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事態迫急,監索然望着面前倚在黑曜懷中的人。
雖是散盡了一身靈力,承受了結界圍困與天雷懲戒,那份桀驁莫測依舊未減分毫。
“你的話,是真,還是假?”她努力平靜下心緒,忽覺得一陣沒由來的疲憊,只想快些做個了結。
問何嘗不覺得厭倦。
只是事態萬般變化已將她們牽連進去,再無力應對也要強撐下去。
否則殉葬的將不止是一段時光的生命。
迎着監那陌生的目光,她強作戲謔:“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你心裡早有打算,又何必多言。”
“好,這是你意欲所求,我命之所及!”話音低沉入墜九幽,卻在未落盡時閃出一道寒芒。
監出手迅疾,一把抽出黑曜腰間問靈力凝結而成的長劍,反手向她刺去。
動作連貫毫無拖沓,黑曜暗驚之餘卻被問的言靈敕令退下。
來不及掙扎,便看到了什麼叫做一劍穿心。
朔風劃過,監頓住片刻。
目光順着晶瑩剔透的寒刃遊走而上,琥珀般的眸子裡殺氣漸隱。
“哼,震驚嗎?別忘了不久前還有這樣的一次機會被我硬生生錯過了,難得有這第二次機會,我是決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心慈手軟的!”
她言辭犀利的對向問。
問卻彷彿未曾聽到一般,徑自垂眼看着胸前僅剩一半殘露在空氣裡任雨絲敲打的劍身,眉目漸漸疏朗。
監看着她這副樣子不屑的扯動了一下嘴角,輕蔑道:“你果然是冷血,一如既往的漠然,就像現在,我刺穿你的心臟,竟也不會有一滴血流出。”
“嗯”問只是微不可聞的應了一聲,像是敷衍,像是沉思,又像是再無力應對。
一旁,編呆愣在原地。
注視着另一半貫穿過問的胸腔展露在風中的劍刃,上面雖的確未見半點血色,卻還是讓錯愕夾雜着震驚從她的眼中流露出來。
“怎······怎麼會這樣?你們,你們都瘋了嗎?!爲了這麼一段過往,一朝沉浮,硬生生的參雜進來,不惜將自己扭曲,只爲了這樣的相互傷害,自相殘殺嗎!”
她喊得聲嘶力竭,怨毒的目光流轉在兩人之間,卻無一人側眼觀望。
細雨之中唯有監笑的愴然,一雙眼睛不知是被剛剛的殺氣侵染還是被淚水充盈,微微有些泛紅。與她肅殺的神情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她自找的!就如某人一樣,‘萬劫不復,猶自不悔’。可惜那個人不似她知道的這麼透徹。”
說話間監眼波流轉,仰望向宮牆上的錦衣人羣,離暝應該就在其中,想必已無了自由行動的權利。
像是恨極了,她握住劍柄的手越發用力,穿透問身體的長劍竟隨之顯出了細細密密的裂紋。
“錚——”所有的殺伐與怨戾,似乎都在這一刻,隨着劍刃碎成了紛紛揚揚的冰晶。
那顆顆冰晶緩緩零落,折射出一種難以名狀的蒼涼。
刺眼的寒光猶如星辰閃爍,卻再難以照亮站在一旁的黑曜,那雙空洞冷冽的眸眼。
以及那一雙眸眼裡映着的一個孤傲倒地的身影。
監幽然鬆開了手,再多做理會。
鄙夷的回望了一眼宮牆上斜倚殘垣的席,監笑的輕蔑:“既然改變不了什麼,留在這裡也是無意。”
言罷,她轉過身便頭也不回的徑自離去。
徒留一串話音散落風中,湮滅雨裡。
在她身後,藍光乍現,寒氣呼嘯成嵐。
惶恐的人羣裡鴉雀無聲,一個個無不噤若寒蟬。
而這一切、這裡發生的一切以及即將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已與她再無半點干係。
只有那麼微不可尋的一瞬間,監的步伐帶了些許僵硬。
明黃的絲絛飛揚而起,沾染着一層若有似無的霜映入她的眸中,恍然間讓她忘了背後刀割般的痛楚。
“之前 ‘殺你’一次,是將現世與曾經的元靈合一,而今再‘殺你’大概只是將元靈分開而已。
爲了避免失誤,我索性就用你靈力凝結而成的利器動手,靈力相通自然就減少了風險。
想來你畢竟還有一個詛咒存在。
我藉此機會出手,一泄心中怨氣的同時也算是‘報答’了你讓衆人死心的諸般謀劃,讓你也嚐嚐對解脫宿命死心的滋味!”
她故作低沉的聲音忽然提高,腳步也停頓住了。
“就像是一場豪賭,現在靈光閃動,靈力回返,證明我贏了。
而你······我救不了他們,一樣不會救你。
如你所說,宿命不會改變,他們要付出的是生命和自由,你也一樣,若是這麼輕易便要你死了,豈不是太過便宜了?
你就揹負着‘永生永寂’的詛咒塵封於這扭曲的宿命吧!”
暮然她背影明顯有些顫抖,看不出是哭是笑。
卻讓人心底升騰起一陣蒼涼,伴着她蕭索的腳步蔓延向恍若無盡的遠方。
什麼人快步追向她,什麼人徒然留在風雨裡,什麼人困惑無言,什麼人心思悠長,什麼人黠笑含怨。
都如身後的夢境化入飄渺,無人問津更無人在意。
宿世千年今朝荏苒再難更改,唯有就此將息。
黑曜諱莫如深的望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深諳的眼底映入一襲倒臥雨中的素衣身影,滑過一絲哀婉,不忍觀望的閉合起來。
轉身緊了緊抱住環抱着的手臂,一雙美目緩緩睜開,堅定的注視着懷中沉寂入夢中的人。
“一樣的面孔,卻是一個生澀純淨,一個冷漠睿利。
或許她說的沒錯,從你擁有宿命這天起,你便有該要承受的東西,無論是悲是喜都是一樣。
你不是也對我說過嗎?
異靈組,不是救贖,而是等價的交換,黑暗的公正。
鬧劇結束了,我帶你回去吧。”
他湊近她的耳畔,悄然低訴着邁步向着監離去的方向走去。
身旁,編沉默不語,似乎是有太多的情緒縈繞,叫她理不清,感不明。
迷失了方向一般唯有像個旁觀者似的跟着他們等待下文。
卻沒有想到噤若寒蟬的人羣裡突然衝出一個少女,拉住她猶如急欲衝脫軌道另闢蹊徑一般飛也似的向另一邊直衝而去。
猝不及防中編還是認出,那沾染着如紅梅綻放般的血漬,被雨水浸溼的身影,分明就是“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