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孝琛所謂的阿庫別瑞星際時代的技術習慣,指的正是激發空間波動從而實現超光速效果,進行星際航行的通用技術規範。
要理解這一點,就必須從阿庫別瑞引擎的技術原理說起。雖然二十世紀末,地球時代的墨西哥教授米格爾·阿庫別瑞教授便提出利用空間波動來達到超光速星際航行的目的,可是等到二十四紀“木星之光”實險後,纔有實用型的“超光速引擎”——阿庫別瑞引擎。
它利用兩套與粒子炮一樣的正氫與反氫粒子噴射器,噴發出一定質量、速度極爲接近光速的氫和反氫粒子束,導致因湮滅,瞬間釋放出全部能量,從而壓縮了空間的曲率,形成空間波動。氫元素好解決,可是反氫卻是要通過高速粒子對撞系統製造。儘管超導技術和新型材料的普及使得這種製造系統更便宜,更易於生產,但還是形成了一個頗有約束性的技術使用規範。
用於製造反氫的高速粒子對撞系統需要持續運轉才能維持足夠的生產效率。於是,這個頗有約束性的技術使用規範便是,對撞系統一旦投入運轉,通常要求連續使用上一段時間。這段要求的時間進而使利用阿庫別瑞引擎進行超光速星際航行時,激發空間波動後需要連續進行下去,形成了星際航行的“通用技術規範”。
這個技術規範有一系列的具體時間參數作爲標準,和衡量超光速等效速度的阿庫別瑞速度對應。阿庫別瑞速度零級,即阿庫別瑞標準速度,等效(相當於)每秒十五萬千米——這個速度也是星際飛行器最高反作用推進速度,對應零秒;阿庫別瑞速度一級,等效每秒一百五十萬千米,對應一點五秒;二級,等效每秒一千五百萬千米,對應一十五秒……
很明顯可以看出,這些對應的時間參數與阿庫別瑞等級的等效光速倍速一樣,後一自然數級別是前一自然數級別的十倍。運用到實際例子中,就是要求那些進入相應的阿庫別瑞速度,也要維持相應的超光速時間。例如以阿庫別瑞速度一級進行超光速飛行,按照規模運作,就要求持續至少一點五秒(這個僅是理論上的標準,實際操作中,標準型的阿庫別瑞引擎只能運行時間只能用只自然數計算,如一秒、兩秒)。
當然,現實操作中不可能一成不變,特別是阿庫別瑞速度級別越高,越是達不到這種要求。因此,通用技術規範有另外的規則。仍以阿庫別瑞速度一級爲例,對於更長的飛行距離距離,則要求超光速飛行時間量爲一點五秒的自然數倍數後的自然數。相應的,更短的距離達不到要求的時間,或者因爲空間物質分佈的問題(如通過引力過強的恆星等高質量天體附近)必須改出超光速,就要對時間標準進行整十縮小(但最小的時間也必須是自然數時間,如一秒,不能有像一點五秒的時間——這裡還是要重複強調,理論的標準有一點五秒,實際上對於標準型號的引擎,運行時不可能做持續到小數點後的時間,因爲其噴射反氫和氫粒子時間間隔是一秒)。
比如,從“阿非利加”行星到“伊謝爾倫”行星爲三千光年,以阿庫別瑞速度七級(即五百萬倍光速)航行,對應的時間標準是一百五十萬秒。但是以目前的技術水平,任何一具阿庫別瑞引擎都是無法持續運作一百五十萬秒(將近四百一十八小時),而實際上的兩顆行星之間的物質分佈也不是均衡的,也不可能一口氣進行這樣的飛行。就算能做到,當飛船改出超光速時,也已經超過目的地很遠。
所以只能對標準時間進行綜小和分割。根據兩地航線的情況和飛船本身的狀態,無人通報艦通常會把阿庫別瑞速度七級的標準時間縮小成到一萬倍,只有一百五十秒。正常的情況下,它每次進行等效於五百萬倍光速的空間波動飛行時間爲兩分半鐘。整個三千光年的航程,它將進行多達一百二十次這樣的超光速飛行,但因爲其間必須對飛船進行檢修,所以穿梭這麼長的距離,對於一艘能飛上阿庫別瑞速度七級的無人飛船而言,仍然要達到二十四小時。
這個所謂的通用技術規範,雖說具有約束性,但也只是從維護機器效率和延長壽命的角度上而言的,也就是說,按照這個標準進行飛行,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飛船上的能源利用效率和機器的穩定運轉。對於一些來往於星海進行冒險和戰爭的人來說,它往往被忽視。
就像聯邦國防軍遠征艦隊現在面臨的帝國軍指揮姜子鉞,就是一個典型的不遵守星際航行通用技術規範的人。無論是他想出的“空間風暴戰術”——在較低的反作用推進速度下擊發阿庫別瑞引擎來引發空間波動,還是遂行“超光速攔截”戰術採用的飛行方式,都不再遵守通用技術規範。
按照通用技術規範,帝國軍每一次進入超光速逃離追擊,都要根據進入的阿庫別瑞速度級別對應的標準時間進行飛行。如姜子鉞率八百艘巡洋艦第一次逃跑時,所有巡洋艦均用阿庫別瑞四級航行了二十五分鐘,剛好是通用技術規範裡,這個速度級別對應的標準時間,一千五百秒。
“也正因爲有這個通用技術規範,我們對於敵人逃跑的動向才能更加清晰和更加明確。”
羅孝琛作出評價。
“可是現在,敵人已經不遵守這套遊戲規則了。在我們第一批戰列艦失蹤時的那一輪追逐中,他們用阿庫別瑞速度四級只航行了七百五十秒。標準時間被縮小了二分之一,並沒有整十縮小。他們只飛了一半路程,就改出超光速,佈置了攔截陣列。”
“這樣會讓他們的阿庫別瑞引擎更早報廢的。”許鴻釗敏銳地意識到不遵守規則的代價。
“也許他們並不在乎這種代價,也許他們覺得划算。”
羅孝琛平靜地說。他了解敵人的心理,守衛國土往往毫無保留,不惜代價。“說不定他們的指揮官已經意識到,他們的阿庫別瑞引擎還沒有提前報廢,就連同他們一起被我們摧毀。”
“如此說來,他們正是利用我們以爲他們遵守通用技術規範的心理來攔截我們。可是我們的戰艦都處於空間波動當中,等效的速度可是好幾千倍甚至上萬倍光速,他們的戰艦根本不可能及時有效地發現並鎖定我們的。”
許鴻釗疑惑地說。他的話不無道理,聯邦軍總是以阿庫別瑞速度五級、甚至六級進行追擊的,帝國軍巡洋艦在中途發現他們時,恐怕他們已經掠過帝國軍一百甚至上千天文單位了。
羅孝琛一邊播放自己製作的立體成像示意動畫,一邊解釋道:“我們散開陣形,各艦進入超光速航行。總體上看,我們的艦隊還是以一個巨大的圓面陣在向前推進,我們整個艦隊的軌跡形成了一個非常大的圓柱體。敵人不需要太複雜的計算,只要在我們這個‘圓柱體’即將經過的空間部署偵察警戒網,在發現我們的戰艦穿透後,立即就可以通過無人偵察船和通報艦,獲知我們戰艦的航向和速度。再根據這些參數計算,佈置出適當的陣形,定出射擊方向和時間。有個不是很恰當,可我覺得很形象的比方,可以形容敵軍的這種攔截行動,‘星際水雷’。”
“‘星際水雷’?”許鴻釗臉上泛出苦笑。
現實中並沒有“星際水雷”這種缺乏足夠戰術意義的武器,不過帝國軍的巡洋艦隊確實起到了某些武器專家設想的“星際水雷”作用。他們預先佈置在對手即將經過的航線上,然後發動攻擊,如同水雷一般將對手轟掉。不同的是,他們沒有死呆在一個地方,而是利用自身來作誘餌,調動對手前來“撞雷”。
所以許鴻釗將軍感到有些尷尬,不想自己英明一世,竟然在這裡被敵人牽着鼻子走,而且還是不知不覺地。
“可是就憑那八百艘巡洋艦就能擊毀我們三百多艘戰列艦,實在有點不可思議啊。”哈德里安·埃德蒙森中將說道,晰白的臉上泛着懷疑的表情。
羅孝琛立即迴應道:“從我們失蹤的戰列艦數目和進行的追擊飛行次數來看,三百餘艘戰列艦的損失不是敵人一次性造成的。敵人是憑藉我們的無奈和疏忽逐漸削弱我們的。我們的戰列艦質量很大,超光速航行時船距要拉到數萬到數十萬千米左右。他們只要以十五艘左右的巡洋艦集中攻擊我們一艘戰列艦,就可以用三到五輪射擊摧毀我們。以他們的數量,反覆如此十輪,我們的損失就累積到三百餘艘了。”
“真是沒想到啊,敵人意然還有這樣的新戰術,真有點防不勝防啊。”
許鴻釗發出感嘆,蒼老的語氣當中多少還是有些由衷的佩服。
“羅中尉,你有什麼對付的計劃嗎?”埃德蒙森急忙問道。
可羅孝琛卻說道:“有也沒有用了。”
實際上,當對手完全第一輪超光速攔截後,遠征艦隊在預定空間改出超光速,身爲第二艦隊旗艦傳令官的他,就從高級別的通信信息中獲知三十多艘戰列艦沒有跟上,他立即意識到對手的企圖和手段。但由於之前的想法被埃德蒙森中將否決,而且也缺乏足夠的證據,所以他沒有馬上提出來。
“有也沒用?”許鴻釗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