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梭是隔着一條馬路射過來的,穿過灌木時,碰到的枝葉瞬間就化爲粉,
它被鄒添錦用法寶彈開,在空中一折,就像水中的游魚,換了個角度又激射而至——---神識中可聽到一連串的鐘鳴聲。
鎖玉柱所化的繞身金蛟,就像一口鐘扣住了鄒添錦的身形,而那飛梭就像一柄重錘,反覆在撞擊着金鐘,速度極快丶力道極大。
實際上它們並沒有發出聲音,黑暗中只有飛梭亂舞。而環繞着鄒添錦的無形保護罩,被飛梭擊打出點點暗淡的金光,就像一陣陣漣漪。
鄒添錦想起身,但那巨大的衝擊力令他一時站不起來。他原本就有內傷,此刻被迫中斷療傷,
鬥法時仍有一陣陣暈眩。
他已經發現偷襲者的位置了,對方的修爲應不如他,假如換做平日隔空施展術法牽制,直接衝過去就能將其生擒,但此刻卻顯得很被動。
一念及此,環繞身形的金光突然顯化出蛟龍之形,一口咬住了空中的飛梭,順勢將其纏繞—
鄒添錦終於站了起來。
他剛控制局面卻又心生警兆,金蛟猛然將飛梭給吐了出去,同時伸手一揮,一片金光就似化爲了披風,擋住了另一片雨點般的攻擊。
暗中居然還埋伏了令一名刺客,此人用的法器並不單體攻擊,而是能打出十幾道迴旋鏢似的虛影,力道並不是那麼強勁,卻上下翻飛令人防不勝防,
兩名刺客與鄒添錦呈等邊三角形,彼此的距離有十幾丈。第二名刺客打出的一片飛旋鏢,很顯然就是爲了牽制鄒添錦,不讓他有緩手反擊的機會。
這時那枚飛梭又激射而至,一次次釋放出強大的衝擊力。
鄒添錦又驚又嘆,對方真夠重視自己的,先來兩車殺手,又有一名六階醫師,暗中居然還埋伏着兩名高階術士。
這兩名刺客都很難纏,而且配合得非常好,肯定都是高階術士。
鄒添錦粗略判斷,使飛梭者的修爲應不如自己,但應該也有五階。另一人修爲稍弱點,但應該也是四階老手。
可真夠下本錢的!假如法布爾和這兩人今天都折在了崇川,無論對什麼組織而言,都是致命損失啊。
鄒添錦的處境明明極爲被動,爲何還這麼想?因爲他知道谷長老追着法布爾去了,他對谷長老充滿信心,此刻便選擇了儘量穩守。
他只須在谷長老趕回來之前,儘量挺住就行.··
飛梭又一次被護體金光彈開,卻沒有折轉再次射來,而是突然被收回到刺客手中,就像是打開了一把摺疊傘,化爲了護盾形狀,伴隨着一聲震耳的巨響。
居然是有人衝他開了一槍,就在二十米外的位置。槍手似是突然出現的,用的是俗稱噴子的霰彈槍,射出一把高速小鋼珠。
開槍者看身形是一名男子,穿着運動服,就是市民公園裡常見的夜跑打扮,但他肯定不是正經的夜跑者·東國人誰出來跑步還端着噴子丶帶着面具?
何考此刻是雙重僞裝,不僅用隱娥紗變成了另一副面目,然後還戴了副能干擾神識的面具。面具就是從蘭九腕那裡拿來的,這一招也是跟蘭九婉學的。
霰彈槍的彈倉是空的,只有槍膛裡的一發子彈,開槍之後也沒管得不得手,何考揮手將槍也砸了出去,用御物之法帶着勁風,在空中就解體成一堆零件。
何考突破四階後,就意識到自己曾經有多麼冒險,因爲在高階術士面前使用槍械需要非常小心,對方能以神識引爆子彈中的火藥,或讓槍械炸膛。
理論上三階術士就能做到這一點,但也僅僅是理論,三階術士神識能達到的距離不太遠,感應與操控能力都比較弱,在激斗的場合完成不了這麼精準的操作。
而高階修士已有煉器丶御器之能,就算血肉之軀擋不住重型槍械,也能以神識直接對槍械做手腳—這就看誰的神識更強了。
當初何考只有三階修爲,用噴子連開兩槍幹倒了四階修士胡叔略,很冒險也很走運。因爲胡叔略當時根本沒反應過來,正手持地靈幡與另外三名修士共同佈陣呢。
何考倒也可以選擇以神識護住槍械,並站在比較遠的位置,只要對方在這個距離神識不如他強,也能保證槍械不出問題—·—但何必呢?
槍只是輔助攻擊的工具,他是來保護鄒添錦的,又不是來保護槍械的。所以現身後在第一時間只開一槍,然後把槍械零件當武器都砸了出去。
不知那兩位刺客之名,就暫稱爲飛梭客與旋鏢客吧。
飛梭客及時收回法器化成護盾狀,擋住了何考的槍擊,卻暗道一聲不好。
不論是開槍還是砸槍,都不耽誤御器,何考真正的目標根本就不是飛梭客,突然出現在飛梭客的一側,開槍的同時就已祭出一枚棋子。
棋子在空中化爲磨盤大小,越過飛梭客砸向旋鏢客。
法寶妙用的威力,當然跟使用者的修爲法力有關。僅論修爲法力,何考可能比旋鏢客還差點,
但石又快又沉,轟身上誰也受不了。
旋鏢客向後疾退,石又在空中打了個水漂狀的軌跡,仍然朝他射去。法器攻擊可以追着神識鎖定的方位走,幾乎是躲不開的。
想化解有兩個辦法,一是擊散對方的神識,二就硬接吧。
旋鏢客的閃避只是拖延時間,招手間已經把十二枚飛旋鏢都給收了回來,倉促間組成花盤狀迎向了石,然後炸裂成一片碎光。
飛旋鏢的攻擊力道並不強,但能分開成十二道,攻擊角度多丶飄忽鋒利,很是詭異難防,可是用來它招架石就不太夠用了。
十二道飛旋鏢當場碎滅,倒不是法寶毀了,而是御器的法術破了。旋鏢客悶哼一聲,但神識激盪間他總算擺脫了石的鎖定,轉過身飛馳而去。
他居然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原因很簡單,就是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那邊的飛梭客已被鄒添錦生擒。只剩他一個人對付那邊的兩個,那就有點送死的意思了,沒必要再無謂相鬥。
就在飛梭客收回飛梭抵擋槍擊的同時,旋鏢客也收回飛旋鏢抵擋石。鄒添錦很果斷,當即強壓傷勢,將鎖玉柱給打了出去。
鎖玉柱化做一道蛟龍似的金光,瞬間就纏繞住飛梭客。此器能護持自身,也能給別人護身,妙用再稍作變化,還可以將對手給鎖住。
鄒添錦這麼做是很冒險的,等於暫時放棄了自身防護。
飛梭客也沒想到同伴拉了膀,在緊要關頭沒有起到牽制作用,讓鄒添錦騰出手來發出孤注一擲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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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槍枝零件落地,他手中那支黑色的飛梭也隨之落地,整個人彷彿化做了雕塑,站在那裡動都動不了。
蛟龍似的金光已消失,原本戴在鄒添錦腕間的手煉,此刻竟戴在了飛梭客的手腕上,將他的神氣法力都給鎖住了。
鄒添錦手捂腹中走了過來,一邊走還在一邊咳嗽。
帶着面具的神秘人,也就是何考,此刻已收回棋子狀的法器,並沒有跟鄒添錦打招呼,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海塘公園外,隔着一條馬路是一片商業街,裡面有很多長條狀的門面房,外面掛着海塘綜合大市場的牌子。
市場裡只有週末人比較多,平日生意並不算太好,夜間更是沒人,連路燈都不開。神秘人鑽了進去,還沒過幾秒鐘,遠處的另一個方向,又突然傳來一聲震耳的槍響。
旋鏢客有些狼狐地躲開了石攻擊,就發現同伴竟已被鄒添錦當場生擒,他頭也不迴轉身就跑術士逃跑的決竅,是擺脫對手的神識鎖定。
所以不僅速度要快,更要充分利用地形與環境。其實雜亂的人氣是對神識最大的干擾,但此時此地顯然沒有大規模的人羣聚集。
地勢的起伏也是很好的遮蔽方式,複雜的建築物重重遮擋,同樣會極大的縮短神識的探查距離旋鏢客當然是朝着遠離鄒添錦等人的方向跑的,轉身就鑽進了農貿市場外面的一條小巷,他想盡快脫離對手可能的神識鎖定範圍,
他剛拐過來,就發現巷子的另一端站着一個人,手中好似端着一杆槍,接着便是火光一閃。當他聽見巨響時,胸前已血肉模糊一片,人也向後栽了出去還是剛纔那位帶着面具的神秘人,其人彷彿會瞬移,出現在旋鏢客根本想不到的地方,豪不猶豫就是一槍,旋鏢客甚至都沒來得及祭出法器抵擋。
何考用的還是霰彈槍,依然只有槍膛裡的一發子彈,打出的並非一把小鋼珠,換成了衝擊力極大的獨頭彈。
這一槍穿胸而過,將旋鏢客的胸口都給打碎了。
此人肯定已活不了,但何考也沒有大意,收起槍緩緩走近,先確定對方徹底斷了氣。
這時他聽見了遠方的警笛聲,還有谷椿的一道神念。谷長老讓他帶走刺客的法器,但將屍體留下,還約明天上午就在崇川見面,具體地點再聯繫。
谷椿從天而降,落在了鄒添錦的身邊,點頭道:「不錯,居然還抓了個活口——-你的傷有點重鄒添錦:「不礙事的——-那個法布爾呢?」
谷椿:「可惜沒弄死,讓他給跑了。但他傷得可比你重多了,哪怕修爲再高,沒有一年半載也緩不過來。」
鄒添錦:「我和他交了手,此人大概率是六階醫師,最擅療傷。」
谷椿:「我指就是六階醫師的情況,假如換成別的術士,一年半載也好不了,說不定就傷重不治了!」
鄒添錦:「方纔那面具人,是您老安排的?」
谷椿搖頭道:「不是我安排的,看來就是個路過的,主動現身出手,是爲了救你-——-你剛纔的樣子,好像快頂不住了。」
鄒添錦:「那他和您老一樣,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谷椿似笑非笑道:「其實就算他不出手,你也不至於栽了吧?」
這倒是實話,雖然那兩名刺客配合得很好,發出的攻擊也很犀利,但最佳的得手機會就是飛梭偷襲的那一瞬,可是鄒添錦療傷時也沒有放鬆警惕。
谷椿現身時就已經提醒了他,法布爾可能還有手下在此地接應。
接下來的場面鄒添錦看似被動,但鎖玉柱防護得很嚴密,也並非全然沒有還手之力,但若暴起反擊的話必然加重傷勢,等於是在搏命了。
那是到了絕境纔會用的手段,方纔還不至於,他相信谷椿肯定會趕回來的,而谷椿也確實趕到了。
神秘人出手相助,倒是讓鄒添錦抓住了機會,果斷生擒了飛梭客。
鄒添錦此刻卻鄭重道:「那也是救命之恩!」然後又有些疑惑道,「我制住這名刺客,已來不及再去追另一名刺客。
結果那面具人竟似會瞬移,莫名擋住了刺客的去路,令一名高階修士都猝不及防,當胸一槍就給崩了·..
谷椿:「你在想什麼,不妨直說。」
鄒添錦:「難道一一他就是傳說中的隱蛾?」
谷椿:「隱蛾蹤跡重現江湖,也不止一兩丶天了。」
鄒添錦:「他爲何要救我?」
谷椿:「因爲該死的人不是你啊,力所能及,爲何不救呢?」
鄒添錦:「今日幸虧有地師大人,否則我已凶多吉少————-您老怎麼會在這兒?」」
這句話其實他早就想問了,但一直到現在才問出口,方纔在面對法布爾時,鄒添錦並不知道谷椿正在天上看着呢。
谷椿:「警察馬上就過來了,我們先把這人帶走,換個地方說話-—-有方便的地方嗎?」
鄒添錦:「去我家吧。」
谷椿提起飛梭客,又揮手收起地上散落地一堆東西,與鄒添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過了一會兒,有輛警車打着閃燈開了過來,
剛纔已經有警察趕到了海塘公園那邊,發現有兩輛正在燃燒的車,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呢,
緊接着又聽見遠處接連傳來兩聲震響。
聲音聽着像爆炸,假如是槍聲的話,應該不是普通的手槍或步槍。
現場情況已經不是普通的巡警能處理的,率先趕到的警察立刻呼叫增援,假如真有人持有大威力槍械,警察的處境也很危險,但還是有一輛警車趕過來查看。
何考可以將旋鏢客的屍體帶走,谷椿卻讓他留了下來。普通的警察雖然沒有術士的奇能,但絕不能低估東國警方的力量,尤其在現代科技的加持下。
那名旋鏢客,只要在東國官方監控中留下過行跡,警方想查就一定能查出來,包括他的身份登記資料丶出入境記錄丶去過哪些地方,每餐都吃了什麼飯———
若是東國人,那麼他的家庭背景丶檔案履歷丶社會關係也都能查到。到時候宗法堂就設法搞到警方的調查資料,這也算是借力。
至於宗法堂這邊,還抓了一個現成的活口可以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