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九州扣響別墅的門,來開門的卻不是管家,而是雙目通紅的閔敏。
“你……你來幹什麼?”閔敏突然大叫起來,緊緊揪住九州的衣襟,“來看我們樂正家的笑話?你們這些無恥的人……”她歇斯底里地叫着。
赫連九州用力推開她,“樂正雲呢?”
樂正承宇匆匆趕過來,“九州?”
“我來看看樂正雲。”
“他不在家裡。”樂正承宇雙目泛紅。
“什麼?”九州急了,“她還病着呢,去哪裡了?”
樂正承宇眉間擰出吃痛的神色,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中有種兄長般的信任,似乎可以對面前的女子和盤托出,“他堅持去千島湖的開發園區。這是在長樂銀行倒閉之前,長樂集團實業最大的一個在建地產開發項目。如今,家族中無人再願過問公司經營……他,是不願意讓父親的心血付之東流……”
赫連九州急急截斷他的話,“她什麼時候出發的?”
“已經出發半個小時了。”
九、絕地桃花
從S市到千島湖,陸路沒有火車,只有一條山路。
九州駕着車一路疾馳,漸漸駛上人煙罕至的大山。如今大雪封山,路面極滑,能見度也低,車輛就更少了。九州全神貫注地開着,車窗前的天幕一寸寸暗下去,只有車燈掃射的幾束雪舞,可以辨識崎嶇的道路。
前方一個急轉彎,九州打下方向盤。這時,車輪突然打滑,車子朝懸崖方向衝去,她猛地扳過方向盤,車子停下來,熄火了。
赫連九州一身冷汗,不敢妄動。此刻車身傾斜,身旁又無他物,只有一種可能……車子只有一半在地上,另一半已經懸空,若沒有積雪和岩石的一點夾力,此刻,她已經翻下了萬丈深淵。
九州突然想起很多事來。想起小時候李杜易和她爭一個蘋果,想起第一次打架時被咬傷的胳膊,想起老媽煮的魚頭湯……才發覺自己很失敗。因爲,此刻,赫連九州很怕死。
車猛然一沉,九州的心也一沉。
“救命!”她朝黑暗中喊。
車窗緊閉,她的呼救聲或許根本傳不出去。或許,還未傳遠就被風雪淹沒。
雪夜掩白骨,深山沒紅顏,今夜,她真的要葬身於此了嗎?
四周隱隱有微光,九州不敢回頭,不知是月光還是車燈。漸漸的,身後傳來有車輪壓雪地的聲音。然後,又無聲無息了。
難道,那只是自己絕望中的錯覺?
赫連九州閉上眼,卻聽到耳邊一聲巨響。車窗被打爛了,碎玻璃濺了她一身。她本能地要去避,車燈微弱的光下,一隻修長蒼白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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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來!”那人沉聲命令,“相信我!”
清冷如玉的聲音混在風雪中,竟令人陡增勇氣。九州閉目縱身一跳,耳邊傳來轟隆巨響,車擦着山石滾落下去,人卻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裡。
九州睜開眼,驚疑地凝視着那爲自己做“肉墊”的人,幾乎忘了四周風雪呼嘯。
對方勉強撐坐起來。
兩人異口同聲問出一句話,“怎麼是你?”
樂正雲的車裡有暖氣,又有光,九州頓時覺得,就算被逼至絕境,有時也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此刻很溫暖。
“車不能往前開了。雪滑路險,恐怕要等天亮才能開車。”樂正雲仰面靠在駕座上,眉梢落着雪花,一滴雪水融化到睫毛上,被輕輕一眨,滑過秀挺的鼻樑,晶瑩面龐在燈下如詩如畫。他的眼睛被淚洗過,淡淡紅腫,像塗過胭脂的梨花,潮溼的睫毛有種特別的美。
“你怎麼反而到我後面了?”九州一邊脫去被雪打溼的羽絨服,一邊問。
“我的車在山前拋錨,停修了一個小時。”樂正雲不自然地扭過頭去,儘量不看她,“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來找你回去。”九州理直氣壯地瞪了“她”一眼,“我擔心你,來找你回去。”
樂正雲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你急於解決長樂集團的問題,可是你還病着,怎麼能這麼任性?”赫連九州又脫了一件毛衣,這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份已經被揭穿,猛然跳起來,“那……那個……”
看見她突然尷尬得手足無措,樂正雲不解地“嗯?”了一聲。
“你……你看報紙了吧?”赫連九州語無倫次。
樂正雲看着她漲紅的臉,突然明白了她在說什麼,淡淡點頭,“看了。”
九州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臉上可疑的紅雲,“我……我早想告訴你的。但小易對你一往情深,我只想成人之美,沒想到事情會弄得這麼糟……”
她囉囉唆唆地說了一大堆,不知不覺發現,自己在樂正雲面前,突然變得很婆婆媽媽。
她只有“咳”了一聲做總結,“你不會還把我當男人吧?雖然我會打架,但其實是很溫柔的……”最後一句話連她自己也覺得越抹越黑,只好又閉上了嘴。
“我從未把你當男人。”樂正雲也輕咳了一聲。那越發紅的臉,一抹雲霞幾乎要破開白雲肌膚。
“……你好像很熱的樣子,要把羽絨服脫掉嗎?”九州發現對方蒼白的臉頰上泛起陣陣嫣紅,好心地問。
“不必。”
“你發燒了?”九州終於恍然大悟,探向“她”的額頭。樂正雲本能地閃避,但“魔爪”終於還是落到了他的額上,一絲清涼,一絲柔軟。
“很燙啊!”九州着急四顧,“車上有沒有備退燒藥?”
“沒事的。”樂正雲輕輕拂開她的手。
“我找找。”
不等樂正雲答話,赫連九州已跳到了後排,找尋起來。
“這是什麼?這個……啊,貓糧?你養寵物?”一陣瓶瓶罐罐乒乒乓乓,九州自顧自地嘀咕着,不時發出“呀”的聲音。
彷彿有一隻酸楚而溫柔的手捻着心臟,樂正雲的眼睛有些發熱。他的心本已是死過去了的,接連的變故讓他沉溺進了無窮的自責和傷痛中……如果沒有遇見她,他今夜一定會繼續行路,一刻也不能停。生或死,交給老天來決定……只要,他盡力了。
但現在,她在車上,在他身旁。這個倨傲鮮豔的女子,像個小女人一樣,傻乎乎地嘮叨,把他的東西翻得一團糟。
“我沒有找到藥,但找到了這個……”九州拿着一瓶東西躍到前排來,竟是一瓶紅酒,“紅酒可以讓身體變暖,還可以美容,”她有些無奈地攤攤手,“但你已經夠美了。一般女孩子如果想和你一樣,恐怕要喝下一噸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