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是邊季可過的算是最安穩的一段日子。
惟一可惜的是他現在背上了叛徒的罵名。
不過一想到根據地的同志們收到了十幾萬近二十萬美元的裝備,這點罵名又算得了什麼?
作爲知曉張安平身份的“叛徒”,邊季可這段時間有種小刀劃屁股的感慨。
真的是漲見識了!
真正的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日本人搞大抓捕,結果到頭來目的沒達成不說,還落了滿世界的罵名,雖然獲得了兩百萬日元,但比起張安平的收穫,他們真稱得上是當牛做馬了。
相比起這波鉅額的收益,坑死幾個漢奸、讓日本人上演一出狗咬狗還真算不上什麼。
“這纔是臥底的最高境界啊!”
邊季可發出了不止一次的感慨,真的是小道劃屁股開眼了,開眼了啊!
感慨中,門外傳來有序的敲擊聲。
安平同志?
邊季可一喜,趕緊將敲門的張安平放了進來。
回到屋裡,他就迫不及待的道:“安平同志,是不是有任務給我?”
他在龍華營地的時候受過刑訊,這十幾天來都在養傷,快把他憋瘋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做一個牛逼哄哄的臥底,做一個像張安平這樣的王牌臥底。
看着迫不及待的邊季可,張安平凝聲道:“老邊,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
邊季可拍着胸膛:“安平同志,你說吧!”
他還沒意識到“考驗演技”四個字的分量。
張安平開始說起了明天的安排,當邊季可聽到是直接跟老戴打交道後就一哆嗦,等聽到張安平要做的事後,更是驚得下巴都掉了。
忽悠軍統當家人深入險地?
帶着戴春風去“擒賊擒王”?
夭壽啊,這都是什麼神操作啊!
但在震驚過後,邊季可就意識到了其中的機遇——若是完成這一次的“縹緲”之旅,他的身份在軍統就再無破綻,絕對不會再有哪個說他假叛變之類的,甚至他還能因此得到重用!
費力的將張安平傳遞的訊息消化以後,邊季可鄭重的向張安平保證:
“安平同志請放心,我一定不會露出任何破綻!”
對於邊季可張安平其實是很放心的,這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地下黨員,若不是運氣太衰遭遇了大抓捕,肯定不會落進敵人手中,而他的那次失誤說到底也是因爲自己太特殊所致。
見邊季可很快就消化了自己給他的震撼,張安平便說起了真正的正事:
“這一次和老戴同行,他肯定會問你很多關於我黨的信息,你對蘇南根據地很熟,老戴必然會在這方面多問,我希望你表現的抗拒一些。”
“抗拒一些?”邊季可奇怪。
“對,就是那種雖然叛變,但不想跟昔日的戰友刀兵相向的抗拒,明白嗎?”
“理解。”
張安平道出了自己的目的:“這麼一來,老戴大概率是不會讓你留在上海。老戴有意在重慶開一個‘特種政治人員訓練班’,目的是培養能打入我方邊區和聖地的特務,你若是不留在上海,就極有可能被安排在這個訓練班裡當教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邊季可恍然。
張安平這一手,絕了!
“這些人的信息我是交給你還是跟重慶那邊的同志聯繫?”
“不用交給我!想辦法保留這些人的照片和信息,有備無患。”
邊季可鄭重的點頭:“我明白了!”
他本就對張安平敬佩不已,此時已經不止是敬佩那麼簡單了——這位同志佈局,可都是衝着幾年後準備的!
難怪上海區能成爲了諜戰戰場的翹楚。
“還有一件事,我們需要對一下口徑——你需要向老戴提供上海區有我黨臥底的可能。”
邊季可本能的問:“啊?爲什麼?”
張安平聳肩,沒說我的手下同志實在是太多了,這得爲以後爆雷做準備哈!
見張安平不說,邊季可便道:“我明白了,是有備無患。”
“來,咱們統一下口徑——這一次同行的除了老戴還有王天風,老王這傢伙心思更縝密,口徑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倆人就很多問題展開了口徑統一,在一次又一次的修正下,邊季可變成了鐵打的在38年年中就被張安平秘密策反的中共叛徒,就這履歷,想翻案都極難的那種……
……
次日一早,張安平帶着邊季可便在約定地點等候老戴,沒一會兒,老戴就和王天風還有郭騎雲一行三人過來了,看老戴春風得意的樣子,看樣子昨晚過得很舒坦。
老戴是小商人打扮,王天風和郭騎雲自然也是小廝打扮,看到張安平和邊季可的小廝打扮,老戴頗爲滿意的讚許道:
“僞裝方面你小子沒讓我失望過。”
張安平老戴請上了一輛早就準備好的貨車,在王天風和郭騎雲主動要進車斗前,張安平將一張通行證交給了王天風:
“這是岡本會社的通行證,有它在,蘇南地區基本可以暢行。”
這是給老戴暗中的護衛隊準備的。
王天風會意,示意郭騎雲將通行證送走。
在等待中,他詢問起了張安平如何佈置安保力量的。
張安平便實話實說,說自己將別動隊調了過來,別動隊會保持跟己方六到八個個小時左右的距離,另外他還準備了多部電臺,會在固定時間跟別動隊保持聯絡。
王天風見此這才放心,但並沒有透漏他掌握的安保力量——老王做事之穩妥簡直沒法說,難怪老戴出門經常帶着他。
郭騎雲很快就返回,見狀張安平坐進了駕駛室,啓動了汽車開啓了這一次的“縹緲之旅”。
……
日本人在佔領區施行的統治是以城市爲節點、沿着交通線(鐵路、公路)佈置各種據點組建佔領網絡。
他們的駐軍主要在交通便利的大城市,如蘇南地區,駐軍的主要是城市便是蘇南的五大城市。
在縣城的統治則依靠少量的駐軍和大量的僞軍來維繫,除了一些人口衆多的村鎮或者交通要道所在的村鎮外,大量的村莊他們根本做不到駐軍,只能依靠所謂的維持會來統治。
所以遠離縣城、城市或者交通要道之外的村鎮,便成爲了忠救軍跟新四軍還有游擊隊的天下。
雙方在蘇南的範圍內犬牙交錯,經常出現這個村子在忠救軍的控制下,隔壁村子卻在游擊隊的範圍內。
這一晚,從最開始的“機械化步兵”變成純步兵的一行五人,經過了兩重的盤問後,借宿在了一個叫貟家村的村子裡。
郭騎雲和邊季可伺候着滿臉倦意的老戴洗漱後,疲倦的老戴並沒有直接睡去,而是將張安平和王天風喚進了屋內。
老戴的神色不怎麼好看,不止是累的,還有被氣的原因。
從上海出來的時候開着車,但出了上海地界後就遇到了游擊隊,游擊隊只是簡單的盤查後就放人了,但沒一會碰到了忠救軍,岡本會社的招牌挺好用的,但乘坐的卡車卻被“充公”了。
這算是第一次被忠救軍氣到。
接下來行程中,一行人遭遇過游擊隊,也遇到過新四軍,也沒少遇到過忠救軍,但前二者確認他們是岡本會社的人後,便提醒不能去某某地某某村外,就沒有過在他們身上敲一筆的行徑。
可一旦遇到忠救軍,那就必須繳“買路錢”,就連岡本會社的招牌都不好使。
除此之外,從離開上海到現在一共三天時間,他們就碰到了三起忠救軍入村強行徵“稅”的事。
以上這些,老戴其實能接受。
用老戴的話說:
“他們的軍費連正規軍的一半都沒有,其行可誅、其情當憫!”
但讓他噁心的是今天下午的見聞——一支鬼子運輸隊在忠救軍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走了,這支“徵稅”的忠救軍,即便兩倍於日軍運輸隊,也沒有動手的慾望,反而是眼巴巴的看着他們離開。
最讓老戴接受不了的是這支運輸隊進了游擊隊的防區後,游擊隊卻出動了人手跟鬼子打了一場,雖然游擊隊沒能拿下這支運輸隊,但運輸隊卻不得已折返而回。
偏偏就是這麼一支被游擊隊擋住不得不折返的運輸隊,忠救軍也沒有動手的心思,眼巴巴的看着他們又從眼皮子底下走了。
窺一斑而見全豹,蘇南遊擊區的忠救軍到底是什麼貨色可想而知!
這纔有了老戴將張安平和王天風喊來的一幕。
“安平啊,我算是理解了你之前給我的那份報告。”老戴嘆了口氣,他費盡心思支撐着的忠救軍,如果是一羣看到日本人連丁點戰意都沒有的烏合之衆,要他們幹什麼?
學習共黨創建游擊區,花錢費力的派兵派將,沒成效那有什麼用!
張安平沒有吭聲,倒是王天風安慰道:“老闆,不是所有的忠救軍都這樣。”
老戴面對兩個心腹也沒有自欺欺人,自嘲道:“過去一年多時間裡,忠救軍報上來的戰鬥次數大小213次,自稱殲敵總數超過兩千,這水分……怕是有一大半吧!”
張安平小聲道:“是八成。”
水分是八成!
老戴的臉有些掛不住了,沒好氣道:
“你倒是說說你的看法吧!別藏着掖着了!帶我吃了三天的苦,有什麼想法別藏着了!”
老戴從張安平“忽悠”他來蘇南的時候,就知道張安平是要讓他親眼看看忠救軍,現在該看的都看了,他倒是要看看外甥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張安平道:“局座,您也看到了,咱們和共黨不一樣。”
張安平說的隱晦,但老戴明白他的意思。
這三天來,老戴是大受衝擊。
蘇南這一塊地區,刨除日本人外,國共之間的勢力是錯綜複雜,忠救軍和新四軍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方式,在遠離城市的區域內共存。
但共黨的新四軍卻在村莊一級擁有完善的機構,這些機構配合新四軍和游擊隊,將這些村莊中的百姓牢牢的掌握着。
相反,忠救軍看似在蘇南擁有不次於新四軍的勢力範圍,但對勢力範圍內的控制力幾乎可以說是爲零。
講句殘酷的話,說不準忠救軍區域內的百姓,恨不得暗暗給日本人通風報信,讓日本人來解決爲禍鄉里的忠救軍呢。
這一點,老戴親歷以後自然看得清楚——這幫愚民大概是不知道,忠救軍只是讓他們繳稅,但日本鬼子過來,可就是將他們搶光光!
眼見張安平說出瞭如此直白的話,老戴也不惱火,示意張安平繼續。
“游擊區我們不能丟,但不能再用這種方式控制游擊區了!”
張安平沉聲道:“我建議用淞滬模式取代目前的游擊區模式!同時也對臃腫的忠救軍體系下手,放棄現在這種肆無忌憚的擴兵,用精銳小股部隊來達到牽制、遊擊的目的。”
淞滬指揮部,在忠救軍體系中比較奇葩。
自去年完成整編後,忠救軍各支隊奔赴各自的防區,一年多的時間,各部人數都得到了大規模的增加。
但淞滬支隊沒有。
不到兩千人,分成多箇中隊在上海地區、京滬鐵路沿線活動,從沒有大肆擴編過。
還有一點,淞滬支隊也是忠救軍體系中,首個和地方軍統完美結合的範例。
老戴凝聲問:
“你是想以區、站、組來轄制忠救軍?”
“這有點想當然了吧!”
區、站、組負責人,雖然都是軍職,但搞特工跟指揮部隊不同。
張安平道:
“有應對方式。”
“說來聽聽。”
“第一,成立像淞滬指揮部這樣的聯合指揮體系,這樣不至於忠救軍的負責人失去話語權。”
“其次,可以對各區站組的負責人進行專門的培訓,另外加配一名熟諳作戰的參謀長或者副指揮加以協調。”
“專門的指揮人才不好培養,但讓各區、站、組負責人經過短期培訓瞭解幾百人規模的作戰,這不難達到,更何況指揮作戰的時候,也不需要他們親自出馬。”
張安平舉了個例子:“就以蘇州爲例,成立一個蘇州指揮部,只需要轄制三個或者兩個中隊規模的忠救軍即可。”
“偌大的蘇州地界,兩個中隊的忠救軍很容易養活,且也容易跟蘇州站聯動進行各種遊擊活動。”
“另外,可以設立幾個城市範圍內的指揮部,如成立一個蘇南指揮部,下轄五城指揮部,關鍵時候也可以做到聯合統一作戰,而在平時又分散四處。”
老戴陷入了沉思。
目前蘇南有近萬的忠救軍,若是按照張安平這樣的說法成立一個蘇南指揮部外加下轄的五個城市指揮部,三千到四千的忠救軍即可。
軍費上面可以省一堆,最關鍵的是有一個總指揮部,可以進行有效的管理、組織有規模的行動。
這倒是跟抗戰之前外甥的設想一致,以組、站、區爲節點進行遊擊作戰。
他暗暗盤算起來,這麼一來,在蘇、浙、皖三省的忠救軍,人數可以壓縮到一萬五左右。
人數的精簡帶來的必然是戰鬥力的提升。
“想法不錯,不過我得多考慮考慮,此事畢竟事關重大。”
老戴沒有第一時間就表示贊同,他還是要多考慮考慮——這想法不錯,可人數的精簡必然會造成實際控制區的下降,屆時不就便宜共黨了嗎?
“這件事回頭再說——下面咱們可以去找何行健了吧?”
三天的苦老戴明顯是吃夠了。
張安平猶豫了下,道:“局座,我有個重要情報向您稟告。”
(抱歉,這幾天狀態不好,暫時先每日一更,容我緩幾天恢復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