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曼沒聽明白,愣了一下追問了句:“什麼?”
玄薇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麼……”
玄薇被曉曼扶着出了溫泉池子,而後裹上了巨大的浴巾,人躲到了更衣室裡,換好了衣裳之後,才舒了口氣。她一邊擦着頭髮,一邊擡頭問道:“顧瀾現在還沒回來麼?她不是找馬老闆聊天去了?”
曉曼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
玄薇沒再多問什麼,她泡了太久的溫泉,感覺腦子都要泡漲起來了,此刻的她只想找到軟綿綿的枕頭,趕緊抱住它睡過去。
在曉曼的攙扶下,玄薇回到了房間裡。她原本想讓頭髮幹了再睡覺的,只是最終她還是沒能抗拒得了睡眠的魔力,沒等頭髮乾透,她便歪在了被窩裡,沉沉睡了過去。
曉曼早已離開,顧瀾也不曉得上哪裡去了。靜謐的房間裡,只有玄薇舒緩的呼吸聲。外頭的雨細綿綿地下了大半夜,直至天快亮時,才悄悄停歇。
玄薇正做着夢,夢裡她坐在一棵高高的梧桐樹上,樹下面,顧淵正倚着樹幹仰着頭聽她說話。
夢裡的玄薇心情很好,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這些日子裡的事情,語氣裡帶着一點點嬌嗔的埋怨,埋怨着顧淵爲什麼一直睡着,害她這樣擔心。
顧淵沒有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仰頭看着她。他的身邊,黑風正被拴在樹邊,低頭沉默地啃着草,空氣裡帶着些暖洋洋的氣息,一陣微風吹過,玄薇覺着面上暖暖的。
她自樹上俯下身子,湊在顧淵身邊想要說些什麼。顧淵輕輕一轉頭,他的氣息便撲面而來。玄薇的心跳頓時亂了……
“顧淵……”她自夢中喃喃出聲,朦朧之間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輕輕一暖。
她睜開了眼睛,黑暗之中,那一雙熟悉的眸子亮得驚人。
“顧淵?!”玄薇立刻醒了,她失聲叫出面前人的名字。顧淵笑了,脣角微勾,眉眼飛揚。
這不是那個軟綿綿,性子跟玄薇一般是個大兔子一樣的顧淵,卻……也不是平時的那個?
玄薇盯着面前人半晌,原本驚喜萬分的心一點一點地微微涼了下去:“啊……你是顧二吧……”
“……”面前的顧淵緊緊盯着玄薇。
他確實是顧二,而顧二比顧淵更善察人心。他敏感地感覺到了面前玄薇的表情變化,她似乎……有些失望。
“讓你失望了?”顧二垂了垂眸子,遮掩住一絲微微的傷感。
玄薇搖了搖頭,坐起身子來:“怎麼是你?你怎麼醒過來了?之前的那個……呢?”
顧二將心中黯然壓抑回去,擡頭對着玄薇笑道:“他太弱了,搶不過我的。我好久沒見你了,想你得緊。不過看起來,我卻是自作多情了。”
玄薇咬了咬下脣,不知該說些什麼。
在她看來,顧淵的三個人格實在是區別太過明顯了,動作神態,甚至是連說話的語調,都是不同的。若非他們同住在一個軀體之中,想必誰都不會將他們這三個人格看做是同一個人。
而對玄薇來說,能帶給她最大的安全感的那一個,讓她心動、心疼、心愛的那一個……此時卻不曉得在面前這具軀體之中的哪個角落裡睡着。
“是好久不見了。”玄薇不想自己的心情讓面前人察覺,更不想傷害面前的顧二:“你知不知道,爲什麼顧淵會又分裂出另一個人格來?”
顧二眨了眨眼,笑道:“人格?唔……這個稱呼倒是有意思得緊。不過細想起來,這個稱呼確實也算貼切。”說到這裡,他聳了聳肩:“不過,至於爲何會忽然多出來一個‘人格’,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我能和新來的那個交流。”
玄薇一愣:“交流?你們……怎麼交流?”
顧二聳了聳肩:“就跟自言自語一樣,只不過你的自言自語之中,有人與你對話而已。他就在這裡,甚至我現在與你說着話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玄薇一聽,頓時興奮起來。
“是這樣的嗎?那……那你能不能跟顧淵……哦不,就是……就是那個之前的人格交流?能不能問問他,他爲什麼不出來,還有,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受了刺激,多分裂出了一個人格?”
顧二緊緊抿起了嘴。
玄薇的話,好似每個字都是一把小刀,一下一下紮在他的心上。
她在意的那一個,永遠都是他啊……
顧二的喉結顫動了一下,嗓子眼裡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他張了張嘴,卻似乎找不到了自己的聲音。
明明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啊……爲何他會覺得冷得如此刺骨?
“我……”顧二艱難地搖了搖頭,努力笑起來,對玄薇說道:“我不能和之前的那個交流。他太遲鈍了,別說審視自身了,就連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異樣,都不會去在意。”
玄薇一聽,頓時失望了。她低下頭,半晌緩緩點了點頭:“也是,顧淵現在還不太明白自己是個多重人格呢。”說着,她又擡起頭來,對顧二說道:“那麼,你問過新來的那個,他爲什麼會出現了麼?”
“他……是因爲你而出現的。”
“我?”玄薇指着自己的鼻子,驚訝地問道:“爲什麼?”
顧二強扯着一抹笑意,勉力說道:“他自混沌中清醒後,第一件事是做的什麼?”
玄薇眨了眨眼,回憶起來……
“他……問曉曼是不是我……”
顧二點了點頭:“是啊,他就是爲了你而出現的。你不覺得,他的性格,與你很像麼?或許在我們的潛意識裡,你是一個我們所向往的存在吧。我們在受傷的時候,是你不辭勞苦,沒日沒夜的照顧我們,作爲‘顧淵’,又怎麼會不心疼你呢?我們也想……像你一樣,溫柔的照顧你啊。”
“那爲什麼會是他,就算顧淵不願意醒過來,那爲什麼不是你醒過來?”
“……”顧二深深吸了口氣,苦笑着說道:“我也……不太想面對這麼殘酷的事情啊。”
“殘酷?”玄薇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覺得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