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天暗,無雨……
應該說,地府從來沒下過雨……
紅衣蘿送走李飛雲之後便開啓了自閉模式,縮在花海的一角,坐在那裡,雙手抱膝,脖子也枕着膝蓋,一個人默不作聲,不聲不響的,這個狀態,她已經持續半天了。
爲此,秦老頭沒辦法,只好暫時接過鬼門關招鬼的工作,他能理解紅衣蘿的心情,每個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像他曾經被閻老頭從房間裡趕出來,然後目睹閻老頭關上門,站在閻老頭背後的幽冥鬼王衝着自己笑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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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關一直都是紅衣蘿在管理,今天又正好是月中旬,月擡頭,鬼門關大開之日,他主動提出幫忙,讓人不要打擾那個丫頭了,讓她多自閉一會吧……
鬼門關外排起了長龍,各種孤魂野鬼神情麻木的往裡面走着,兩邊還站立着陰差,腰間掛着鎖魂鏈,陰差們冷漠的看着這些孤魂野鬼,雖然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裡面鬧事,但是他們還是需要出來震懾下。
秦老頭拎着木桶,桶內用陰陽樹枝葉熬出來的湯水,這些湯水都是給這些孤魂野鬼用得,只要喝一口下去,便會忘記前世今生,一切投胎後重新開始,以前紅衣蘿在時,都是用木瓢挖起湯水放進碗裡,然後讓這些孤魂野鬼喝下去,不過秦老頭沒有這麼做,他覺得太麻煩,而且效率也不快,他乾脆直接讓這些孤魂野鬼張着嘴,然後他挖一瓢湯水直接灌進這些孤魂野鬼嘴裡……
反正這湯水又不燙,隨便灌……
“好喝嗎?”秦老頭看着一個陰魂,隨口問道。
陰魂神情麻木的點點頭,秦老頭看到後又挖起一瓢灌進他嘴裡,道:“好喝你就多喝點。”
忘川河邊,蘇小小遠處看着秦夫子一個個的給孤魂野鬼們喂下湯水,她看了眼一邊的蘇恆,道:“這麼多年來,秦老行事一向都是這麼認真,從未改變過。”
蘇恆想了想問道:“這孤魂野鬼餵了兩口湯水,沒事吧?”
蘇小小搖搖頭:“不知道。”
蘇恆:“哦。”
兩人沉默片刻,蘇小小道:“大帝,兩個小傢伙已經嚇哭了,現在大家都在忙,沒人可以去了……”
聽到蘇小小又轉回話題,蘇恆撇了撇嘴,剛剛喊來牛頭馬面兩個小傢伙,結果小傢伙們年紀太小,聽蘇恆要說去什麼義莊,嚇得直接哭了……
最後還是蘇大總管說兩個傢伙確實太小,就讓他們在多學幾年,等適應了,心裡有準備了在出去溜達吧。
然後兩個小傢伙直接笑了,開心的喊着謝謝姐姐……
蘇恆覺得這好人全讓蘇大總管做了,自己反倒裡外不是人了……
“等哪天誰不忙了,在派他去吧。”蘇恆想了想,說了句。
蘇小小默默看來,沒有說話。
“大帝,大總管,有傳音信件。”一位小侍女輕聲走來,手中捧着一個紙鶴一樣的符紙,恭敬的遞了過來。
蘇小小看了自家大帝一眼,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便自己接了過來,放在耳邊聆聽。
聽完之後,蘇小小又把小紙鶴放到了蘇恆耳旁,自己用掌心捧着,蘇恆聽完之後臉色也微微一變。
這特麼搶生意的來了……
不對,應該是搗亂陰間秩序的來了……
剛剛傳音的陰差說,他發現那個義莊簡直就是個小地府,每天都在外拉攏那些孤魂野鬼,等將他們騙進義莊之後就會給他們服下一種被稱爲‘神水’的玩意,這神水是專門給這些陰魂準備的,只要喝下去後,每隔三月就會體癢難耐,除非再次服用神水,而且長久服用神水之後,會丟失情感,性情也會變得暴躁兇殘,成爲一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傀儡。
最關鍵的是,這特麼什麼義莊居然到處造謠說酆都大帝本人長得醜陋之極,三頭六臂啥的……
聽到這話時,蘇恆表面很淡定,心裡已經炸開了鍋,這傳音回來的陰差有些不上道,怪不得只能當一輩子陰差,若自己是那陰差,肯定會殺上那什麼義莊找他們拼命,向大帝表忠心,只要最後能活着回來,從此以後升職加薪都不是夢想……
蘇恆本來是想回閣樓躺一躺,讓小虞姬給捏捏腰,敲敲背的,但是現在突然想出去逛逛,想了解下神州的民情……
“義莊那裡我親自去一趟。”蘇恆揹着手,喊上老典走了。
蘇小小目送蘇恆離去的背影,淡定的捏碎了傳音紙鶴,然後又掏出另一個傳音紙鶴,放在耳邊聆聽。
“大總管,義莊有黑白無常在,他們說不用派人來的,能解決……”
……
典尚最近心情好極了,他覺得自己又獲得了大帝的寵愛,飛起來可有精神了,若是那九條金龍在此,他肯定要出言嘲諷一番,就憑你們還想和我爭寵?整個地府除了諦聽那隻舔狗,沒誰是我老典的對手……
典尚是一個活地圖,只要說個大致位置,他就能給你找出詳細位置來……
就像陰差們彙報的義莊,說是在一個很神秘的深山中,位置很偏僻,尋常人根本就找不到,然後他拿着詳細的手繪線索,很詳細的那種,然後很輕鬆找到了……
義莊,專門用來存放棺木、死人的地方,本來只存放本族人,因爲都講究死後魂歸故土,落葉歸根,所以纔有了義莊,後來神州戰火連連,經常有大佬們在天上飛來飛去,死人更是家常便飯,於是,神州各地的義莊都‘生意’火爆起來,大家也就不在講究是不是什麼本族人了,只要有錢,反正旁邊哪裡有義莊,死人就往哪裡送,至於沒錢的,就地順手埋了吧……
不過陰差們發現的這一處義莊卻深藏在大山深處,它和普通的義莊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唯獨有一點不同,就是它很熱鬧……
不像一般的義莊那樣,冷冷清清,陰森森的,這裡的義莊卻是鬼來鬼往……
義莊四周早就有陰差埋伏觀察着,他們聯絡地府之後,剛好出門在外,離此處最近的黑白無常夫婦直接順道過來了。
打聽清楚義莊的情況後,黑白無常決定親自出馬剷除這個搶自家生意的鬼地方……
直到,大帝降臨……
黑白無常一臉懵逼的看着從天而降的典尚,看着站在上面的蘇恆,似乎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黑白無常很疑惑,他們明明讓陰差傳音回去告知這裡有自己夫婦二人,地府不用在派人過來了,怎麼大帝還親自來了?
想不通,也不敢多問,兩人只好老老實實地拱手喊了聲大帝。
蘇恆淡淡嗯了一聲,看了眼熱鬧的義莊,那些進進出出的陰魂每個神情都很麻木,眼神裡都帶着一股狠勁,和李飛雲像極了,這些陰魂若是同時放到神州,怕是要亂上一陣子。
爲了神州安定,蘇恆又看了眼典尚,道:“這種歪魔邪道,有違天和,留不得。”
典尚一聽立刻點頭:“好的大帝,瞭解。”
老典藐視的看了眼這什麼狗屁義莊,直接大大咧咧的衝了進去。
正在進進出出的陰魂看到突然闖進來的典尚都是一愣,然後紛紛怒視而來,他們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生人,雖然他是個大猩猩……
典尚最討厭別人說自己是大猩猩,哪怕一個眼神都不行,這些討厭的眼神就是在告訴他,你這個大猩猩……
然後,暴躁的典尚瞬間怒火沖天,一羣嬌弱的陰魂們開始受到了無限循環的摧殘,慘叫連連……
“大帝,您爲何特意來此?”看到典尚大殺四方,謝必安疑惑的看着蘇恆,問出了心中所想,他糾結了好久,自家大帝他也是瞭解的,能躺則躺,絕不會主動動一下,以後若是娶妻了,未來的大帝夫人應該會挺辛苦的……
今天也不知怎麼了,突然就跑來了。
蘇恆也疑惑的看了眼謝必安,蘇大總管之前告訴他,每個人都在忙,就是因爲沒人,所以才希望自己來義莊一趟,怎麼會在這裡碰到黑白無常?
蘇恆正要發問時,那邊的典尚已經結束了戰鬥,他快速的七進七出,很快,很短,然後拎着一個長相醜惡的黑袍老道走了出來。
老道有一雙鷹鉤鼻,長相很有辨識度,蘇恆看着眼熟,沒想起來是誰,因爲對於外人,他從來不會去記住一個弱者,而整個神州都是弱者,所以他誰也沒記住……
但是一旁的範無救卻認出了這個老道,立刻驚呼出聲,同時說起老道的身份,跟着,謝必安也想了起來,這個黑袍老道正是當初圍攻範無救村子的那個,當時他窺覬範無救手中的成仙門鑰匙,結果蘇恆到來,直接被嚇跑了……
黑袍老道自然也認出了這幾個人,特別是蘇恆,當初也正是因爲看到這位他才嚇得跑路的,沒想到如今東山再起,特麼緣分來了怎麼也躲不掉,又碰到了,而且這次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大帝,別殺我,小的知道一個秘密。”黑袍老道一臉慌張的跪在地上,生怕蘇恆一不高興直接一巴掌拍死自己,連忙主動坦白:“大帝,我偶然得到一枚通往天門的鑰匙,被一鼎祭壇所封印,祭壇需要吞食陰魂的七情六慾纔可解封,所以小的便到處收攏這些孤魂野鬼,收集他們的七情六慾來解封祭壇。”
範無救聽後插話道:“這些陰魂本應該去地府投胎轉世,因爲沒了七情六慾,加上你那所謂的神水,服用後的都變得性情殘暴,在神州到處亂殺無辜,你爲了一己私利,視人命如草芥,你這種人留不得。”
黑袍老道聽到這話立刻哭訴道:“大帝,這世道本就是弱肉強食,我這麼做,也只是想好好的活着啊,這麼做的也不止我一個,其他人都一樣啊。”
黑袍老道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這個世道已經亂成這樣了,你不殺人,別人就殺你,哪還有什麼慈悲道德可講,每個人不都是在爲了變強,爲了活下去嗎。
蘇恆始終很平淡的看着黑袍老道,等他說完後纔開口道:“你說得沒錯,弱肉強食,因爲別人弱小,所以你可以肆意妄爲,同樣的道理,在我面前,你也很弱小,所以我也可以肆意妄爲。”
蘇恆這話一出,黑袍老道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然後他就看到眼前這個男人看了旁邊的大猩猩一眼。
典尚一眼就讀懂了自家大帝的意思,嘿嘿一笑,熟能生巧,也不等黑袍老道開口,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塵土飛揚,黑袍老道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個深坑。
“大帝,搞定了。”典尚憨厚的笑了笑,他覺得自己每日被大帝親自指點,該長的長,該粗的粗,實力越來越強了,以前可是很少能像這樣一拳弄死的,要好幾拳才行。
蘇恆沒有在意,看了幾人一眼,淡淡問道:“他長得醜嗎?”
謝必安和範無救一愣,然後想了想鷹鉤鼻老道,雖然老了點,不過五官還算端正,年輕時應該還是不醜的,於是一起很默契的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如實答道:“大帝,還行吧,不算醜吧。”
典尚一頭霧水,沒反應過來,不過他覺得大帝不會好好的無緣無故的問這個問題,想了想,如果是諦聽,那麼現在它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這世上,除了大帝,長得都醜,每次跟大帝在一起,別人都說我是大猩猩,其實我心裡挺高興的,因爲沒想到和大帝做對比,我還能被稱爲是大猩猩,我以爲我應該什麼都不是呢。”典尚嘿嘿傻笑,憨厚的摸了摸腦袋。
謝必安和範無救默默看着典尚,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蘇恆也看了眼典尚,看着這個大塊頭憨厚的模樣,欣慰的笑了笑,這大塊頭一看就是那種忠厚老實地漢子,和諦聽一樣,不知道說假話,真擔心他這樣老實,以後出門在外被人欺負……
“你們先回去吧。”蘇恆又看了眼黑白無常,語氣平淡,打發了兩人,油嘴滑舌之輩,他最不喜歡……
謝必安和範無救相視一眼,然後老老實實拱手告辭,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大帝,這裡有個大鼎。”黑白無常走後,典尚進了義莊,將本就破舊不堪的大宅子拆的四分五裂,然後從裡面抱着一個青銅大鼎走了出來。
青銅大鼎看上去很久遠,上面佈滿了歲月的遺痕,沒人知道它來自哪個年代,誕生了多久。
蘇恆仔細看了眼,正如那黑袍老道所言,這大鼎裡面確實有一把鑰匙,被封印在內,需要吞食那些陰魂的七情六慾纔可以解開封印,目前看來,那鷹鉤鼻老道謀劃了這麼久,進度也才達到一半。
不過蘇恆從來不在乎什麼封印,對於封印,他都是直接蠻力解決的。
於是,在典尚瞪着牛眼的注視下,蘇恆輕輕捏碎了大鼎內那似乎不可以觸摸的封印……
一把白玉鑰匙出現在面前,慢慢浮起,蘇恆拿在手心打量了下,確實連接着某種神秘空間,應該就是黑袍老道之前說得通往什麼天門了,不過這老道似乎對於這些仙門什麼的還挺執着的,上次搶範無救的鑰匙就是爲了去什麼成仙門,這次搞出這些動作又想去什麼天門,最後蘇恆覺得他活着挺累的,直接送他去地府了……
蘇恆拿着鑰匙,試着對虛空比劃了下,鑰匙像一把鋒利的匕刃,在空間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一個虛空通道,一旁的典尚看到後立刻乖巧的趴在地上……
蘇恆淡定的站在典尚背脊上,典尚熟練的大吼一聲,朝着撕開的口子撲了進去。
虛空通道沒有別的,黑乎乎的,典尚小心翼翼背駝着自家大帝,一直朝着裡面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慢慢出現一縷白光,似乎到了通道的盡頭。
典尚又加速往前衝刺了一下,很快,一座白玉宮殿出現在眼前。
宮殿很大,望不到盡頭,被白雲圍繞,雲煙渺渺,宮殿每一塊磚瓦都是用白玉所造,大到那巍峨宮門,小到那邊陲瓦角,既奢侈華麗,又精細自然。
宮殿前方,有一尊白玉雕像,雕刻的是一個美麗女子,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爲下裙,紫綺爲上襦,正做着飛天姿勢。
蘇恆看到這雕像,也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一邊的典尚看到後立刻齜着牙嘿嘿笑道:“大帝,這小妞長得挺標誌的,可惜就是一尊雕像,不過雕像也行,我們把她搬回去吧?”
蘇恆斜睨了典尚一眼,沒有回話,本來是想好好欣賞一下藝術美,結果到了典尚嘴裡,就變得似乎挺務實的……
在雕像上多瞄了幾眼之後,蘇恆又注意到那宮門之上正掛着一塊橫匾,上面寫着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白玉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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