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一聲喊唱,瞬間便讓殿內變得寂靜。那些不可抑制的咳嗽,彷彿也不再那麼難忍。
須臾,柔妃從未央殿外,扶着凌霜的手趾高氣揚的走了進來。
其身上穿着紫紅色繡夢竹花宮裝,頭挽凌雲髻,除在左側簪了那隻顯眼的從二品妃位等級簪子外,還簪了一套華麗非凡的珠翠髮飾,其中在右髻上簪的那隻藍寶石做墜子的五流蘇步搖異常的打眼。
元寶耳上垂着的是一對東珠做成的耳環,隨着柔妃的走動,與那五流蘇的步搖一起左右搖曳,遙相呼應。
柔妃身邊的凌霜,穿得亦是出彩。被罰一個月的月例絲毫不耽誤凌霜在其髮髻上簪了金玉珠花,耳上垂了珍珠耳環,腕上戴了翡翠鐲子。這身打扮,要比匆匆而來的欣嬪還要貴氣幾分。
若不是凌霜身上穿着的是宮女服飾,只怕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是哪宮新進封的得寵主子呢。
柔妃扶着凌霜的手,從殿門處緩緩向裡走來,所經之處,兩旁的妃嬪皆起身行禮問安,沒柔妃的示意,不敢私自起來。
柔妃如沒有看到衆位福着禮的妃嬪一般,仰着頭,穩穩的走到右手第一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瑛妃與仁妃攜手而來,就走在柔妃的身後。兩人身上的打扮也是尊貴,不過比起柔妃來,卻是略遜一籌,只能說是與貴嬪位份的相比沒有失了身份罷了。
瑛妃美目輕擡,見柔妃坐在往日裡自己坐的位置上也未生氣。畢竟以柔妃如今的權勢,的確是坐得起右手第一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仁妃臉上亦是帶着爽朗的笑,與瑛妃手拉着手,走到柔妃的面前輕輕的福下身去,行禮問安。
柔妃連身都沒起,只輕擡了眼眸,淡淡的道,“嗯,起身吧。”
那態度,就如她是高兩人一個品級的貴妃一般,完全沒有把瑛妃和柔妃放到眼裡。
瑛妃擡眸看了柔妃一眼,柔笑道,“謝柔妃娘娘。”
仁妃亦是隨着瑛妃喊了一句,“謝柔妃娘娘。”
瑛妃,仁妃與柔妃是同極妃嬪,按理說是不用向柔妃行全禮,亦是不用尊柔妃一聲娘娘的。可如今柔妃得勢,兩人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不能在面上表露出來。
就如柔妃在殿外時讓太監高唱的那聲‘柔妃娘娘駕到’一樣,誰也不願意去深究。
向來都只有高等宮嬪到低等宮嬪的宮裡時,纔會讓太監喊某某娘娘駕到,以示其地位尊貴。可在未央宮中,朱皇后的面前,柔妃算是哪門子的娘娘?
不過這話誰也不會不要命的去多提。朱皇后與柔妃同一個孃家,二十幾年都相互扶持着走過來了,如今柔妃又代替朱皇后打理着後宮的一切事宜,誰會如此的不看事?
瑛妃與仁妃起身後,攜手坐到了左手邊上第二第三的位置上。
柔妃這樣不按順序坐的後果便是,殿內的妃嬪自覺按位份高低又重新排了位置。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
柔妃坐於右手第一的位置,右手第二位第三位空着。左手第一位空着,瑛妃坐於左手第二的位置,仁妃坐於左右第三的位置。再往下排,纔是貴嬪,嬪,婕妤等人。
柔妃環顧四周,見自己無形的被孤立了,挑了眉毛問瑛妃與仁妃,“你們這是給本宮難堪嗎?”
瑛妃莞爾一笑,起身後對柔妃福禮道,“臣妾不敢。臣妾是念着柔妃娘娘協理六宮辛勞,所以將左手第一的位置空出來,以示對柔妃娘娘的尊敬。”
仁妃亦是笑道,“兩位姐姐中臣妾的年紀最小,當然要事事尊着兩位姐姐,不敢僭越。”
瑛妃說得話讓柔妃心中甚是舒服,可仁妃最後那‘僭越’二字,卻讓柔妃如吞了一隻死蒼蠅一般,嗓子眼裡嘟得厲害。
未央殿內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雖然都在很努力的抑制了,可卻還是不自覺的咳出聲。
須臾,未央宮中的大太監高唱道,“皇后娘娘駕到~”
衆妃嬪紛紛起身,站成了兩排,待身穿鳳袍,頭挽鳳冠的朱皇后在鳳座上坐穩後,齊齊福身,“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皇后臉色有些微白,咳嗽了一聲後對衆人揚手道,“起身,賜座。”
衆妃嬪坐下後,紫晚招呼着小宮女把桌几上的茶盞收起,換了新茶。
朱皇后接了紫晚奉上的茶盞,剛想飲下一口便又是一聲咳嗽。朱皇后的一聲咳嗽就如引子一樣,衆妃嬪都被勾得嗓子眼發緊,不可抑制的咳出了聲。
待朱皇后把咳嗽止住,擡起蒼白的臉,忍不住皺眉問在坐的妃嬪,“本宮咳疾發作,所以咳嗽不止,怎麼衆位妹妹也是咳個不停?”
柔妃拿帕子試了脣角,笑道,“皇后娘娘既是身子不舒服,那便多休息幾日。妹妹曾經是個沒用的,倒也能有些擔當了。如今年下的事都備齊了,也少了許多操心的雜事。”
朱皇后寬慰的笑道,“柔妃妹妹如此能幹,本宮心中自是欣喜……”
於嬪又輕咳了幾聲,不過這次不是裝的,而是真咳。不僅是於嬪,嫺貴嬪也是止不住嗓子處的幹癢,拿帕子捂着嘴悶咳了幾聲。
朱皇后轉身看嫺貴嬪和於嬪,問道,“嫺貴嬪近來的身子也不適嗎?於嬪也是?”
嫺貴嬪微微頷首,道,“臣妾近來身子還好,就是這兩日總忍不住咳嗽。”
於嬪接道,“臣妾也是,想來是這幾日風大,受了風寒吧。”
朱皇后擡頭,對衆妃嬪問道,“你們也是這樣嗎?”
欣嬪咳着接話道,“皇后娘娘,近來這天氣真冷。咱們大人尚且還能忍忍,就是苦了小孩子。四公主從昨日夜裡便開始咳,嗓子都咳啞了……”
“可不是,昨夜裡五公主也是止不住的咳,本宮正想着一會子請太醫去給她看看呢。”朱皇后又咳嗽了兩聲。
“娘娘,公主年幼,萬不能耽擱了。”瑛妃出聲道,“不能就去請了太醫來給五公主查看……”
“瑛妃姐姐說得有禮。”仁妃對朱皇后笑道,“皇后娘娘,左右是請一次太醫,不如讓太醫多勞累些,給衆位姐姐妹妹們都診治下。若是一樣的起因,倒是也好開藥調養了……”
“紫晚。”朱皇后回頭看忍着聲音悶咳的紫晚,道,“你吩咐人去請魏太醫和齊太醫過來,這眼瞅着就要過年了,總這麼咳也不是個事兒。”
紫晚福身稱是,轉身出去了。
柔妃把玩着左腕上戴着的一隻赤金的福字紋牡丹花鐲子,悠悠的笑道,“到底是沒有勞累過的,一點子狂風就把你們吹倒了一大半。本宮天天東六宮西六宮的來回跑,也沒見受一點風。”
衆妃嬪不知如何接柔妃的話,只能拿了帕子,捂着嘴做咳嗽狀。
朱皇后吃了一盞茶後,柔柔的看向柔妃,笑道,“到底本宮身子是不行的,讓妹妹勞累了。”
“也沒什麼,幫皇后娘娘分擾,是臣妾應該做的。”柔妃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得意,繼續道,“皇后娘娘身子弱,以後只管安心養病就是,這些子勞心勞力的糙事,都由臣妾來做。”
“柔妃妹妹做事本宮自是放心,只不過這年下雜事煩多,還是要問上一兩問才能心安。”朱皇后低頭笑道,“本宮到底不是個會享福的……”
柔妃卻已是在臉上掛上了不耐,語氣略有生硬的道,“那皇后娘娘便問吧,臣妾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朱皇后點頭,笑道,“往年宮裡年下用的東西,本宮皆是撥了現銀給各宮的主位,再由各宮的主位自行擬定,交於宮闈局去置辦的。聽聞今年柔妃是統一置辦的?”
“的確是這樣。”柔妃笑着點頭回道,“年下宮中所用之物雖多,可總起來不過是那幾大類。臣妾就想着,分與各宮去自行置辦倒不如吩咐了宮闈局一起採買回來。因量大,在價錢上也定是好商討些。臣妾算計過了,宮中年下的開支每年都有三十萬兩白銀之多,這還不算是宮人的月例,各宮主子打賞,賞賜宮外臣子命婦的。若是能攏到一起籌劃,能節約下不少的錢兩……”
“哦?”朱皇后來了興致,挑眉問道,“那,今年省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