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疼……”紅棗皺了皺眉,含糊地冒出來幾個字。
這個時候生病,可不是什麼好事。玄薇上前,將紅棗的小臉從馬氏懷裡托出來,仔細打量。
“紅棗,紅棗?”玄薇聲音輕柔:“哪兒疼,告訴姐姐?”
紅棗依舊閉着眼,聽到玄薇的話,皺了皺眉,小聲說道:“哪兒都疼……頭疼,耳朵疼,臉疼……說話都疼。”
玄薇輕輕戳了戳紅棗的臉頰,卻見紅棗微微倒吸一口冷氣,表情痛苦。
“怕是痄腮。”玄薇說道。
痄腮,也就是腮腺炎。一般小孩子都會得,雖然並不是什麼嚴重的大病,可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卻也很是棘手。之前那喊渴的小奶娃娃的孃親似乎聽見了紅棗的話,表情微驚,將自己兒子更是往懷裡抱了抱:“是痄腮麼?這不是會傳染的麼?”
此話一起,洞裡頓時騷動了起來。
“洞裡不怎的通風,若是染到了我家兒子身上該怎麼好!”
“我小時也未得過,怕是也會染上。”
“將這女娃娃放到洞外頭去!洞就這麼大,難不成想將所有人都傳染上不成!”
馬氏聽見玄薇說紅棗發熱起,就已經開始擔驚受怕起來。她一聽周圍人這樣的言語,表情驚恐:“孩子本就病了,外頭這般涼,可不是得讓孩子吹了寒風病上疊病?”
“那也不能讓她就在這裡傳染給我們啊!”有男子辯道。
“咱們都是來躲禍的,此刻出去不是找死?”柳老爺子也急了。
“不成,你不能禍害我們這麼多人,大不了我將身上的襖給她,讓她出去呆着吧。”
玄薇皺了皺眉,看着表情痛苦,閉着眼滿臉通紅的紅棗,心疼起來。
“大家別擔心,痄腮一般都是到了中後期纔開始傳染,紅棗現在剛剛得上,還麼有傳染性。”玄薇說道:“我這就出去找些草藥,等師兄帶回來水之後,便給紅棗治療。只要注意一些,隔着稍遠一點,也是沒關係的。”
衆人沉默了片刻,有人忽然說道:“那你去找吧,若是明日還沒找來,我們就得讓這小姑娘出去了。”
“……不是我們狠心,只是這個當口上,誰都得不起病。”那個上來攀談的婦人,此刻已經縮了回去。她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
抱着孩子的小婦人咬了咬下脣,也最終嘆了口氣:“孩子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幾位也可憐可憐我們二柱,他年紀小,身子糟蹋不起。”
玄薇也知道衆人的心裡,她能爲自己和紅棗爭取這麼一點時間,已經很滿足了。她朝着衆人微微福了一福,算是謝過。然後她開始將自己的包裹打開,找出了些隨身用的東西,然後將包袱託付給了馬氏:“馬姐,我師父……還有我的包袱,就勞煩您看着了。紅棗可以往洞口這邊稍微來一點,洞口雖然風大了些,不過總好過外頭。且紅棗這病得注意通風,呼吸些新鮮點的空氣對她有好處。”
顧瀾見玄薇一副馬上就要出洞的模樣,也是趕緊一把抓過她:“我隨你一塊去。”
玄薇搖了搖頭:“我不過就是在附近周圍找些尋常草藥,不用多久。你還是留在這裡的好,能照看着大夥。”
顧瀾皺了皺眉,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一邊是自己未來嫂子,一邊又是這一洞的老弱婦孺,還有個生病的紅棗……
“別擔心,我真的就在附近,若是有什麼事,怕是你都能聽見。”玄薇拍了拍顧瀾的手。
顧瀾這才點了點頭。她從自己靴子裡掏出一把匕首,鄭重放在了玄薇的手心裡:“拿着防身。”
玄薇帶着顧瀾的匕首,離開了地洞。
夜色深深,她出門藉着月光看了眼手裡的匕首。那匕首做工精緻,刀柄上雕刻着一個“顧”字。
果然是顧淵的親妹妹,他們兄妹倆都一個習慣——喜歡往靴子裡塞個隨身匕首。
玄薇只稍稍晃了一瞬的神,便趕緊收斂心思。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目光忽然被不遠處的火光吸引住了眼球。
那是……柳楊屯的方向。
火光陣陣,帶着青煙連成了一條火龍。站在玄薇這個山巔的角度看過去,山腳下的火似乎已經燒到了尾聲,連帶着那片土地都焦黑之中泛着隱隱火光。玄薇心裡一震,頓時明白這果然是出了事了。她心裡不禁爲賀白卿擔憂,可又隱隱覺着賀白卿總不會這麼容易被胡人捉到。
她長嘆一聲,心裡惋惜了一陣,又開始慶幸——好歹柳楊屯只留了個空村子給胡人,並不會有什麼人因此喪命。
容不得她多想,玄薇轉身往山的另一側走去。紅棗得了痄腮,雖然並不嚴重,可畢竟這病會帶給紅棗痛苦。再加上洞中其餘人的擔憂,她必須在天亮之前趕緊找到足夠多的藥材。
痄腮,邪毒壅阻少陽經脈,與氣血相搏,凝滯耳下腮部。所幸紅棗剛得上,腮腫處捏上去不堅硬,屬溫毒在表。這並不難治,其實有很多常見的草藥就可以治癒這個小病。
只是,此地處於北方,加上如今是初冬時節,那麼可用的草藥種類就大大縮小了。
玄薇不敢點火,只能藉着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厚厚的楊樹葉子上。她心裡不是不膽怯的,可沒有法子,她只能將顧瀾給她的匕首緊緊攥在手裡,放在胸前,纔算給自己鼓起了一點勇氣。
走了得有一刻時間,玄薇已經遠遠離開了她們所在的那個山洞,楊樹逐漸稀少,地上的落葉也少了許多。土地與青石露了出來,零零散散還未枯萎的綠色間雜期間,讓玄薇眼睛一亮。
別說,這兒雖然偏了些,可野菜還是不少的。
苦菜……要,清熱解毒,雖然口感不好,可是能下紅棗的熱症。
車前子……要,祛痰利水,便於紅棗排毒。
玄薇低着頭不停找着,手裡千金難買削鐵如泥的匕首,如今成了她挖野菜草藥的利器。她低頭尋找得認真,不知不覺走得越發遠了些。當她發現了那小小的,即將枯萎敗謝的紫花時,頓時眼前一亮,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