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輾轉無數命運的十字路口,終究還是逃不過你的,也註定是我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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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崎一澤是在術後第二天清晨醒來的。用他的話說,那段時間的昏迷就像是做了一個特別冗長的夢。

一週過去了,轉眼就快要到二月。

用手撐着腦袋,櫻井紀一邊聽講一邊做着筆記,順便替宮崎一澤抄一份。擡頭望向黑板的間隙視線落到前排那個空着的座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粉碎性骨折,醫生說癒合期通常至少爲兩到三個月……看來宮崎得在醫院待上一陣子了。

另外由於宮崎受傷的原因樂隊暫停了所有活動,成員們不再下午照例去琴房排練。所以最近放學經過的時候櫻井紀再沒聽到傳出的吉他或是架子鼓聲。

信子會在每天課程結束後等櫻井紀取出單車然後一起去宮崎一澤那裡,兩人在病房幫忙期間宮崎的母親便抽空回家洗個澡或是拿些日常用品和衣物過來。

“吃梨嗎?”信子問靠坐在牀上的宮崎一澤。

“嗯。”宮崎一澤微笑着對她點了點頭。

“喏,今天的筆記。”櫻井紀從揹包裡拿出筆記本放到宮崎一澤面前。

“哦?這麼詳細……”用左手翻了幾頁,宮崎一澤挑了挑眉。

正在這時病房的門開了,一名護士推着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走到了旁邊的病牀,看見孩子們,老人些許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他說稱呼他高橋就好,是剛被轉到這間病房的骨折患者。

之前空出的牀位突然有人住下來,病房顯得不那麼冷清了。

接下來的時間孩子們在與老人的談話中瞭解到他是在一次車禍中受的傷——左脛骨骨折。回憶起那次慘烈的事故,高橋至今還心有餘悸,令他悲痛的是,和他共同遭遇車禍的妻子因爲傷勢過重已經離開了人世。

“您的家人呢?”

“我有一個女兒,目前在美國工作,已經跟她通過電話,正在準備回國。”

說到這裡,氣氛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大家未曾想到老人還有這樣的遭遇。

待宮崎的母親回到病房,櫻井紀和信子也該走了,晚上還有補習班,從市區到家需要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

走出醫院,櫻井紀擡頭望了一眼正飄着小雪的天空,轉身對信子說:“我送你吧。”

自宮崎一澤受傷住院以來,每天早晨信子便改乘公車上學,櫻井紀會在下午探病過後順路送她回家。

信子就住在離櫻井紀家所在小區不遠的地方,櫻井紀之前只是聽宮崎一澤提到過,而現在每一天他都會去到那片以往不曾去過的街區。

單車在一棟傳統日式建築前停下來,目送信子進了門,離開前櫻井紀注視了片刻大門一側牆上標示着“青木”二字的姓氏牌,由於年代久遠木牌表面已經出現些許剝落的跡象。信子在櫻井紀送她的第一天告訴他這棟老式住宅是她曾祖父奮鬥了大半輩子買下的,算來已有半個多世紀的歷史了。

途經福田料理,這個時間是店裡最忙碌的時候,開學後惠雅不能常到店裡幫忙,大叔和僅有的一名店員得負責所有的工作。

“怎麼不見小澤?”看見櫻井紀推着單車過來,大叔一邊做着料理一邊問。

“哦……還沒機會告訴福田叔,宮崎他上週右臂骨折住院了。”

“嚴重嗎?”

“可能需要在醫院治療一段時間……”

得知宮崎一澤受傷的消息,大叔感到十分意外,“這孩子那麼喜愛彈吉他,希望他快點好起來纔是啊!”

食物的熱氣氤氳上來,耳畔充斥着放學後聚在這裡的學生們的歡聲笑語,大叔問他要不要吃點什麼,櫻井紀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到家時母親正準備着晚餐,櫻井紀見小黑的餐盤裡貓糧已被吃完,便過去將其重新加滿。

問過宮崎一澤的情況後,母親說她買了些營養品,打算明天去看看他。

在牀上躺下來的時候已是夜裡十一點,櫻井紀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竟沒有睡意。翻開手機,收件箱裡宮崎傳來的音頻還保留着,那是事故發生前他作的曲子。

之前沒有聽完整首,現在重新打開,舒緩的旋律依舊動聽。閉上眼睛,一些記憶漫上心頭。

右尺橈骨粉碎性骨折,意味着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宮崎一澤只能通過左手去完成一些必要的手部動作,這將給他的生活帶來諸多不便,更讓人沮喪的是,治療期間他不能再碰吉他,以及參加任何演出活動。

醫生的話櫻井紀沒有跟宮崎一澤提起,畢竟那種可能成爲現實的機率相對較小,不想讓他產生心理負擔。

雖然宮崎一澤在大家面前表現得十分樂觀,但櫻井紀明白他只是不願讓身邊的人爲他擔心,其實他的內心比任何時候都要失落。

那個在屋頂花園第一次聽宮崎彈吉他的午後情景反覆出現在腦海,曾經的少年難掩興奮地說他從來沒有這樣渴望去了解和學習關於音樂,他找到了值得用一生去追尋和實現的東西。

音樂承載着宮崎一澤的夢想,而他現在正經歷着前所未有的挫折與考驗。

關掉檯燈,黑暗瞬間佔領視線,櫻井紀聽着手機裡一直單循環的曲子,合着窗外簌簌的落雪聲,突然感覺這個冬天似乎特別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