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慕搖頭，手上的血不是她的，是那個綠衣宮女的。
外面再次傳來喧譁，建寧帝和秦皇后，玉夫人從外面被宮女太監擁促着走進來。
看到李青慕身上帶血，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時，建寧帝的心猛然一揪，臉色同樣變得蒼白。
秦皇后柳眉一挑，眼中閃過了一絲什麼。她擡起衣袖輕捂上嘴脣，對身側的香脂低聲道，“快去喧御醫。”
“昭月妹妹。”玉夫人碎步走到李青慕的身旁蹲下，臉上掛了擔憂，顫抖着聲音道，“你傷到哪裡了，這好好兒的，怎麼就遇到刺客了……”
“跳湖了，從窗戶。”李青慕沒理玉夫人的話，而是看着那扇被撞破的窗戶對臉色不好建寧帝道，“要活的，一定！”
李青慕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她要抓住那個宮女問清楚。
建寧帝拳頭緊握，他對身側的呂識沉聲道，“搜宮，一定要捉活的！”
建寧帝的旨意下達，李青慕終是放下心來。她長出一口氣，卻帶着胸口更疼了，小臉皺成了一團。
建寧帝彎下腰，小心翼翼的將李青慕從地上抱了起來。李青慕指間的血紅，將他的眼眸也映成了血紅色。
“皇上，御醫片刻就到。”秦皇后指着一側的牀榻，提議道，“還是先將昭月妹妹放在牀上吧……”
建寧帝轉身走到牀榻前坐下，沒有將李青慕放下。
“血不是我的。”建寧帝身上那種讓人窒息的氣息讓人害怕，李青慕連聲安慰道，“我刺傷了她，血是她的。”
說着將捂住胸口的手拿開，讓建寧帝看自己右手上的血，道，“這沾在我手上的血，血不是我的。”
建寧帝的目光，卻落在了李青慕捱了一掌，沒有被衣裳遮擋起來的地方。
那裡，已經腫了起來，顏色變得青紫，觸目驚心。
李青慕順着建寧帝的目光往下看，卻因胸口劇痛傳來而止住了動作。她皺着眉，將臉埋在建寧帝的懷裡，輕哼道，“沒事，不痛。”
說是不痛，捉住建寧帝龍袍的手卻攥得死死的，指節處露出青白，身上出了一層細汗。
此時，宮宴上的妃嬪已經來了大半兒，位份高的，站在房間內，位份低的，站在房間外的走廊上。
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輕聲的對知道事情經過的打着什麼。鶯鶯細語中，還摻雜着幾聲哽咽，就如那一掌傷在了她們的身上一般。
建寧帝本就心亂，被一羣惺惺作態的女人一吵，臉上的寒意加深。
秦皇后縮在袖擺裡的雙手微微顫抖，她對緊緊抱着李青慕不放手的建寧帝道，“皇上，夜深了，不如先讓姐妹們先回去吧。”
建寧帝擡頭，冷顏道，“你們退下吧。”
有人如遇大赦，對建寧帝匆匆福了身子，然後扶着宮女的手速度離去，很害怕走的慢了，會被建寧帝的怒火波及到。
有人賜一臉擔心，看着窩在建寧帝懷裡的李青慕，對建寧帝含淚欲泣的訴說自己如何擔心昭月夫人，想留下來看御醫診治。
建寧帝一聲充滿寒意的‘滾’後，房間裡安靜了。最後只餘下了秦皇后和玉夫人兩個位份高的妃嬪。
玉夫人從一停抽噎的採香手裡接過溼帕子，想親手給李青慕擦汗。建寧帝卻擡手接了過去，將錦帕輕輕按在了李青慕的額頭上。
“皇上，您這樣抱着，只怕昭月妹妹會更痛。”秦皇后臉色微白，對建寧帝勸道，“不如先將她放下來。”
未等建寧帝動作，李青慕已是輕拉了下建寧帝的衣服。
此時李青慕心裡慌得厲害，極度沒有安全感。她怕建寧帝把她獨自放到牀上，她會忍不住放聲大叫起來。
李青慕的動作雖小，秦皇后卻看到了。她看了眼沒有動作的建寧帝，不再勸了。
“御醫怎麼還不來？”玉夫人急的在房間裡踱步，幾番打發身側的貼身宮女寒露出去探看。
未等寒露回來，呂識回來了。
呂識急步走到建寧帝的身前，輕語道，“皇上，那個刺客找到了。”
李青慕猛的從建寧帝的懷裡擡起頭，急聲對呂識道，“將她帶到這裡來，本宮有話問她。”
呂識被李青慕青白的臉色驚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低下頭，惶恐的道，“昭月夫人，那個刺客帶不到這裡來。她，她已經死了……”
“什麼！”李青慕從建寧帝的懷裡坐起，卻因爲牽動了胸口的疼痛而躺了回去。
“死了？”建寧帝抱李青慕固定在懷裡，不讓她再動。他冷聲對呂識道，“朕不是說了，捉活的嗎？御林軍……”
“皇上，當御林軍找到那名刺客的時候，那刺客就已經死了。”呂識雙手捧上一枝鳳釵，對建寧帝道，“這是從那名刺客的身上找到的……”
呂識手中的鳳釵，正是李青慕刺到那名綠衣宮女手臂上的。
建寧帝認出了那枚鳳釵，深吸一口氣後又問，“那刺客是在哪裡發現的？”
“在湖裡。”呂識如實回道，“打撈上來時已經斷氣了……”
建寧帝低頭看李青慕，刺客已死，線索已斷。
李青慕將臉靠在建寧帝的懷裡，握緊拳頭不甘心的狠捶了建寧帝胸膛一下。
建寧帝沒痛，李青慕自己卻因爲牽動胸口而痛得眉頭緊皺。
建寧帝捉住李青慕‘行兇’的左手，擡頭再次問道，“御醫怎麼還沒來！”
秦皇后收了眼中露出的驚訝，沉下神色後道，“臣妾已經派人去叫了，想來就快到了。”
玉夫人退到一側，一雙美眸盯在李青慕的身上，臉色在燭火的照映下，顯現出同李青慕一樣的青白臉色。
她一直以爲眼前的李青慕是一顆棋子，一顆並不受建寧帝重視的棋子。
可眼下，建寧帝眼眸中的關心和自責是不容忽視的。
建寧帝身爲帝王，自己的妃嬪被刺客打傷生氣很正常。可建寧帝卻自責，爲這種不能預料的事情自責……
李青慕突然擡頭，對建寧帝道，“我要看那個刺客的屍體。”
“嗯？”建寧帝一愣。
“完……”驚覺到秦皇后和玉夫人在場，李青慕連忙改口，“皇上，臣妾要看那個刺客的屍體。”
“昭月，你身上還帶着傷。”建寧帝眉頭緊鎖，“你現在應該在這裡乖乖等御醫前來診治！”
“臣妾，要看那個刺客的屍體。”李青慕直視建寧帝含着怒火的雙眸，固執的道，“一定要看。”
建寧帝看着李青慕掛滿冷汗，無一絲血色卻任性到極點的小臉，心底的怒氣忍不住往上竄了三竄。他剛想發火，便見李青慕閃亮的雙眸裡帶着一絲祈求。
深嘆一口氣，建寧帝敗下陣來，對呂識道，“你去將那個刺客的屍體擡到這裡來。”
“皇上，這……”秦皇后兩步走到建寧帝的身側，焦急的勸阻道，“這與理不合。皇上乃萬金之軀，怎麼能跟着昭月夫人胡鬧呢？”
呂識額上已是出了一層冷汗，聽到建寧帝的命令後連忙退了出去，哪還理秦皇后在說什麼。
李青慕看着建寧帝，神色異常認真的道，“皇上，您放臣妾下來，您可以先回避。”
建寧帝沒有說話，也沒鬆手。
秦皇后見勸不動，轉身站到了玉夫人的身旁。
正在這時，香脂帶着劉御醫回來了。劉御醫想上前給李青慕診治，卻被李青慕阻止了。
現在她只想看那個刺客的屍身，至於傷……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重，不過是看着嚇人而已。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呂識帶着兩名小太監，拖着一具渾身是水的屍體進來了。
將那具屍體面朝下的扔在地上後，呂識小步走到建寧帝的面前，道，“皇上，昭月夫人，刺客的屍體已經帶到了。她的身上除了一隻鳳釵外，再無他物”
李青慕別過頭去看，見那具屍體穿着一身綠色的宮女服飾。
心中生起疑惑，那綠衣宮女的功夫遠在自己之上，怎麼可能從二樓跳個窗就淹死在湖裡了？
“將她翻過來。”李青慕忍着痛，在建寧帝的懷裡轉過身子，看着那具屍體對呂識道，“將她的臉對着本宮……”
“這……這……”呂識面上露出難色，看着建寧帝道，“皇上，這刺客從窗戶上跳下去時，臉磕到了石頭上，已經血肉模糊了。”
“石頭上？”李青慕眼中的疑惑不減，看向那具屍體的雙眸眯緊了。
若這刺客磕在了石頭上，她怎麼會聽到落水聲？就算是她先磕到石頭再落水，落水聲怎麼可能那麼大？
“昭月，就不要看了吧。”建寧帝低頭道。
李青慕沒有堅持，畢竟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她看了也認不出什麼。想了想，李青慕又問道，“這隻鳳釵是在刺客的身上發現的？”
“正是。”呂識回道，“插在刺客的左臂上，打撈起來後被宮人拔下來的。”
李青慕輕輕點頭，將臉重新埋在了建寧帝的懷裡，輕聲道，“我看夠了，讓他們擡下去吧。”
她雖然醉酒又被打倒在地，可卻分明見那個綠衣宮女在跳窗前將鳳釵從左臂上拔了下來。
眼前這個刺客，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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