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尼低調處理的做法,確實十分有效。
等到最初的風頭過去,大家焦點又都集中到披頭士幾人身上,他們彷彿有種魅力,只要出現在公衆面前,就能將所有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從1959年起,各種專家都對“披頭士狂熱”進行研究。
專家們試圖分析清楚,披頭士成功之道的奧秘,發表出來的論文書籍數不勝數,據說相關文字就高達數百萬字。
光是這段時期出現的各種理論說法,就足以單獨出一本書了。
最初階段的分析理論很簡單,大多是以他們的性魅力爲基礎,後來這些“專家”們認定披頭士對於這些新興的、受空襲陰影籠罩、不分階層、非享樂主義、毫不虛僞的青少年,有着重要的社會意義,爲他們的挫折與野心的表徵。
很快知識分子們也加入了,抱持更高熱忱研究他們的歌詞和音樂,且提出了一些更機巧的闡釋。
這一切讓人難以置信,卻全都是事實。
自始至終都是如此。
任何人喜歡上某種事物,都有自己的理由,那些理由不論多麼荒謬,它們對每個人都是成立的。
對一般的報社記者而言,能夠私底下和披頭士談一些話,不管什麼話,對讀者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可是每個記者都很清楚,每次訪談內容都會很不一樣,看起來似乎也很有趣;就像大部分成名的人一樣,他們每次說出來的笑話和意見都能引人深思。
然而人類一旦思考,就會得出千奇百怪的含義。
到最後,連林戈也變得跟他們其他幾個一樣風趣。
或者說他變得更加“披頭士”了。
原本林戈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大,做事最沉穩的那位,可是隨着時間推移,他也變得異常幽默和可愛。
有人問林戈,爲什麼要戴這麼多戒指。
他回答:“因爲沒辦法把它們全穿在鼻子上。”
這樣一個簡單的回答,卻讓人感覺很有趣,也讓林戈顯得很有幽默感,讓人捧腹大笑。
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並非林戈一人如此而已。
可是在喬尼看來,他們的言談舉止並不算很搞笑,尤其是跟他們熟識的人,知道這並非他們生活中的模樣。
約翰列儂從小就很喜歡跟人開玩笑。
並且經常在記者採訪時說些俏皮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不已。約翰列儂也知道自己頂多是有點幽默,卻沒有達到喜劇大師那種水準。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要在各種場合開玩笑。
有一次,喬尼問他們幾個,爲什麼不認真對待記者採訪。
“我們會表現得這麼好笑,是因爲那一切就只是個笑話。”約翰說道,“記者問很可笑的問題,我們就給出很可笑的答案。
“不過我們一點兒也不是真的那麼可笑,那是你當學生時,聽了會哈哈大笑的那種笑話,那只是中學五年級程度的幽默而已。”
只所以明知自己笑話不好笑,他們還要肆無忌憚的開玩笑,那是因爲記者們的採訪讓人很不舒服。
記者們要是能提出一些有建設性的問題,像關於披頭士音樂的問題,他們也會認真起來。
約翰列儂還解釋說:“我們接受採訪時是很緊張的,雖然我認爲人們並不這樣想。在大多數重要聚會上,我們都會緊張。”
“我們的外在形象只佔我們整個人很小的一部分,這是新聞界和我們一起塑造出來的。
這一定會出差錯的,因爲你不能一直掩飾本性來哄騙他人。報紙總會把事情搞錯,即使當中有部分是事實,但往往已是舊聞了。只因爲我們帶給人們什麼新形象,這個新形象就會大受歡迎。”
此時此刻,約翰列儂總算明白名氣是一把雙刃劍。
名聲能夠讓他們看起來光鮮靚麗,可同樣把真實的自己給掩蓋住了,漸漸成爲禁錮自我本性的枷鎖。
不過距離那種程度還要很久,眼下他們還沉醉在衆人追捧當中。
從披頭士發行第一張唱片開始,在短短的半年之內,他們已經成爲英國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了。
英倫上流社會也開始正視披頭士樂隊,紛紛向他們發出宴會邀請。
其中貴族中的社交達人,蒙哥馬利子爵( Montgomery)就公開聲明說:“爲了要看看這幾個年輕人是怎樣的人,我想我會邀請他們來共度週末。”
由於披頭士時間早已安排滿,喬尼只能婉拒對方的盛情邀請,就連皇室成員想要見他們也得往後排。
專家們也都紛紛承認,披頭士對音樂做出了貢獻。
《泰晤士報》的樂評人威廉·曼(William Mann)對他們的音樂做了一篇很認真的長篇評論;文中他談論到他們泛全音的音符組合(pandiatonic clusters)以及中低音(submediant)的音調變換。
他說約翰·列儂與保羅·麥卡特尼是“1959年年度傑出英國作曲家”。
6月29日,在《週日時報》的報道里,理查德·巴克爾(Richard Buckle)對於約翰與保羅被用在芭蕾舞劇《摩登族與搖滾迷》(Mods and Rockers)裡的音樂做出了評論。
巴克爾說他們是“自貝多芬以降最偉大的作曲家”。
面對這樣奉承的評論,列儂和保羅看了都禁不住要臉紅,他們十分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尤其是在身旁還有位“作曲大師”喬尼時,更是不敢把報紙上的話當真。
兩人深知作曲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別看他們平時寫創作有多麼輕鬆,可真要寫出好歌就不是如此簡單的事情,有時候苦思冥想都比不過人家喬尼“隨口”一說。
這種降維式打擊,讓他們心若虛谷地學習,從不敢驕傲自大。
也正因爲如此,披頭士們每一天進步都非常巨大,卻從未停止過腳步休息,因爲每當他們取得一點提升時,卻駭然發現喬尼已經在前面等待已久。
但是他們從不知道追趕的人,其實是來自後世諸多音樂天才的投影,其中也包括了他們自己。
不過有了明確目標,披頭士們才能不被烈火烹油一般的榮耀給迷住,始終能夠保持初心,創作出前所未有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