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道洪亮的聲音,上官恩依然健碩的身體出現在視野中。緊接着,幾乎三步並作兩步,老人就來到了大門口。
“上官爺爺,沒想到我這麼快就會過來吧!”夏航笑着迎了上去。
“的確沒想到,我還以爲你在燕城呢!”上官恩點了點頭,隨即對保姆吩咐道,“他是我的一位小友。你去爲我們沏上茶,用藍盒的那種。”
保姆應聲去準備,上官恩讓夏航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卻是不停地往樓上瞧去。
“怎麼,樓上還有誰在?先前打電話是阿姨接的,她上班去了吧?”夏航故意順着老人的目光看了過去,隨口問了一句。
“啊……你說她啊,對的,早就去上班了,今天可不是雙休日。”上官恩略顯慌張地應付道,隨即話題一轉,“夏小神醫,昨晚到的海東?”
“其實啊,我昨中午就到了。”夏航壓低了聲音,有意識地把話題往老人似乎不願意提及的方面上引,“我撥打依依的電話,居然一直打不通。”
“啊……奧,是麼?你爲何不打家裡的座機呢,這樣怎麼都可以過來一起吃頓晚飯不是?”上官恩神情更是一愣,對方果然觸及了自己心痛的地方。
“呵呵,晚上我是打了,不過電話一直佔線。”夏航實話實說。
“啊是麼?對對,我想起來了,昨晚接了個國際長途。是家裡的親戚,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上官恩漸漸恢復了常態,語氣也自然了起來。
“奧,我猜測也差不多是這樣,所以就在早上又打了過來。”夏航點了點頭,然後開門見山,很隨意地問道,“上官爺爺,依依呢?”
“她啊……”老人正要說下去,保姆恰巧把溫好的茶水端了過來。等她離開之後,老人嘆了一口長氣,慢悠悠地說道,“唉,說來話長啊。她病了,你先喝點茶,然後我帶你上樓去看看她。”
夏航又是輕輕點頭,臉上的神色沒有什麼異樣。老人是何等人物?察言觀色之中,就覺得這小子怕是知道了一些什麼。
老人也品了一會兒茶。然後他看着夏航,小聲問道:“是不是你在燕城聽說了什麼纔過來的?”
這一回夏航卻是搖了搖頭,語氣很平靜:“我剛從歐洲回來,然後順便出來走一走。結果到了這兒,因爲找不到依依,所以才找了別的朋友。於是,我就聽說了一些事情。昨晚就想前來看望你們的,但電話不通,冒昧打擾也不太好,這才改在了今天。”
原來是這樣。老人明白了,心想這也算孫女的緣份吧。本來就一直想讓他過來,結果人家正好就主動上門來了。
一盞茶過後。上官恩在前,夏航在後,兩人輕手輕腳地來到了上官依依的房間。人還沒走進去,夏航的眉頭就漸漸皺了起來。
兩股令人不太舒適的味道撲面而來。一股自然是藥液的氣味,此刻上官依依正好在輸液。另一股卻是常人不易覺察,夏航卻非常敏感的味
道——陰氣。
按說他這個九陽體質喜歡陰性力量,但也僅限於女子身上所帶的陰力。而屬於地底、潮溼地或陰間的那種陰氣,則正好是他所厭惡的。
只是掃了一眼,夏航就知道了問題的所在。一是連續多日房內不見陽光,二是房內的主人也是多日不接受陽氣所致。
上官依依居然睡着了。一旁的上官恩小聲解釋道:“這孩子自從病倒後一直不吃不喝,所以只得靠輸液度日。開始一天兩次,這幾天好轉了一點,就改成早餐後輸一次。”
“她能吃點早餐了?”夏航端詳着牀上的上官依依,隨口問道。
“恩,但也僅僅只喝一小碗稀飯而已。”上官恩答道。然後他盯着孫女,滿是心疼的口吻,“看這孩子給瘦成什麼樣了!夏小神醫,你看看有什麼辦法沒有?”
夏航沒有回答老人,而是走過去搭上了依依的手腕。一分鐘之後,他收回了手指。然後他做了一個令老人吃驚的動作——關掉藥水,拔掉針頭。然後更是直接扯掉了上官依依手背上的膠布,用手掌在那兒輕輕一撫。
整套動作嫺熟之極!最讓老人動容的是,也不用在鍼口按壓什麼五分鐘之類的,此刻孫女的手背上光滑如鏡,過去的那些針眼早就消失不見!
興許是膠布撕掉的動作有微痛感,上官依依醒了。她睜開眼睛,然後微微擰起秀眉,接着又用鼻子嗅了嗅。最後她擡起左手,發現那裡根本就沒有了針頭與膠布,這才“啊”了一聲,又趕緊去看右手。
右手背上的針眼痕跡還在。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房間內似乎有一股略顯陌生的氣息,來了新的醫生嗎?
“依依,人要活的陽光一些。這個淺顯的道理,你這個海外歸來的人更應該有體會纔是。”一道充滿着磁性的男音在屋內響起,頓時驚的她差點從牀上滾落下去。
如果有足夠的力氣,上官依依也會立即翻起來或者直接從牀上跳下來。可她沒有,她實在是太虛弱了。她快速尋找着聲源,卻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瀟灑的身影來到了窗戶邊。
“刷——”
隨着一道刺耳的聲音,夏航快速拉開了窗簾。
“啊——不!不要那樣……不,請你拉上……好嗎?”上官依依沒力氣折騰,唯有在那兒祈求着。
“很多老外曬太陽比我們要勤多了,這一點相信你有體會。爲何反而到了你身上,偏要把自己埋在陰影裡?”夏航望着窗外,語氣悠悠,“知道嗎,我之前就懷疑你什麼病都沒有,剛纔把脈之後更加確信無疑。可我還沒進來就感覺到了什麼?藥味和陰氣!”
“整天不吃不喝,逼着家人給你輸液過日子。而天天拉上窗簾不見陽光,不僅讓這屋子充滿了令人窒息的陰寒之氣,你整個人也被陰氣所侵襲和籠罩。我敢說,要不了多久,也許再過十天,也許最多兩週,你就會得風溼、抑鬱症之類的疾病。”
“啊——”
上官依依又是一道驚呼。
“你不用這樣,我說的是事實。長期生活在陰暗環境中的人,那將是一種什麼心態相信你也很清楚。”
夏航依然沒有半點對她和顏悅色的樣子。他一進屋的表現連上官恩都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先是拔掉了針頭,接着是拉開窗簾,再就是這一番並不客氣的話語。
於是上官恩忍不住開口問道:“夏小神醫,那依依她……到底得了什麼病?或者說,她哪裡有問題?”
“她啊,得的是心病!”夏航隨即答道,然後用手一指腦袋,再道,“這裡有問題!”
上官恩明白了。其實他也能猜個差不多,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自從請醫生來檢查孫女的身體,說沒什麼大礙之時,他就覺得應該採取心理疏導。只是這些天他和家人想盡了辦法,都不能讓孫女走出陰影。
哪知夏航這小子一來,劈頭蓋臉地就是一系列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也許,這種方式反而更加有效?
“夏航,求求你了……不要再說了好不好?”上官依依突然間開始哀求道,“我心裡很亂……真的好亂好亂,你不明白的……”
“我偏要說!”夏航依然站在窗前,語氣不僅沒有溫和下來,反而變得更加嚴厲,“逃避就能解決問題嗎?心亂的原因是什麼?你說我不明白,那你敢直接說出來嗎?”
“我……”上官依依張了張口,可馬上就語塞住了。她無力地一嘆,接着緩緩又道:“那樣的場面太血腥了,而他們竟是爲了我而發生的衝突。這樣的記憶,你讓我如何能輕易抹去?”
“但你天天躺在牀上,不思茶飯,更把窗簾拉的嚴嚴實實,這樣就能抹去了?”夏航一下了擡高了聲音,“所以,一切都取決於你自己。而且我相信,我印象中的上官依依肯定能勇敢地走出來!這,纔是我一來就拔掉輸液針頭的主因。”
“至於那兩個闊少,我只能說他們是混蛋,咎由自取!看看他們都對你做了些什麼?或不擇手段,或死纏爛打,或陽奉陰違,有哪一個是真心喜歡你的?又有哪一個是你所喜歡的?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就算你正好在現場,目睹了那場血案,可這些日子的反思和痛苦也早已經彌補了心裡的這道經歷。”
一口氣說到這兒,夏航突然大步來到牀前,盯着上官依依繼續厲聲道:“既然都彌補的差不多了,你又何苦還繼續躺在這兒折磨自己?有本事,你連稀飯也別喝,去更加殘忍地折磨你身邊的親人,還有……那些還一直在關心着你的人。”
上官依依被他凌厲的眼神一盯,忍不住芳心一顫!她隨後閉上了眼睛,一旁的上官恩突然清楚地看到,有兩滴眼淚正從孫女的眼角滑落……
可夏航就像壓根沒看見似的,繼續斥道:“無論是自責還是什麼,眼下你的懲罰已經足夠。而我常說的一句話則是,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那纔是天下的第一蠢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