?”
陸雲逍道:“你先回吧,這些我來安排,杏林館的手術室病房什麼的,這些新鮮東西到時讓李夫人爲皇后和貴妃娘娘介紹就是。”
夏清語知道陸雲逍在這方面是有主意的,於是也不多說,當下坐了馬車匆匆回到壽寧公府。
剛剛來到二房院裡,就覺得不對勁兒,諾大一個院子,丫頭婆子們在大太陽底下站着,竟是沒人說一句話,大白天的,整個院子裡竟是靜出了一股陰森味道。
因爲這份兒靜寂,所以從後院傳來的那一聲聲慘叫便聽得格外真切。夏清語心中一凜,連忙快步往後院去,這時那些站着的婆子丫頭方看見她,一個個登時就活了過來,忙都上前行禮。
夏清語也來不及和她們招呼,點點頭直奔後院而來,只見水幽蘭的院子裡婆子丫頭們進進出出,秦書盈身旁的幾個丫頭都在廊下站着,一個個面色慘白,看見她,就忙都迎上來,其中服侍過夏清語原名白芨現在叫做碧桃的便哽咽道:“大奶奶可算是來了,我們奶奶和春繡姐姐都在屋裡呢,二爺要和我們奶奶拼命。”
“好,我進去。”夏清語拍拍碧桃的肩膀,察覺到這丫頭身子在顫抖,她便沉聲道:“不用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世道還沒到可以隨便不講理的地步。”
碧桃點點頭,見水幽蘭的兩個小丫頭都拿敵視眼光看着夏清語,也不給她打簾子,她心中有氣,卻不敢高聲,只是狠狠瞪了一眼,然後親自爲夏清語打開簾子。
夏清語邁步進屋,恰好聽見裡面陸雲遙猛地拔高聲音道:“我不敢要這樣的妻子了,如此嫉妒兇悍,是不是要我絕後?”接着是葉夫人沉聲道:“你給我安靜些,難道這件事我不給你做主?上來就要休妻,這是大家子的所爲?”
陸雲遙卻不肯善罷甘休,仗着素日裡葉夫人疼愛,仍是大喊大叫定要休妻。
這裡夏清語實在聽不下去了,便轉過屏風厲聲道:“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二爺就給蓋棺定論了嗎?這麼多年二奶奶服侍二爺,爲府裡操勞忙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最後就落得這麼個下場?爲了一個妾,你不分青紅皁白就要休妻,你還是大家子呢,也不想想,你和她就算沒有夫妻情分,她還是你表妹吧?你可曾有一丁點兒把她放在眼裡心上?但凡你有一點兒良心,也斷不會無情至此。”
屋裡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嚴厲斥責聲嚇了一跳,葉夫人擡頭猛看過去,就見夏清語面如寒霜從屏風後轉出來,她心裡鬆了口氣,暗道這下好了,清語如今嘴頭厲害,看這孽障敢不敢忤逆她?
一面想着,自己也覺着可笑可嘆,暗道我如今竟把她當做主心骨了,這若是從前有人告訴我有這樣一天,我只怕要當笑話聽得,唉!果真是世事無常啊。
而那邊陸雲遙看見夏清語,被她這幾句話一訓斥,果然就有些發虛,氣焰也不似剛剛那般高漲了。
但要說反應最大的,還得屬秦書盈,從她被水幽蘭握了手行刺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入了這賤女人的圈套。然而隨後葉夫人趕來,不等她辯駁便先是一頓嚴厲訓斥,接着水幽蘭便作死作活的鬧起來,看上去像是要小產,葉夫人也顧不得她了,只忙着聽情況。再之後陸雲遙回來,一聽事情經過,盛怒之下險些沒打在她身上,更是不問青紅皁白就要休妻。
向來要強的秦書盈看見姑媽和丈夫這副模樣,只覺着萬念俱灰,原本還想辯解,此情此景之下卻也不肯開口了,暗道我還說什麼?明擺着我說什麼他們也不會信。我身旁只得春繡一人,就算她幫我作證又如何?人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心腹,那些婆子丫頭,素日裡受了我的氣,這會兒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人,還指望着她們幫我說話?更何況當時那個情景,除了我們幾個人,根本沒人能看到發生了什麼事,她們看到的,都是這賤人一直在裝可憐,說是她陷害我,誰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