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此刻並不關心這些,而是對相思閣三個字,感到深深的震顫。
他有很大的把握肯定,范姜敬野身邊那兩個神秘女子正是相思閣的人,那麼她們就是姐姐紫鳶的同門了,這種關係如何讓他站在她們的對面?
如果因爲范姜府的關係,他與相思閣站到了對立面,就像與狼神閣的關係一般,未來他又能怎麼去找回姐姐?
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姐姐紫鳶?
然而更然他不安的,卻是從司馬星宇嘴中說出的,那個藍衣女子竟然姓紫,這個姓絕不常見。
范姜婉兒神色一動,問孤桐道:“桐先生,怎麼了,可是擔憂什麼?”
孤桐平緩心中的擔憂,說道:“對方勢力神秘莫測,不知該怎麼應對罷了,對了婉兒小姐,范姜府關於府主的繼承可有什麼說法,可會牽扯到幫手的性命?”
范姜婉兒呼出一口氣道:“一場文鬥,不會牽扯性命。”
衆人一齊臉色微變.范姜婉兒說出這樣輕描淡寫的話兒,可落入衆人耳中,卻感覺此種必然有諸多兇險。
小七忽然感興趣起來,問道:“何爲文鬥?”
范姜婉兒笑道:“所謂文鬥,便是雙方各邀幫手,在范姜府練武室中舉行一場三局兩勝的比鬥,勝者可掌管范姜府。當然,這比鬥也要邀請朝霧城中身份尊貴的人,來見證並主持,一般都是政府官面上的人。”
小七愕然道:“就這麼簡單……”
孤桐插話笑道:“表面上看起來是這麼簡單,可成王敗寇,一般失敗的一方,當場可能倖免於難,事後便不會這樣幸運了,是不是范姜小姐?”
范姜婉兒點點頭,說道:“不錯,失敗方總會在事後因爲一些意外而去世!”
她語氣森然,帶着凜然的殺氣。
孤桐和小七看到她殺意揭露的模樣,都忍不住心中一緊,對這個女人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孤桐正容道:“此次,其中最主要的目的,幫助范姜小姐獲得府中之位。這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我們僥倖勝出,還得考慮一下如何將范姜老爺安全下葬的問題,現在外界還不知道範姜老爺離世的消息,可畢竟紙包不住火,等府主之位比鬥之時,必然會天下皆知,那時候我怕北寒極地的人,會落井下石!”
范姜婉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飽滿的胸脯高高聳起,顯得身段婀娜多姿,說道:“桐先生的擔憂正中關鍵,不過現在想來還爲時過早,就算北寒極地獲得消息,等他們部署規劃一下,也需要一些時日。”
小七斷然道:“北寒極地的人也敢來?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對!”
他作爲開山關的守城軍士,曾經跟北寒騎兵交手過多次,對於北寒,中州地界的軍士都抱着一種同仇敵愾的怨恨,若不是因爲北寒極地的入侵,他們又和需要離開父母兄弟,在這戰場上披肝瀝膽?
孤桐向秀秀說道:“認清楚了,着纔是他的本面目,你可要知道小七原本可是一個兵油子,平時的幽默多趣不過是僞裝罷了。”
秀秀笑着低下頭.又偷偷用眼去看小七。
小七尷尬得滿臉通紅,看到秀秀也在看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不知應躲到那裡去。
孤桐啞然失笑,看着這封活寶貝,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和豪情。
范姜婉兒在得見識過孤桐的身手之後,知道有此人相助自己,她這方便如虎添翼,大減先前的惶惑,心情更佳,輕笑道:“我們都是杞人憂天而已,畢竟現在並非北寒入侵的殘秋。”
小七找到說話點,匆忙掩飾自己的尷尬,說道:“不錯不錯,現在還是春天,夏天還沒到,秋天更遠呢。”
孤桐忽然插嘴道:“誰告訴過你,北寒極地一定要在秋天南下入侵呢?”
小七嘀喃兩句,說不出話來。秀秀看到他窘迫的模樣,剛剛收斂起笑容的面龐,又如同鮮花一般,綻放開來,她不得不伸手掩着嘴,低了臻首。
孤桐話音一轉,問范姜婉兒道:“比武,可定下時間?”
范姜婉兒搖搖頭,說道:“不曾,這事還需要與我那弟弟商討一番。”
孤桐點頭,表示理解,忽然從大椅中站了起來,說道:“天色已晚,我與小七便先告退了,擇日不如撞日,明日便隨小姐,去找范姜公子定下這比武日期!”
范姜婉兒一愣,喜道:“好。”
她話音一落,孤桐的身影已經頭也不會的走出大廳,融入到無邊的夜色之中。小七一看,哪裡還呆的下去,瞅了一眼秀秀,見對方正擡着一雙眸子望着他,便眨眨眼睛,做個鬼臉,追着孤桐而去。
秀秀害羞的低下頭。
敞開門的大廳,沐浴在夜色之中,徐徐寒風吹過,讓大廳中的溫度瞬間降了幾分。茶几上的熱茶都已經涼了,經過這寒風撫摸,連茶壺中也是冰涼一片。范姜婉兒將手中茶碗的涼茶一飲而盡,盯着門外的夜色,眼神閃爍不停。
秀秀見她喝了涼茶,吃了一驚,就待站起來,重新點爐燒茶,卻見她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邊走邊說:“秀秀,你把茶具收拾一下,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這些日子,兩位先生的起居,便由你照顧吧。”
“是。”秀秀惶恐應是。
范姜府的偏廳,眨眼之間,便只剩下秀秀一人,站立的空曠的屋內。她腦海中,閃過小七的一笑一鬧,不由面色微微紅了。
孤桐和小七兩人一前一後,回到院子中。
天空中月色明亮,月是輕柔的,月光如流水般傾瀉下來,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銀霜。凝視着月,久久不忍將視線移開,那潔白如玉的月似乎羞了。匆匆地順手牽了一片薄雲,遮住了秀美的臉,一切變得朦朦朧朧。如此纖塵不染的月光,使得多少人駐足欣賞,引起多少人的遐想,勾起多少詩人的情懷?
院子中,明亮如同白晝。
孤桐房間的燈已經熄滅了,也聽不見意思聲息,他沒有多想,以爲秋嵐等他不耐煩了,便獨自睡了。他並未急着回屋,而是站在院子中的樹下,扶着樹幹而立,沉默不語。
小七見他舉動有異,便止住腳步,站在他身後,說道:“師尊?”
孤桐如同從沉睡中醒了過來一般,全身油然升起凌厲的氣勢,順手從大樹上折下一段樹枝,輕輕抖動之下,便弄出一杆長棍。左手一甩,將竹韻劍插在地上,沉聲說道:“小七,你已經學會‘燎原飛霜破’的玄功心訣,現在我便來叫你槍法的招式!”
小七渾身一震,匆忙之間睜大了眼睛。
孤桐以手中木棍爲槍,驟然運轉起來,竟然純熟自如,便如苦練了多年一樣。他這一世雖然獨尊劍道,可天下玄道,殊途同歸。這好比是寫畫大師和技匠的分別,技匠只工一藝,但大師意到筆到,天下景物,千變萬化,無一不可入畫,只要一經他的妙手,佳作豁然有若天成。孤桐亦復如是,經過兩世經驗,他與武學之上依然貫通天下武技的精華,把握了事物的‘物理’,任何兵器到了他手中,都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所以他纔想用手中之劍,演化一條匯融江海的道路。
孤桐在一招一式的施展着槍法,雖然不慢,卻清晰可見。可是這情景落在小七的眼中,卻截然不同。他視野中失去了孤桐的影子,只覺的眼前密密麻麻全是血紅的長槍,那一杆杆長槍帶着點點血跡,從千軍萬馬之中,撕裂開來,無畏,無悔。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院子中傳來低沉的氣流聲音,流蕩的氣勁在圍繞着整個院子四散而開,竟逼迫得原子中的那顆大樹迎風而舞。月光下,亮白色的氣勁折射在園內,忽前忽後,忽明忽暗,似乎猜琢不透,捕捉不到。
小七一時之間,沉浸其中,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明月有影,槍卻無影。
小七醒來的時候,孤桐已經放下木棒,將竹韻劍從地上拔起,他震驚道:“勇往直前,有進無退!這槍法在戰場不是無敵了?”他原本就學過這套槍法的玄功心訣,此刻看到槍招之後,更是不可抑止。
孤桐冷冷一笑:“沒有無敵的武功,只有無敵的人!”
小七爲止拊掌道:“師尊教育的是,不過有如此槍法,在普通戰場之上,殺一個三進三出,也不無可能,那樣就相對於是無敵了。”這小子還一時之間嘴硬起來。
孤桐搖了搖頭,天地間自有其不可更改的物性和數理,陽極陰生,陰極陽生,厲害的武功數不勝數,可那畢竟是古人創造出來的東西,並不一定適合今人。所以當世之中,每一個站在修行山巔的人,都修古書,悟自身,融匯貫通了,適合自己,才能最強。
這些道理,說與小七也不懂,他索性不言,而是問道:“你記住多少?明白多少?”
小七想了一會,說道:“招式都記住了,可明白的卻只有十之一二。”說完撓了撓頭,顯得有些不安。
孤桐暗讚一聲,不得不承認小七在槍法之道上,頗有天賦,便說道:“好了,你先回屋吧,今晚就不要睡了,在腦海中模擬這套槍法就行了。”
等小七回屋之後,孤桐低嘆一聲,伸手推自己房門,就在他手碰到房門之時,忽然如同結冰一般,停了下來,全身也微微顫慄,如同彈簧一般,蹦到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