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不斷釋放,血泥魔孽逐漸凍結起來。它雖有千般變化,還能夠分裂自己,模擬其它惡魔的身體來進行戰鬥,但最終還是太害怕低溫了。它結冰的速度超過費奇見過的任何物質,可以算得上是一觸即潰。
一邊凍結,一邊碎裂剝離。最終,它變成一個棒球大小的冰塊,然後穩定在這個形態上。鎖定魔眼依舊死死看着它,自始至終沒給它逃跑的機會。
喬鐸、安妮和夏妮聯手,終於將貝妮按倒在地。用大拇指按住貝妮的眉心,喬鐸突然念起了一首精靈語長詩。費奇分神聽了幾句,似乎是與愛情相關的主題。漸漸地,貝妮冷靜下來,身上的青紫色慢慢褪去。她突然哭了起來,胳膊抱着眼睛,淚水嘩嘩直流,不斷重複着“對不起,對不起……”
“先別哭,我這裡還需要處理怪物,走不開。你們誰能去看看特隆?我的揹包裡有治療的藥劑,你們拿幾瓶給他,注意看標籤!”
夏妮如同彈簧一樣蹦了起來,連忙:“我這裡有藥,我去給他看看!”她提着裙角快步跑出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已經掏出了兩瓶療傷藥膏。於是安妮陪着貝妮,安慰着她,而喬鐸來到費奇身邊。
“活過來了?”他伸手捏捏費奇的胳膊。“你怎麼做到的?”
費奇擡起左手,聖徽在手腕下左右搖擺——他這樣是種暗示,不過他並沒有說是女神的功勞,所以他也就算不上撒謊。接下來,緊跟着就是轉移話題:“好歹是贏了,這纔是最重要的,對不對?”
“對,終於是贏了。真沒想到這個東西這麼……變態。”喬鐸吸了吸鼻子,似乎仍舊心有餘悸。“不怕閃電不怕火,酸液的殺傷力也很微弱——幸虧你會用冰。現在這東西算是死了嗎?剩下的這些冰塊怎麼處理,不會融化之後又蹦出新的來吧?”
“如果不把手裡這塊淨化掉,那仍不算徹底殺死它。”費奇指了指頭頂的魔眼:“瞧,它還在鎖定着敵人呢。”
“真是頑強而麻煩的對手,被盯上還真沒什麼解決的辦法。”
“你是說這怪物還是鎖定魔眼法術?不用擔心,這兩個都有辦法解除。”費奇的微笑中帶着強烈的自信,至少在喬鐸觀察中是這樣的。“首先是這個惡魔。”
費奇將冰球狀態的血泥魔孽放在地上,然後盤膝坐下。他緩了幾口氣,讓砰砰直跳的腦子稍微放鬆一下。幸虧各種法印對法力的需求沒有魔法那麼高,否則他還真沒辦法再施展“贖罪告解法印”的。
“有啥罪行也別藏了,趕緊認了,然後能懺悔懺悔,不能懺悔就被淨化。”
這恐怕是有史以來最兇狠的贖罪告解禱文了——不過它依舊能夠生效。對於惡魔,需要客氣嗎?有必要嗎?就算是有大天使在場,看到費奇這樣使用贖罪告解法印對付惡魔,也不會有什麼異議的。
告解天使聖光球飛了出來,它覺得很委屈——爲什麼輪到它的時候,伴隨的背景音禱詞就是這樣低劣的啊?!它很想哭,但是沒有眼睛,哭不出來;它也很想白費奇一眼,可還是那個問題:沒有眼睛……
“贖罪?原來你是贖罪牧師?這可真是沒想到。我還以爲怪物獵人出身的牧師都會選擇偏向戰鬥的牧師呢。”喬鐸看着聖光告解天使,嘖嘖稱奇。“這居然是真天使,看來女神果然眷顧你。”
“安靜些。”費奇開始正經背誦贖罪祈禱詞。贖罪儀式有一種能力,可以通過震動靈魂,讓贖罪者更願意直面自己的罪孽,然後剖析自己、產生悔意,從而願意坦誠錯誤請求原諒。
惡魔不會認爲自己錯了,無論如何它是不會贖罪的。但費奇只需要贖罪儀式震動靈魂就好了。由於血泥魔孽已經被冰封,身體上毫無反抗能力,所以它也沒法從天界力量的進逼下逃跑。避無可避,又被剋制,血泥魔孽的靈魂核心終於無法再隱藏,被迫出現在費奇面前。
“懺悔不?”費奇清了清喉嚨,用很不情願的語氣說了這三個字。聖光天使和喬鐸正看着呢,至少在表面程序上他得完成贖罪儀式。
“不。”血泥魔孽當然會這麼回答。
“好!”費奇手起刀落,將紅水晶匕首插進了血泥魔孽的核心靈魂當中。一陣令人舒爽的溫熱從掌心傳來,殺死惡魔令地獄感到滿意,也大大緩解了地獄中靈魂水晶瀕臨破產的窘境。現在顯然不是去一趟地獄查看收穫的時候,還是先處理眼前的事情吧。
隨着血泥魔孽的靈魂被匕首吸收,它徹底死亡。懸浮在空中的追蹤魔眼緩緩閉上,然後如同雲朵一樣隨風飄散。費奇看向喬鐸,一邊將匕首收藏起來,一邊說道:“鎖定魔眼說到底只是個魔法,由法力構建出來的咒語——怎麼破解法術就怎麼破解它。強大的能量可以,用來解除法術的咒語也可以。不過,跟我學習魔法矩陣,然後用矩陣的方法來對抗,其實是最快捷也最省力的。”
喬鐸有些不可思議:“如何用矩陣破解自己的法術,你連這個也會教嗎?”
“會教。”費奇點點頭,拍去手上殘存的冰渣,然後站起身來:“怎麼,你擔心我把所有的本領都傳授給別人,於是自己就不行了?”
“是有這種擔心。”
“喬鐸,殺一個人有多難?心臟、咽喉、腦子,這些地方受到攻擊人就會死,花不了多少力氣。刀槍劍戟,哪一個不是完勝人的肉體?你信不信,弩弓繼續發展下去,小孩兒也能殺死騎士。”
喬鐸點點頭:“這倒是沒錯。除了武器之外,還有毒、疾病、詛咒……人實在太脆弱了。”
“如果將我的魔法等同於殺人武器,那我只不過是在刀槍之中增添了小小的一種。它不會讓我更安全,但也不會讓我更危險。事實上,相比於其他武器,我的魔法更難入門、更難掌握,算是一種昂貴的奢侈品吧。”費奇搖了搖頭:“不,我的魔法體系中是有武器盔甲,但我更希望它是臺階和梯子,讓我身處的世界變成一個更美好、更繁榮、更先進的地方。”
“讓我身處的世界變成……”,這句話有兩種解讀。一種是改變世界,另一種是改變自己的位置。如果不是事先想到在世界之間穿越這個可能性,那百分百會將這句話當做“我要將世界變得更好”。
“雖然覺得你是在吹牛,但看起來至少沒有在撒謊——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信心。”喬鐸歪歪頭,突然對費奇伸出手來:“我現在可以確定了:迪德莉特有你這樣的幫手,她的領地一定會發展起來的。”
“這不是明擺着的嗎,爲什麼要專門握手?”
“因爲我是精靈島的人,迪德莉特也是精靈島的人。當然,這話迪麗是不認的,她是真理雷霆女神的聖騎士。”喬鐸停了一會兒,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怎麼說呢?人類的貴族不也在模範領裡面支持相應的領地嗎?精靈島不想摻和人類的事情,但我們的島就在東面海岸外,在岸上沒有盟友也該有些朋友對不對?劍拔弩張對誰都不好。”
“你這樣說原則上沒有什麼問題,但我有個問題……你既不是精靈、也不是人類。你到底是誰?”
“我不確定。”喬鐸嘆了口氣:“我是在精靈島上出生的,我的母親是精靈,但我的父親可能是條龍。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連我媽媽都不確定我父親是不是龍,你讓我去哪裡求證?”
“去你父親那裡求證唄。”
“我也想啊!”喬鐸指着自己的耳朵:“過去我身上的精靈特徵比較明顯,但現在全都開始退化,連耳朵都不尖了。與此同時,我開始覺醒一些和龍類似的能力,比如能噴出酸液來。你是不是看到牆上的痕跡後,纔開始懷疑我的身份的?”
“嗯,是這樣。能噴吐酸液,頭髮還是綠色的,難道你父親是綠龍?”
“大概吧,我還在到處打聽他的消息。目前看來,我父親除了母親以外,在外面還有不少孩子。”喬鐸突然笑着拍拍費奇的肩膀,然後道:“她們三個中有兩個和我父親有關,你猜猜是哪兩個?”
“等等,那裡面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妹?你們難道……”
“費奇,你的思想太齷齪了!當然沒有那種事情發生,愛與愛是不同的。別岔開話題,快猜!”
“那我猜貝妮和夏妮。”費奇脫口而出,然後又撓撓頭:“貝妮的父親若是龍,那她的母親是誰,爲什麼之前會被惡魔影響,難道是某種惡魔?”
“你真聰明,還真猜對了。貝妮的母親是六臂蛇魔。貝妮還是嬰兒的時候,由父親帶到精靈島,扔給我母親照料。夏妮……夏妮的身份,等她自己想說的時候,她會告訴你的,在那之前千萬別去偷看她。安妮是半精靈,她是我這一生的靈魂伴唱。”
“不能偷看?整天戴着面紗?難道是美杜莎?”
喬鐸勾住了費奇的肩膀:“你再這樣猜下去,真的可能會沒朋友的。”
正說着呢,夏妮從門外走回來,溫柔的聲音從面紗下傳出:“費奇,你的朋友穩定住了,肯定死不了。他斷了幾根肋骨,有些內出血,但沒傷到要害。我給他用了藥膏,你要不要再施展些治療神術?”
“呵呵,你真問到點子上了……”費奇苦笑着。治療神術一直是他繞不過去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