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然後白婆婆輸了。
她在冷宮之中隱忍五年,萬般算計之下給孝和太皇太后設下了一個死局。可卻不想,在她就在翻身之時,永輝帝駕崩了。
崔皇后的兒子,太子登基爲帝,崔皇后一躍變成了皇太后……
失了天時,白婆婆打好的算盤全部落了空,最後只能坐在冷宮之中,看夕陽西落。
聽完了白婆婆的故事,靈犀心中閃過一絲釋然。
永安帝還在壯年,只要自己還活着,就有翻身的機會!
永安八年正月初二,瑛妃前去未央宮請安回來,便脫了朝服躺在恰心殿內殿的矮炕上假寐。
素兒手裡端了一盅八寶銀耳粥進來,想讓早膳時未吃幾口東西的瑛妃少用些,卻發現瑛妃的呼吸沉穩,已然是睡着了。
素兒把八寶銀耳粥放到桌几上,伸手把瑛妃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然後坐於矮炕邊的腳踏上守着。
她才坐了沒一會,便見恰心殿內的二等宮女採蓮進來回稟事情。
素兒起身對採蓮擺手,壓低了聲音對採蓮道,“可要緊?”
採蓮亦是輕聲回道,“冷宮的宮女說有要事稟報。”
素兒回頭看了眼睡得正沉的瑛妃,道,“左右不差這麼會子,你讓她在外面候着吧。”
瑛妃閉着眼睛,長呼一口氣道,“本宮沒睡着,你讓她進來回話吧。”
素兒站起身來,對瑛妃道了聲是。
採蓮出去,一會領進來一個身着低等宮女服飾的小宮女。那小宮女低着頭,走到瑛妃的面前跪下磕頭道,“奴婢翠珠給娘娘請安。”
瑛妃微微睜開雙眸,目光落在翠珠嶄新的粉色宮衣上,慵懶的道,“有什麼要事,你說吧。”
翠珠跪在地上一個勁兒抖着身子,聲音亦是跟着發抖,“啓稟娘娘,奴婢按娘娘的吩咐每隔兩日便去冷宮葉氏那裡去瞧瞧。今個兒奴婢又去了,想着看看她們那裡的物件缺不缺。可奴婢一走進她們住的院子,便見院子牆角的雪地裡全是鮮血……”
瑛妃聽到鮮血兩字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催促道,“鮮血?可是葉氏出了什麼事?”
素兒把眼睛一立,喝道,“娘娘面前回話不得吞吞吐吐,快說。”
翠珠擡眼小心的看了眼瑛妃的臉色,見瑛妃正盯着她看,連忙把頭又低了下去,道,“娘娘,葉氏滑胎了。”
“什麼!”瑛妃從矮炕之上直接跳了起來,大驚失色的道,“你說葉氏滑胎了?”
素兒連忙扶住瑛妃的手,以免瑛妃摔倒。
“奴婢不敢撒謊。奴婢一走進那院子,那荷葉就如見了仇敵一樣。”翠珠回想着荷葉那瘋癲的樣子,顫抖着聲音道,“那荷葉又哭又鬧,指着牆角的血對奴婢大聲咒罵,說得就是奴婢沒安好心,整日到她們那裡去,纔會害得葉氏滑了胎……”
瑛妃跌坐回矮炕之上,喃喃道,“葉氏居然真的懷了龍嗣!”
素兒對翠珠道,“你可進到裡面去看了?”
翠珠搖頭,膽怯的看着素兒,小聲道,“素兒姑娘,冷宮之中要什麼沒什麼,若那葉氏不是真的滑胎了,那雪地裡的血又是怎麼來的?”
素兒微微點頭,衝着採蓮使了個眼色,採蓮帶着翠珠下去了。
素兒回頭對瑛妃道,“看來翠珠說的話是真的。”
瑛妃眉心緊皺,拍桌怒道,“皇后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串通了太醫做如此張狂的事!”
“娘娘,”素兒把一隻白玉茶盞遞到瑛妃的面前,道,“皇后是什麼樣的人您心中最是清楚,什麼樣的手段還使不出來呢?”
瑛妃接過茶盞,狠狠的撂在了紅木雕花桌几上,不甘心的道,“都怪我大意了,若是我早日知道葉氏是真的懷了龍嗣,現在已經把皇后扳倒了!”說着瑛妃把又將只茶盞揮落在地,怒喝道,“剛纔那宮女也是個廢物!葉氏的身孕少說也有五個月了,她的眼睛是瞎的嗎?”
翠珠是素兒安排在冷宮中的,見瑛妃發脾氣,素兒連忙福身道,“娘娘,奴婢用人有失,請娘娘責罰。”
瑛妃咬牙道,“如今我責罰你又有何用?白白錯失了這樣好的良機!”
“娘娘,事以至此,您就是氣也沒用……”
瑛妃扶額,臉上全是懊悔。待到她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對素兒道,“換個靈機的人去冷宮,好好照料葉氏的身子。”
“娘娘,這樣不好吧,如果讓皇后知道了……”
“皇后?”瑛妃一聲冷笑,“皇后她現在還會把被她踩得死死的葉氏放進眼裡嗎?現在她眼裡看到的,心裡想到的,耳裡聽到的,全是這太子之位如何定奪……”瑛妃突然笑得深沉,“葉氏受了如此大的冤屈,她心中會比我恨皇后少嗎?如果有招一日她能走出冷宮……”
朱皇后在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坐在未央宮的寢殿之中梳妝。
她看着水鏡之中雍榮華貴的自己,對站在她身邊給她挽髻的紫晚道,“可算是了了本宮的一樁心病。只要那個孩子沒了,本宮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就算來日那史家的餘孽被抓到,嘴裡吐出什麼東西來,難道還會有人信不成?”
紫晚亦是笑容滿面,一雙巧手拿着朱皇后如墨的青絲纏纏繞繞,幾下便挽了一個樣式複雜的高髻,“自是沒人信的。那葉氏腹中本來就沒有孩子,難不成還怕別人去查嗎?”
朱皇后笑得開心,把目光遞向梳妝檯上那隻硃紅色,鑲嵌了夜明珠的鏤雕牡丹首飾盒內。看了須臾,她從裡拿出一枝赤金芍藥鳳釵,在髮髻上比對着,淡淡的道,“冷宮裡那個宮女……”
紫晚瞭然的一笑,在朱皇后的髮髻上簪上了三隻掌心大小的粉紅色珠花,“奴婢已經吩咐人將那叫玉華的小宮女打發了……”
朱皇后滿意的點頭,把那隻鳳釵簪在左髻上,舒展了眉頭道,“一個訓鳥的,居然也費了本宮這樣大的心思。”
“左右現在連訓鳥的都不如了……”紫晚幫朱皇后把那隻鳳釵簪正,亦是笑得開心。
永安八年正月初二至永安八年正月初四,永安帝一連三夜招幸溫才人侍寢甘露殿。
永安八年正月初五,永安帝封正五品溫才人爲從四品溫美人。
同一日,冷宮中的小宮女玉華被人發現慘死在掖挺宮中自己的房間內。
永安八年正月初七,小產七日的靈犀,能在荷葉的攙扶下下牀,在寢殿內少走幾步。
靈犀的臉色還是蒼白的,可精神卻異常的好。她把失子之痛藏在心底,不許自己想,亦不許荷葉提。
在這七天裡,靈犀躺在牀上把白婆婆對自己說的話,全部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亦是把自己現在所處的處境,全分析了一遍。
從冷宮重新換了嬤嬤宮女這件事上來看,朱皇后對自己的戒心,已經完全解除了。
而寧王,也的確是她可以抓住助自己翻身的良機。可這個良機,她要怎麼抓住卻成了問題。
靈犀在初知寧王幫她的那天晚上,心裡幻想過寧王對她還有餘情。可再略略一想,靈犀就品出了這其中不對勁兒的地方。
如果寧王對她還有餘情,怎麼會任她身處陷阱。
寧王既然能神通廣大到把身爲朝廷重犯的史鶴佔在皇宮之中運來運去,難道還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一個棄妃弄出宮去嗎?
寧王沒那麼做,歸根結底於,他不想。可他既然對自己無情了,爲什麼又要冒險派人進來保護自己?
靈犀皺着眉頭,想不通寧王這麼做到底爲的是什麼。
荷葉見靈犀皺眉,以後靈犀是痛的,於是出聲道,“娘娘,坐下來休息會吧。”
靈犀點頭,坐在鋪了嶄新被褥的矮炕上。沉吟了會後,對荷葉道,“今天晚上你和沈豐說,我想見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