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提議,姜子鉞只好接受,儘管他此時還有一件看起來更爲重要的私人事情必須去處理。
根據大多數中國人看望病人的習俗,姜子鉞買了一袋新鮮的水果,來到軍部的士兵營房。
調派到新羅馬帝國國防總部的士兵,不像駐守“伊謝爾倫”行星的艦隊士兵經常處於戰備狀態。他們住在建造得如同別墅區的營房裡。首都的營房不像“伊謝爾倫”行星的軍人公寓那麼富有現代化氣息,而是完全按照傳歐陸風格建造的小洋樓,但每一幢樓的外觀又不盡相同,各有特點。每三名士兵共同居住一幢兩層的小樓,每十幢小樓組成一個單元,呈“凹”字形佈置,中間的場地可供集訓和日常的戶外活動。
姜子鉞在那些樣式繁多的樓房裡找到了丹娜•琪拉•龐帝克的房子。
丹娜虛弱地躺在房間的牀上,對於老朋友兼現任上級的到來,只能有氣無力地表示感激。但對於姜子鉞居然是送水果來,她還是展現出頗爲奇怪表情。
只是姜子鉞倒沒在意,關切地問:“看過醫生沒有?”
“軍醫說是感冒。”
即使實現了超光速航行,人類可以在一秒鐘內跨越成百上千天文單位,可還是對感冒束手無策。在這個時代,人類癌症腫瘤細胞擴散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可是感冒卻還是不治之症——所有的醫療手段和藥物,起到的作用跟上千年前一樣,只是用於減輕感冒的症狀。
只不過,隨着自然環保的健康理念普及與人類自身素質的提高,幾乎不再有大規模的流行感冒爆發。只是像丹娜只這種來自“太極”行星的人來到與地球相似的行星反而容易患病。因爲“太極”行星的日夜永遠分明,她從小就是生活在沒有黑夜的世界裡,根據所謂的晚休時間不過是在漆黑的房間裡。正常行星的晝夜更替導致的溫差和對生物鐘的影響反而使她的身體總是很不適應。
其實早在“伊謝爾倫”行星,她就常常患上風寒和其他小病,來到“新拜占庭”一年了,情況已經算是好轉了許多。
“醫生開藥了嗎?”姜子鉞問道。
“沒有,她說休息兩天就能恢復。今天已經好了很多了,昨天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明天就是週末了,你好好休息。要是還不行的話,就請假吧,反正請多少天我都會批准的。”姜子鉞微笑着說。
丹娜也跟着泛出笑容,說:“長官,作你的手下還真幸福啊。”
“呵呵,病假哪有不批的道理。”
“長官,其實我還真沒想到會和你一起工作。那天科室主任宣佈你會接任科長,我還真感到意外和驚奇呢。”
“我也沒想到。其實我還真從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會被調到軍部。”姜子鉞自己也感到吃驚。
“現在,你可是邊境艦隊、中央艦隊、屁股艦隊都工作過了哦。”
姜子鉞這回大吃了一驚,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記住許久以前“屁股艦隊”的事,他只好發出尷尬的笑容,自我辯解說:“這也算是一種完善的軍事職業生涯吧。”
丹娜見到他展露的窘相,有些滿意地笑了起來。
可是姜子鉞卻很快就起身,準備告辭:“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得走了。”
“你這麼快就要走了?”丹娜顯得有些失落。
“不好意思,我還要去航天港接一位朋友。”姜子鉞抱歉地說,“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給我,再見吧。”
姜子鉞正要走的時候,丹娜卻叫住他:
“長官。”
“還有什麼事嗎?”
“那袋水果是送給的嗎?”
“……”姜子鉞奇怪地注視着年輕的女戰友,趕緊說道:“我本來想買花的,可是我們都習貫送病人新鮮水果的。”
“謝謝你。”丹娜很感激,可她接着卻滿懷期盼地說:“我很喜歡鬱金香,最好是金黃色那種。”
姜子鉞立即明白了她意思,點點頭說:“好吧,下次我就送你鬱金香。你可得好好休息,再見了。”
得到滿意的答覆,丹娜也高興地說:“再見。”
離開了軍部士兵的營房,姜子鉞立即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新拜占庭最大的公共航天港‘九州’空天機場。
一位來自“新麥加”行星的年輕女子已經在旅客出口的座位上等候多時了。
她包頭蒙面,穿着黑色的衣袍,一副典型的***女子裝扮。不過保守的衣着並未完全遮掩住青春的氣息,頭巾之下一雙眼珠子如同黑珍珠閃爍着綺麗的光芒。
這位姑娘就是在2918年“太極”行星“虛空禪寺劫持事件”中陣亡的奧馬爾•阿扎伊的妹妹,法圖梅•阿扎伊。法圖梅在“新麥加”行星伊斯蘭女大學畢業,剛好在“新拜占庭”行星最大的清真旅店幼發拉底清真旅館謀得一個職務。因爲哥哥生前的長官姜鉞在陣亡慰問信裡承諾過有困難可以找他幫忙,於是法圖梅在來之前與姜子鉞聯繫,希望自己能在姜子鉞家租住一段時間。
姜子鉞沒辦法也沒有理由拒絕,因爲他之前已經做出承諾,何況幼發拉底清真旅館離他家很近。而且父母也表示歡迎,特別是姜小琪,老公已經去遙遠的“新萊茵”行星工作,家裡多個女人,對她來說反倒是件好事。
姜子鉞本來是讓法圖梅直接搭剩飛往白林社區的空天飛機,可是法圖梅卻因爲錯過航班,改飛到“九州”機場。當然,姜子鉞沒有什麼好怨言的,只好儘快趕來接她,連今天下班後戰爭大學艦隊指揮的旁聽課程也給耽誤了。
***打扮的法圖梅在川流不息的人潮裡反倒十分顯眼,加上個人綜合信息卡的移動通信功能,姜子鉞很便捷地找到了默默等待中的法圖梅。
見到法圖梅,姜子鉞趕緊解釋道:“讓你久等了,實在對不起,我的朋友病了,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法圖梅也連忙說道:“沒關係。麻煩您跑到這裡來,我感到很抱歉。我真是笨,居然把飛往白林社區的航班給聽錯了。”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閃爍着緊張的光芒,但僅僅就那麼一瞬間,連注視着她的姜子鉞也沒有察覺到。她根本沒有聽錯航班,一個大學畢業生不可能連自己民族講的阿拉伯語也聽錯。她從空間站轉到公共機場,只是出於另外的目的,是她來到“新拜占庭”行星的必由之路。
“我們走吧,我媽在家已經在準備晚餐了。”
“伯母親手做晚餐嗎?”
法圖梅吃驚地問。這個時代裡,親自下廚做飯的已經很少了。確切的說,具有烹調能力的人已經不普遍了,自動化的廚具、高智能的機器保姆,已經替人們一條龍搞定一切日常雜務了。做飯洗衣早已經蛻變爲高級手藝活,會煮飯做菜不再是基本的生存技能,而是一種值得驕傲和吹噓的藝術手段!能煮一手好菜的人往往就被周圍的人視爲藝術家。
“她上班時間比較短,空閒時間多,又不喜歡自動廚具煮的東西,就自己做菜了。”姜子鉞說的內容很平常,可是口氣卻相當自豪,有個會做飯的老媽,作兒子臉上也能大放光彩。
“那真是令人期待,希望能快點見到伯母。”法圖梅的話並不激動,語調顯得相當平常。
姜子鉞把法圖梅帶到白林社區的家中,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帶一個姑娘到自己家中了。不過第一位的丹娜,只是出於偶然,這一回的法圖梅,則是自己要求的。不過對於這兩位姑娘,姜子鉞僅僅是出於熱心的幫助。只有前年年底帶蘿塔回家,內心是出於帶她見家長的目的。可惜天意弄人,蘿塔已經不在了。
母親姜小琪下班後便完全沉浸在廚房裡忙着烹調藝術,當兒子帶着客人到來時,火腿的肉香已經從廚房裡飄出來。
把法圖梅請到客廳後,姜子鉞便趕緊衝進廚房。
“媽,你煮了什麼?”姜子鉞急忙問道。
“煙燻紅酒醃火腿。蘿塔最愛吃的。”
忙着操刀切菜的母親脫口而出。可話一說完,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她這才明白,媳婦死了幾個月了,可自己做起飯來竟然還以爲媳婦還在。
母親的話一下子撩起了姜子鉞內心的思念與痛苦,他表默地看着剛剛端出烤爐噴香可口的薰火腿,沉重地說:
“媽,蘿塔在會很高興能吃到你的薰火腿的。”
“對不起,兒子。我是人老發昏了。”姜小琪趕緊向兒子道歉。
“不,沒關係,媽。”姜子鉞恢復了常態,鄭重地說:“恐怕以後我們的飲食習慣得做一些改變。這是什麼油……”
他說着拿起廚架上一瓶油,照着牌子念道:“八戒牌純天然豬油?媽,所有的菜裡都放這種油嗎?”
“是啊,怎麼啦?”母親不解地問。
“噢……”姜子鉞不禁擡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媽,我說過了法圖梅是個***,和我們吃飯得煮清真菜,酒、豬油、豬肉……凡是關於豬身上的都不能擺上。”
“噢,老天爺啊……”母親姜小琪臉上立即呈現出絕望的神色,今天的晚餐要再煮一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