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8年5月18日十二時許,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准將指揮九十九艘各式戰艦突然出現在“易”星域,對新羅馬帝國軍少校姜子鉞指揮的正準備撤退的第九特遣艦隊形成了半包圍的夾擊之勢。
面對突如期來的聯邦艦隊,帝國軍人甚至連太空戰鬥服都沒來得及穿上,許多人都只是穿着太空便服就衝上崗位。就連表面看起來十分鎮定的指揮官姜子鉞,也只是穿着那帶有藍色條紋的黑色便服,坐在艦長指揮席上。
可以說,聯邦軍完全達到了“出奇”的目的。但是艦隊司令官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將軍並沒有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制勝”。
當兩軍距離只剩下六十萬千米時,尼拉斯·沃爾芬森准將下令艦隊大輻度減速,並對參謀長下達指示:“岡瑟,向帝國艦隊發電報,賦予他們投降的權力,醫療船可以馬上離開,必要時指揮官可以和我談判。”
“長官,你想全部俘虜敵人?”
“能做到最好。”沃爾芬森成竹在胸地點了點頭,“那些科學家是最寶貴的戰利品,還有這個可能與‘安特內斯特’有關的星際行星。”
如果不費一槍一彈便讓對手投降,一舉奪得這顆行星並且俘虜一批帝國的科學家,附帶那位已經出了打出了些名堂的馮·姜子鉞少校和一批帝國軍艦,對沃爾芬森來說,將會是戎馬生涯中最完美的勝利。
優勢幾乎全在敵人一邊,倍感壓力的姜子鉞這時不禁想起去年元月在“太極”星域附近那場一對十三的“單刀赴會”。如今,掌管歷史與英雄史詩的繆斯女神克莉奧,似乎相中了他,要他來上演又一出以弱勝強的經典戰役。
可是,面對數量上幾乎是己方兩倍,火力更超出這個倍數的對手,馮姜子鉞能做到嗎?不要說以少勝多,就是能否帶領艦隊安全撤退都似乎已經成了“不可能任務”。
當對手的電報傳來時,所有人的焦點都集中到了他這個艦隊指揮官身上。
無論是那些身經百戰的巡洋艦艦長,還是醫療船上對戰鬥毫無興趣與概念的護士美眉,抑或科考隊專長於公式與數字的科技人員,每一個人都十分清楚當前的嚴酷形勢下,戰則必死,逃則不成。
敵人密集的漏斗艦陣編排得幾乎密不透風,一百千米左右的船距,不斷變化曲率的螺旋機動,體長達數千米、擁有數百座定向能和動能武器的新式超級戰列艦……
雖然已經降低了速度,以不到十分之一的光速和緩推進,但正是這種低速前進反倒令帝國軍更清楚地看到聯邦國防軍艦隊的陣容,強烈感受到其嚴整威武陣勢,體會到其必勝的高昂鬥志,從而心理深受震懾。
“齊格飛”號巡洋艦艦橋裡,姜子鉞端坐在艦長席上,不顧手下催促是否復勸降電報的報告,盯着顯示敵我雙方態勢的立體成像,一言不發。
雙方的艦隊此時正好針鋒相對,頭對着頭。但帝國軍巡洋艦的錐形陣勢及其後面鬆散的科考補給編隊背對着巨大“易”行星,他們正以百分之一光速向前進,很快就會陷入聯邦國防軍漏斗艦陣的包圍當中。
再次像去年那樣,冒險穿越敵陣是不可能的。沒有哪一種計謀可以對相同的敵人使用兩次,何況這一次面對的形勢完全不同。
從電報發出去算起,十二秒鐘過去了。除去無線電在這巨大的宇宙空間飛行的時間和機器接收編譯電報的時間,帝國軍至少已經有九秒的時間考慮是否亮出白旗,還是拼死一戰。
平常的十二秒短得讓人沒有什麼概念,但現在對雙方而言,卻相當的漫長。
一個熱烈期待着完美勝利,一個苦苦尋思脫離之策。
自大的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准將此時也端坐在“尼米茲”號戰術指揮中心裡司令官坐席上,滿臉泛着自信的笑容。
處在對面的參謀長岡瑟·奧斯瓦爾德中校很清楚,司令官尼古拉斯·沃爾芬森那無懈可擊的陣勢,精密算計的出擊時機,完全使對手無從下手,也幾乎不可能逃脫。
神情嚴峻的姜子鉞自敵人出現,就不抱任何戰勝對手的幻想。
人類有史以來以少勝多的戰例比比皆是,但是那都是發生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現在,他集中精力考慮的是,另一個被對方和自己絕大多數手下認爲不可能成功的結果——全身而退。
成像上那些正在逐漸移動的綠色和藍色艦形圖標,不斷跳動的敵艦行動數據照射在他的臉上,反射出奇特的光芒,如同跳動的精靈。
突然,他睜大眼睛接連下達命令:“回覆對方電報……”
聲音因爲壓抑內心的興奮而變得有些尖銳,但這並不妨礙他向下屬下達指示。姜子鉞最後強調道:“我們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雙方艦隊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了三十萬千米以內的有效戰鬥距離,只要指揮官一聲令下,成千上萬的離子束、激光束便會應聲噴射而出,迅猛擊打對方的艦體和電磁防防罩,激發出耀眼、絢爛的死亡光芒。
一封求和的電報傳送到了聯邦國防軍旗艦“尼米茲”號的戰術指揮中心裡,帝國指揮官姜子鉞表示願意接受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將軍的指示,但根據《改善星際武裝部隊傷者病者及遇船難者境遇的日內瓦公約》(即2649年日內瓦第六公約)和交戰傳統,沒有武裝的醫療船不必接受投降,請求先行離開。而且姜子鉞在電報最後還稱希望獲得一些時間,以便說服不願投降的手下。
“敵人的旗艦發出這封電報時,我們也偵測到它正向自己的艦隊發送加密的無線電信號。”參謀長岡瑟·奧斯瓦爾德中校報告說,並且用肯定的語氣表達自己的想法:“長官,我不認爲敵軍指揮官姜子鉞會輕易投降。”
奧斯瓦爾德心中那個不祥之兆這時又出現了,他感到對敵人,尤其是那名有着奇怪名字的男子馮·姜子鉞有着隱約的、莫名的恐懼。
“他別無選擇。”沃爾芬森將軍以冷酷的語調回應手下的話,“回覆電報,允許醫療船先行離開,傳令下去,保持目前的狀態。他們膽敢開火,我們立即將他們撕成碎片。”
“是,長官。”
“注意,不要對科考船和醫療船開火,只打敵人的戰鬥艦只。”沃爾芬森補充強調,“必須保障科學家的生命安全。”
“我明白,長官。”
就在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和岡瑟·奧斯瓦爾德都以爲勝券在握的時候,利用回覆聯邦艦隊勸降的電報的機會,帝國軍所有艦長和船長都收到來自艦隊指揮官姜子鉞少校的指示。
雙方繼續以較低的速度相互接近,空間距離被慢慢縮短。自信的聯邦艦隊穩步前進,被動的帝國艦隊則小心翼翼。
儘管對敵方耍手段的可能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聯邦國防軍並沒有發現,在帝國軍艦打開的艦首炮門裡,阿庫別瑞引擎的兩個粒子發射口正悄悄地做着細微調整。
每一艘帝國的軍艦裡已經進入超光速飛行準備狀態。它們的艦橋裡,投射在空中的全息成像上,表示阿庫別瑞引擎的能量環正向滿格狀態攀升。
相距二十萬千米。
“擊發——”姜子鉞的叫聲傳遍帝國軍艦隊的每一個角落。
三十一艘巡洋艦、五艘偵察通信母艦,十艘後勤補給船幾乎在同一時刻向聯邦國防軍艦陣噴射出引發空間波動的氫和反氫粒子束。
轉眼間,伴隨着湮滅的光芒四濺,四十六個規模不一的超光速“曲速泡”在聯邦軍漏斗艦陣當中形成。
平地起波瀾,原本平靜的宇宙空間被這些突然出現,又相互之間靠得很近的“曲速泡”攪起一陣複雜又強烈的震動,形成狂野的“空間風暴”。
滿懷必勝信心的聯邦軍人完全沒料到被逼上絕境的敵人,會突然發起這麼一次空前的“曲速泡”反攻,反應不及——根本也無法反應。
陣形嚴密的聯邦國防軍艦隊當即被捲入這無形的“空間風暴”當中。大批陷於“曲速泡”當中的戰艦被強力的超光速“曲速泡”衝散陣形和打亂飛行狀態,並被強制帶入反方向的超光速狀態。
境遇最慘烈的是處於各個“曲速泡”邊緣的戰艦,儘管它們沒有被強制帶入超光速,但卻陷入更恐怕的災難當中。在相互擾動的“曲速泡”影響下,空間的波動無序並且十分混亂,迫使那些不幸被捲入當中的戰艦或是變得極其顛簸,或是進入高速不規則旋轉狀態,並進而發生高強度的碰撞。
在這場前所未有的人造“空間風暴”中,聯邦國防軍艦隊接連上演“名將大串燒”悲劇。
艦隊中軀體龐大的新式戰列艦“約翰·保羅·瓊斯”號陷入一個“曲速泡”擾動的邊緣,不僅被無法抗拒的空間波動帶向後方,還與原本距離一百多千米的姊妹艦“德雷克”號發生了恐怖的大碰撞。
每一艘戰艦都裝有防撞系統,以防止在密集編隊和反作用推進航行當中不慎產生碰撞事故。可是在“空間風暴”的強力脅持下,這種系統根本無法啓作用。
體長達兩千八百米的“約翰·保羅·瓊斯”號在劇烈擾動的空間當中完全失去控制,一邊被帶向後方,還一邊沿着橫軸向後旋轉艦體。它那被高高揚起的鈍形艦首在往後拍下時,恰好砸中了側後已經陷入顛簸狀態的“德雷克”號艦體尾部。
“約翰·保羅·瓊斯”號頭部和“德雷克”號尾部立即碎裂,而且“德雷克”號也因此陷入縱滾狀態,並且一頭撞上旁邊失控的另一艘姊妹艦“卡斯伯特·柯林伍德”號。
首尾都遭到重創的“德雷克”號徹底喪失戰鬥力。
另一艘“名將”級戰列艦“東鄉平八郎”號遭到了側前的“喬治·杜威”號的猛擊,並在空間波動的強力挾持下不由自主地往後飛行,被側後偏離航向的“鄭和”號艦首直接插中了尾部。“東鄉平八郎”號尾部的離子推進系統和氫氧火箭推進系統立刻全部報廢,並落得一個頗爲搞笑的外號“被爆菊的海軍元帥”。
更多的聯邦戰艦則受到威力巨大的“空間風暴”的脅迫,被捲入反方向的“曲速泡”,無奈地不由自主地進入超光速狀態,迅速遠離了“易”星域。
包括旗艦“尼米茲”號在內數十艘戰列艦和巡洋艦,瞬間便被衆多“曲速泡”形成的“空間風暴”以阿庫別瑞速度二級左右的超光速拋到更遙遠的“易”星域之外。
聯邦國防軍九十九艘戰艦無一不被那可怕的“空間風暴”波及,漏斗艦陣完全崩潰,官兵也喪失了剛纔的騰騰殺氣與高昂鬥志。
短短的數秒內,原本密集、嚴整的聯邦艦陣,就完全淪落到散亂不堪的地步,幾乎可以用“落花流水”來形容其狼狽狀態。
與此同時,二十萬千米外的帝國軍旗艦上,這場“空間風暴”的策劃者,帝國軍少校馮·姜子鉞滿懷喜悅和激動,高聲下令:“散開編隊,加速撤退,在返航第一個集合點會合。”
伴隨着通信迴路裡熱烈的歡呼與開心的嘲諷,帝國軍特遣艦隊向四周迅速散開來。各艘艦船紛紛加速離開,無視陷於混亂和碰撞的聯邦軍艦隊,再次擊發阿庫別瑞引擎,引發空間波動,進入超光速飛行。
新羅馬帝國軍人姜子鉞繼去年一對十三上演“孤膽英雄”後,繼續延續其英名。
今次以其出衆的才華與非凡的想象力,帶領帝國軍特遣艦隊,創造出了前所未有的“空間風暴”,擾亂了陣形嚴密的優勢敵人,使特遣艦隊在身陷絕地中仍然得以全身而退。
這一回,姜子鉞已經穿上了太空戰鬥服,安穩地靠在艦長席上。
艦隊編隊已經解散,各艦分頭進入超光速。他暫時無需也無法指揮艦隊,至於‘齊格飛’號的指揮和控制,出航以來一直都有大副約瑟夫·迪特里希上尉代理。
安全扣下,因爲穿上太空戰鬥服而顯得相當“臃腫”的姜子鉞,一動也不動。由於宇航員都合上太空戰鬥服的深色防護頭盔,所以沒人能發覺指揮官已經接近虛脫的窘相。
危險的壓迫、冒險的刺激、創新的驚奇交織在姜子鉞的意識裡,迸發出燦爛的光色,籠罩了他眼前的世界。在眼前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裡,他彷彿又聽到了勝利的歡呼,讚譽的掌聲。
在熱烈的喜慶當中,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開始時,聲音很小,幾乎淹沒在喧鬧的人羣當中,慢慢才清晰起來。那聲音有些陌生,但又有點耳熟,而且富有感情。
接着,他纔看清那個呼喚他的人。
那人有着飄逸的秀髮,精雕細琢的臉龐,有如黑珍珠般閃亮的雙眸。
那是他曾經的戀人,陳維茵。
陳維茵站在五光十色的世界裡,深情地呼喚着他的名字,並朝他揮手。
他很想大聲迴應對方,可是卻喊不出聲來。
在色彩斑瀾的光影當中,他心愛的女人的身後出現一個黑洞,並逐漸擴大,最後吞噬了陳維茵,既而吞沒了眼前多彩的世界。
“維維!”從虛脫邊緣中驚醒過來的姜子鉞高喊着前女友的暱稱。
這時候,姜子鉞纔想起陳維茵和十名科考隊成員還留在“易”行星上。
就這樣拋下心愛——雖然已經只能算是曾經心愛的女人,帶領大軍逃跑?!姜子鉞不住地向拷問自己的內心。
交戰的另一方——也許還不能稱爲交戰方吧,畢竟聯邦國防軍可是一炮未發——直到四個小時後才重新集結,恢復艦隊秩序。
經過清點,在這場史無前例的人爲“空間風暴”中,聯邦追蹤艦隊因碰撞導致戰鬥力完全喪失的有兩艘戰列艦,失去超光速飛行能力的有兩艘戰列艦和一艘巡洋艦,另有七艘戰列艦和四艘巡洋艦受到不同程度的創傷。
總共有二百一十四名官兵陣亡,當中包括命運最爲悲慘的“德雷克”號戰列艦的艦長。另有兩人下落不明,十六人受傷。
統計報告傳來,旗艦“尼米茲”號戰術指揮中心突然“砰”地一聲作響。
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准將狠狠地把拳頭砸在“尼米茲”號戰術指揮中心的綜合控制檯上。
這一記飽含憤怒和屈辱的重擊,並不能對堅固的綜合控制檯產生任何影響,但卻象徵着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個人的聲名與榮光被徹底擊打得粉碎。
擁有絕對優勢的聯邦艦隊,佔盡天時和地利,對弱勢敵手幾乎完成甕中捉鱉的態勢。不料,在那轉眼即逝的數秒鐘內,帝國軍人天才的發明創造能力徹底扭轉了乾坤,絕地起風暴,全身而退。
這一仗簡直是聯邦國防軍的奇恥大辱,在雙倍兵力就快包圍對方之時竟然還給對方弄得手足無措,並讓對方毫髮無傷就逃之夭夭。
“這就是理論中的‘空間風暴’嗎?!”沃爾芬森又氣又恨地叫道,“馮·姜子鉞這個天殺的男子,今天終於讓我見識到了。”
“長官,這一次的損失幾乎全部是因爲碰撞造成的。”參謀長岡瑟·奧斯瓦爾德中校愧疚地分析道,“敵人利用了我們艦陣過於密集的特點,造成空間無序波動,致使我方戰艦失控相互碰撞。如果事先在編隊中把艦距拉大的話,應該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碰撞。卑職事前未能考慮周全,實在愧對聯邦和將軍栽培,甘願接受軍法制裁。”
岡瑟·奧斯瓦爾德顯出一副深深自責的神態。編隊是艦隊參謀長的重大職責之一,他當然必須負有責任。
面對手下的反省與自責,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准將揮了揮手,說:“岡瑟,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無論如何,我是司令官,最大的問題出在我身上。但是現在我們並沒有失敗,只是讓敵人公然從眼前逃跑而已。你馬上組織偵察力量,派出偵察船搜索敵人,儘快找出他們的蹤跡。”
“是,長官。我們是否要向總部通報這一次的戰況?”奧斯瓦爾德謹慎地詢問。
尼古拉斯·沃爾芬森不假思索地回答:“失岡瑟,敗就是失敗,我們沒什麼好矇蔽的。我們都明白知恥而後勇的道理,現在是以身踐行的時候了。而且這顆可能與‘安特內斯特’有關的星際行星已經落入我們手中,必須通知總部儘快派遣科考隊前來。”
“我明白,長官。”
在安排了偵察和通信母艦派出無人偵察船前去追尋敵人艦隊的蹤跡後,岡瑟·奧斯瓦爾德中校便敬禮離開,他得去撰寫一分呈獻國防部和總統的報告。
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准將擡起沉重的右手回禮,望着手下消失在戰術指揮中心的裝甲門裡,心中又激起一陣悲憤。
“‘空間風暴’?!”沃爾芬森喃喃道。
之前還曾駁斥岡瑟·奧斯瓦爾德說“換成你現在就是姜子鉞,面臨我方優勢的兵力,你將如何作爲?”
現在他自問道:“我要是那名帝國指揮官,我會想到——臨陣急中生智地想到嗎?將敵陣密集的特點變成導致失敗的弱點?”
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而且還是狠狠咬了準備享用鴨肉的人一口才飛走的!
到了這時,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准將對敵人和姜子鉞交錯着輕視、仇恨和憤怒的情緒又添上了恥辱感和隱隱約約的敬佩之情。
離開戰術指揮中心的岡瑟·奧斯瓦爾德中校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如果自己處在對手的位置上能突發奇想創造出這種“奇蹟”嗎?
一種新的戰術!全新的戰術!
思考中的岡瑟·奧斯瓦爾德忽然得到了啓示。
人類戰爭思想始終決定於其本身的生產力水平,不大可能會產生超越其時代的的戰略和戰術理論及實踐。風帆時代的軍人不太可能提出後世的海空一體作戰理論,也無從做出相應的實踐;航空母艦時代的軍人也不會去想象超光速星際時代的戰爭形式,因爲實在極爲不現實。
幾乎所有的軍人和軍事理論家都是不折不扣的現實主義者和實用主義者。他們畢生的精力往往都用在如何利用現有的科學技術,創造出更有效的克敵制勝戰術。
與其說是“創造”,不如說是“挖掘”。
無論是古希臘底比斯名將伊巴密濃達在留克特拉戰役發明的“斜線陣”,還是日本海軍名將山本五十六利用航空母艦偷襲珍珠港的戰術創新,都是運用現有科技進行戰術上的創新,最大限度地挖掘出現有科技水平下的軍隊戰術潛力。
人類實現了超光速的星際航行,相應地實現了星際戰爭。但是受限於現有科技水平下的武器裝備,一直以來星際艦隊的戰鬥總是被侷限於艦隊之間的對轟。即使擁有可以引起空間波動的阿庫別瑞引擎,在戰鬥時也只是把它當成雙聯粒子炮使用。
如今,那位帝國軍奇才姜子鉞,將阿庫別瑞引擎扭曲空間的功能運用到戰鬥用途,雖然另類,頗有“非主流”的味道,可卻充分發掘了阿庫別瑞引擎的戰爭潛能。
“也許這將一場戰術革命的開端?亦或只是靈光一閃,隨後便會湮沒在歷史塵埃中的‘奇技淫巧’?”
面對這種疑問,岡瑟·奧斯瓦爾德並不能像旁觀者那樣,以坐山觀虎鬥的心理拭目以待。
作爲被捲入可能即將發生的“戰術革命”的軍人,或者說是姜子鉞“奇技淫巧”的受害者之一,他必須全面剖析對方發動“空間風暴”的過程和危害,並思考出一個應對之策。
然而,無論是尼古拉斯·沃爾芬森准將,還是岡瑟·奧斯瓦爾德中校,都太過把注意力放在對方的戰術發明上,被姜子鉞新穎的“奇技淫巧”所吸引,以爲敵人只是爲了逃跑而逃跑。
因爲在一般的認識和思維裡,處於劣勢的敵人成功逃跑後只有在糾集了足夠兵力後纔會發起反撲。
畢竟“回馬一槍”不僅需要智謀和勇氣,更需要實力。
當帝國軍第九特遣艦隊的艦隻紛紛改出超光速,在預定的航返第一個匯合點集結時,姜子鉞的反擊計劃已經瞭然於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