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孤桐來到朝霧城後,並未改變外貌,可畢竟他在江湖上也算是新面孔,除了狼神閣曾經與他照過面的那幾個,要說能夠知道他孤桐來歷的,與江湖中,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了。
“我知道,我算過,”郭老太爺卻這樣說道,“你一共殺了三十二條性命。”
孤桐搖頭苦笑。
心中納悶,他從未與青焰馬賊團交過手,怎麼會殺了他們這麼多人?難道時間上的巧合,這幾天正好有人殺去馬賊團中?如果真有這種情況的,那便是助了自身一力了。
卻不知是何方人物,幫了他如此大忙?
“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又不是江湖豪俠,更不是久負盛名的前輩高人,爲什麼會有人把我的這些事計算得這麼清楚。”
孤桐油然輕嘆道。
“你當然不是什麼大人物,更不是什麼豪俠,至於前輩高人就你這黃毛小子還差點的遠,但是,你還有一點說錯了,你至少還有一個身份,值得我如此細心的關注。”
郭老太爺冷冷的說道。
孤桐啞然道:“是嗎,哪一種身份還值得您老費心費力,我怎麼不知道?”
郭老太爺冷冷笑着說道:“近日,北寒極地的狼神閣幾乎傾巢而動,誰知道發什麼了什麼?”他並未回答孤桐的問題,而是又拋出一個問題,只是這問題不是針對孤桐,而是對屋子裡的所有人。
這一問,更是讓孤桐心中一緊。
要知道,郭老太爺爲了對付范姜府已經跟狼神閣進行着某些交易,那麼自然會對狼神閣近日的一些情況有些瞭解,其中便包括他們所發出‘萬里追殺令’的緣由,難道狼神閣的人還將孤桐的畫像交給郭老太爺不成?
孤桐心中不由謹慎起來,一旦自己身份暴漏,那此地便不肯久留了。
就算違背了與范姜婉兒的約定也在所不惜,如果他再次陷入狼神閣衆人的包圍圈中,只要三神來兩個,便無可倖免,逃之無方,唯有死路一條!除非離歌樓高層出面,排高手來援助他,可是離歌樓針對新入門弟子的下山試練,都用大浪淘沙之法,任其自生自滅,根本不光不顧。
不過有一點,無論你惹了多大麻煩,只要活着回到離歌樓,宗門便庇佑下來。這樣的規則,在江湖中也是一條不成文的底線,自然,這也就是狼神閣大張旗鼓的緣由,決不可讓孤桐安全回到離歌樓。
現在是宗門對個人,一旦讓孤桐逃回離歌樓,那便是宗門對宗門了。
屆時,局勢便風雲轉換,如何針對,就連狼神閣當代宗主聶飛擎也得斟酌面對。
站在郭家大少爺身側的古煞忽然說道:“狼神閣近期發出了十年不遇的萬里追殺令,聽說在追殺一個名不見傳的人物!”
孤桐眼眸一轉,卻見他依舊低着頭,寬大的帽檐遮住了眼睛,看不到雙眼中的神情。
端坐在大椅中的郭老太爺此時面龐上浮現笑容,慈祥的看着古煞,讚道:“老古果真不負判官之名,這江湖消息來的就是快捷,我想在朝霧城能知道此等信息的,也沒幾個了。”
古煞不曾擡頭,微微躬身,說道:“不敢。”
郭老太爺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問道:“那又有誰知道那位所謂名不見傳的人物,又是何方神聖?”
屋子裡的人,一時間竟然陳靜下去,沒人都皺着眉頭,無法回答,他們並不曾知道這消息,自然無法回答郭老太爺的提問。此時古煞也沒有插話,有些時候主動回答並不是好的時機,他古煞在郭府,無論跟郭老太爺有何等關係,也是一個外人,而外人自然不能像自家人一般,有問必答,有些機會,還是得留給主家人的。
然而,他失算了,因爲屋子裡的人,除了他,幾乎沒有知道這消息的。
屋裡沉悶着,衆人愧疚的低着頭,不敢去看郭老太爺威武的面容,心中惴惴不安。可是郭老太爺並未因此而氣憤,反而輕輕的笑着,說道:“老古,你來說說……”
古煞此時才擡起頭來,聰明的人,願意凸顯主人的身份,可也絕不會貶低自己的價值,此時被郭老太爺問起,才認真回答道:“據說,此次惹了狼神閣的小子,是離歌樓的孤桐,以前不曾聞名,應該是離歌樓培育的新一代真傳弟子!”
郭老太爺點點頭,說道:“不錯,老古的消息還是很可靠的,不過……”
微微一段,古煞緊接着趕上問道:“請郭老指點!”
這一記奉承,拍的郭老太爺身心舒暢,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笑道:“那人確實是離歌樓的弟子,那麼老古可曾知道此人其他消息?例如修爲玄功等?”
古煞搖搖頭,說道:“這小子初出江湖,消息有限,這些信息卻不曾得到。”
郭老太爺話鋒一轉,忽然對孤桐說道:“不知桐先生,可曾知道一些什麼?”
孤桐淡然無波,說道:“不曾!”
“哈哈哈……”郭老太爺大笑起來,猶如聽到什麼好聽的笑話一般,驀然笑聲一斂,一雙大眼光彩閃現,猶如射出兩道刀芒一般,刺得孤桐隱藏在衣衫下的身軀微微一顫,心中更加駭然的時候,耳中聽到郭老太爺嘲笑的聲音:“關於那麼孤桐的消息,桐先生說不知道的話,可真是天下最好聽的笑話了。”
孤桐面容並不曾變化,依舊淡淡說道:“郭老太爺開玩笑了,雖然我名字中也有一個桐字,可與那孤桐八竿子打不到一邊,若不是古先生說來,我還不知道世上還有一人叫孤桐呢。”
郭老太爺灼灼的目光,直盯着他,說道:“此時此刻,桐先生還不承認?”
“承認什麼?”孤桐愕然說道,“郭老先生這話說的,可是有些無頭無尾了。”
郭老太爺用無可奈何的聲音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桐先生是聰明人,爲何要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孤桐露出不解的表情,說道:“我還是不清楚郭老太爺話中的意思。”
“好!”郭老太爺油然叫一聲好,說道:“既然桐先生如此執拗,我便把話說明白了”
孤桐又笑得很愉快了,說道:“早就該說明白!”
郭老太爺表情一滯,面色冷了下來,聲音更冷,說道:“桐先生難道不敢承認自己真實的身份?”
孤桐不解的問道:“梧桐便是梧桐,還有什麼真實身份?”
郭老太爺面色更冷,猶如冰雕一般,聲音中帶着冰渣子的碎屑般,冷冷說道:“梧桐是你,孤桐也是你!你真實的身份便是離歌樓的孤桐,至於什麼梧桐,不過是騙人的幌子罷了!”
衆人駭然起來,這名不見傳的人物,竟然是狼神閣幾乎傾巢而出也未曾殺掉的孤桐不成?
孤桐搖搖頭,說道:“郭老太爺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我沒有開玩笑!”
“離歌樓的孤桐年齡在十八左右,精於劍道,而在離歌樓中,劍道高手便是西江月峰峰主風見塵,,另外一點,有人在大荒草原看到過蕭玉龍的身影,醉劍游龍的招牌還是很好認的,蕭玉龍作爲風見塵的大弟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大荒草原,他出現在此地,必然是爲了孤桐,所以這些信息整合在一起,你的身份便可呼之欲出。”郭老太爺的眼睛釘子般的盯着孤桐,“你便是風見塵新收的弟子孤桐!”
孤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搖頭嘆息。
“孤桐是孤桐,又如何跟我糾纏在一起?”
郭老太爺說道:“孤桐精於劍道,而你也是用劍的,聽人說,你的劍術不在藏劍閣司馬星宇之下。而此地立着赤霞鎮並不遠,而且據說狼神閣的人,曾經在朝霧城外攔截過某人,如此想象的兩人,出現在相同的地方,絕非巧合。”
“不管您老信不信,反正我覺得這是一個巧合!”孤桐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手中的劍,搖頭輕嘆。
郭老太爺不說話了。
他的臉變得更冷,他的眼睛變得更藍。
他的眼睛還是像釘子一樣,釘在孤桐的身上,可那躺在大椅裡的身體卻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寸一寸地站了起來,像是一個被深埋在土裡的人,慢慢從土坑中爬出來一般。
他的每一寸移動都很慢,可是每一寸移動都潛伏着令人無法預測的危機,卻又偏偏能讓每個人都感覺得到。
每個人的呼吸都改變了,隨着他雄偉軀幹的移動而改變了。
只有孤桐還沒有變。
“你爲什麼要這樣子看着我?難道你居然真的以爲我是孤桐不可,天下修劍的人,如同過江之鯽,數不勝數,難道每個人都是孤桐不可?”
孤桐直在搖頭苦笑嘆氣:“我倒真希望我便是那個孤桐,那樣的話也就沒有人欺負我兄弟了。”
郭老太爺沒有開口,卻發出了聲音。
他的聲音不是從嘴裡發出來的,是從身子裡發出來的。那看似蒼老而雄壯的身子裡三百多根骨骼,每一根骨骼的關節都發出聲音。
他的手足四肢彷彿又增長了幾寸。
雖然他還沒有出手,可是全身的氣勢已經提到了極致,之所以還沒出手,那是因爲他的刀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