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不過是這麼一想,面上還是帶着擔憂。她走上前去,拿手擡起玲瓏的腳,便要解下她腳上的鞋。
玲瓏輕輕“嘶”了一聲,她旁邊立着的婢女,因着不忍看着玲瓏腳上的傷口,趕緊拿手遮住了眼。
“喲,摔得真重,這是怎麼着了。”徐嬤嬤一層一層將玲瓏腳上的裹腳布給解開,拿眼一瞧,眉頭便是一皺。再仔細看過去,她卻又鬆了口氣:“還好,這摔得沒有走了形,腳還是好看的。只可惜這麼一傷,怕是裹腳的事得往後放放了。”
婢女聽了這話,原本心裡就不好受,此刻更是氣憤。
“嬤嬤這是什麼話!小姐的腳已經摔成這樣了,怎麼叫‘還好‘?”
徐嬤嬤被這婢女嗆了聲,擡眼看了她一眼,暗哼一聲:“小燕姑娘擔心小姐,老婆子心裡明白。可你就是心裡再氣我老婆子,小姐的腳也好不了不是?再者說了,小姐的腳,可不是老婆子我給弄傷的。小燕姑娘一直跟着小姐呢,怎麼就叫小姐摔了?”
“你!”婢女氣得臉上發青,一步上前攥着拳頭就要與徐嬤嬤爭吵。玲瓏拽住婢女的袖子,嘆着氣說了句:“別吵了。趕緊將我的腳上弄些藥,再給我換雙鞋子——一會兒誰都不許告訴孃親,我不想讓她擔心。”
雖說心裡還有點兒氣,可兩人也確實都不再爭執。小燕一跺腳,轉身出門,吩咐外頭的粗使丫鬟去燒開水,徐嬤嬤也依着玲瓏的話,開始仔細觀察玲瓏腳上的傷。
鄭宏不懂功夫,腳程自然沒有使着輕功往這裡跑過來的鄭泰快。待他來到院子裡時,鄭泰已經抓着剛出門的婢女小燕問個不停了。
“小妹怎樣了?”鄭宏上前一步,問道。
鄭泰身上幾乎冒着火:“誰知道怎麼樣了,裡頭那個老婆子不讓我進去。話說她究竟可不可靠?不如我去叫玄薇過來?”
鄭宏一聽,忽然想起將才來時,聽見外頭有人傳報。他一頓,對鄭泰說:“將才我聽見有下人在說話,說是醫女季姑娘來探梅姨娘,卻被沒攔了一道,好在貴客大度,沒有與小的們爲難……那個季姑娘,就是玄薇吧?”
鄭泰扭頭看向鄭宏:“玄薇來了?好好好,省了我去找。我這就去叫她。”
說罷,鄭泰轉身便往院子外頭奔。鄭宏一時沒攔住,人已經不見了影兒。
玄薇這回來鄭府,顧瀾便沒有跟來。一來她剛剛拔過了牙,兩日沒有進食的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尋摸些吃食;二來,她一聽玄薇要去鄭府,便想到了鄭泰那個娃娃臉,心裡一陣不舒坦。
鄭府離安期王府並不算多遠,顧瀾一路與玄薇說着話,送她到了鄭府外頭,才獨個兒離開。
鄭府看門的下人,原先攔了一下玄薇,客客氣氣地問她要帖子。玄薇頓了頓,心裡這才後悔起來。鄭府可不是什麼小門小戶,尋常人家若沒有鄭府主子送出去的帖子,怕是連門都進不得。她剛想說些什麼,卻見看門的下人忽地恍然,開門放玄薇進去了。
“您便是醫女季姑娘吧?小的們眼拙,一時沒覺察,攔了您一回,求姑娘體恤則個。”
“沒事,你們也是按規矩辦事,是我孟浪了,沒有事先知會一聲,便這麼冒冒失失地來了。”玄薇趕緊擺了擺手,如是說道。
那下人鬆了口氣,這才笑出來對玄薇說道:“您請裡面請,稍坐片刻,小的這便去通報主子。”
玄薇在客堂內坐了下來,片刻之後,便有婢子送來香茶。她朝那婢子點頭致謝,卻惹得那婢子受了一驚趕緊深深福下。玄薇端起茶碗,掀開蓋子聞了聞——唔,好香的梅香香片。
一盞茶不過小抿了兩口,待溫度剛好可入口時,打內裡風風火火闖進來一個人。
“哎呀,果真是你!來來來,快隨我來!”
來人正是鄭泰,他一聽玄薇來了,頓時好似觀音降世,飛也似地跑來。
玄薇被捉住了手腕,先是一驚,擡頭纔看見來人。她手裡一些,閒閒將茶碗放在桌上,人隨着鄭泰釀蹌兩步,才追得上他的步子:“哎哎哎,幹什麼呀!”
“我妹妹摔傷了腳,血都溼了鞋了!”鄭泰頭也不回,便道。
玄薇一聽,心裡想着,莫不是玲瓏姑娘還是不樂意裹腳,以至於掙扎之中弄傷了腳?
不會不會,她上回見梅姨娘尋死,心裡嚇得半死,想必如今是準備裹腳哄她親孃開心了。
想到這裡,玄薇忽然止住了腳步:“哎呀,我是來見鄭夫人與梅姨娘的!你們家下人都去通報了,你這麼將我帶走,一會兒鄭夫人出來瞧不見我怎好!”
鄭泰想也不想,手裡一拽:“我遣人去說,你先來瞧玲瓏的腳!”
看不出,娃娃臉鄭泰,還是個心疼妹妹的好哥哥呢。
玄薇被拽着一路小跑到了玲瓏院子外頭,人還沒站定喘勻了氣,便被鄭泰推進了門裡。她剛一進門,便瞧見一個眼熟的婢子正端着一盆被血染得粉紅的水,紅着眼睛往外頭走。
“是季姑娘!”這婢子竟是識得玄薇的。她一見玄薇,便高興起來,扭頭往門裡喊了聲:“小姐,季姑娘來了!”
“是玄薇姐姐?”門裡傳來玲瓏的聲音。玄薇拐過屏風,一眼便瞧見坐在牀上擡頭朝着她笑得玲瓏。
“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傷着腳?”玄薇匆匆走了過去,瞧見玲瓏的腳被一個婆子捧在手上,正往上面抹着藥膏。
“我一時疏忽,摔了一下,沒什麼大事。”玲瓏說道。
玄薇微微一愣,擡頭看了一眼玲瓏。
這不像是玲瓏的性格啊?她可是怕疼怕得要命,寧可被關禁閉,也不要裹腳的倔脾氣丫頭!如今怎麼,竟是短短几日像是變了一副模樣!
捧着玲瓏腳的,正是徐嬤嬤。她先是用溫水替玲瓏洗淨了傷口,而後直接網上塗抹了些藥膏,此刻正用乾淨的裹腳布往玲瓏的腳上裹。玄薇見狀,微微皺了皺眉,伸手阻攔:“這個時候了,還裹什麼裹腳布。我先看看傷,勞您讓開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