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錯,等效五千萬倍光速。”“晨曦”7901號回答說。
“‘易’星簡直神了!我想這個速度對它來說應該還是非常小意思的吧。”
“這個我並不知道。改造完後,它給我的速度上限是無人狀態是阿庫別瑞九級速度,載人狀態是八級,不過我這一次過來只是用阿庫別瑞八級速度,連八點一級的速度也沒有嘗試。因爲我的絕大部分構造還是人類製造的,風險控制程序並沒有被改造,還是限定我不能超越人類當前水平。”
“總之,我就要創造歷史,成爲第一個飛進阿庫別瑞八級速度的人了。”羅博興奮地說。
“可是你我這一次航行是沒有見證的,不可能被公認。”
“你不是有飛行記錄嗎?”
“我說過了,任務完成後我將會被‘易’星清除改造的部分和程序。”
“包括這一次的飛行記錄?”
“我不確定,但我認爲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聽起來還是有點遺憾啊。”羅博感到有些失望,自己將要創造歷史,但卻很可能只是無人知曉的秘密。
“羅博上校,請你坐好,我們這就出發。”“晨曦”7901號發出提醒。
“好。那我們就衝上阿庫別瑞速度八級!”羅博高聲說道,充滿了信心和豪氣,已經完全一掃之前因戰敗而失落的情緒。
“晨曦”7901號迅速飛離“伍連德”號醫院船,航向遙遠的旋臂外深空,奔赴星際行星“易”。
“晨曦”7901號很快就帶着羅博飛上了阿庫別瑞八級速度。
原“太極”行星和“太虛”恆星所在的宇宙空間距離“易”星際行星超過兩千光年,以阿庫別瑞速度八級也即等效五千萬倍光速航行,理論上僅需二十多分鐘,不過實際時間不可能這麼短。
“晨曦”7901號無人通報艦帶着羅博,前後花了超過四個小時的時間才飛近了星際行星“易”。
自2919年6月底第三次“易”星域會戰中取得勝利後,英仙星際聯邦纔算是掌握了星際行星“易”周邊的宇宙空間。
然而隨着這一方向上新羅馬帝國威脅的減少,對“易”星的研究也沒有突破性進展,加上其他戰線的吃緊,英仙聯邦國防軍在宋庭榮上臺後,很快就放棄了對這裡的軍事封鎖,只留下一到兩艘的科考船在這裡監視併爲“齊隆”小組研究“易”星提供支持。
這樣的力量太弱小根本無法有效監視“易”星狀況,加上“易”星本身具有遠超人類的科技水平和力量,所以聯邦只是象徵性地維持存在。
兩個月前新羅馬帝國與英仙星際聯邦在“太極”行星完成談判後,“太極”行星行政當局執行“女媧補天”計劃撤走居民時,“易”星便派出了它在2918年10月俘獲的聯邦第十三艦隊前往監視。而一直呆在附近的英仙聯邦科考船根本無法偵知艦隊出航。
同樣,這一回,羅博搭乘“晨曦”7901號無人通報艦,一樣輕易避開同是英仙星際聯邦的科考船,順利進入“易”星內部。
限於人類的科技水平,人類絕大多數星際戰艦和民船,包括無人通報艦的原先的設計,“晨曦”7901號在行星上着陸後就不可能有足夠的推力能重新飛回太空。
然而這些先天不足在“易”星這裡都不是事。之前整個十三艦隊的艦船都被“易”星收容進其內部空間,然後又放出來遠航到“太極”行星附近。所以這些人類世界裡的引力限制在這裡都被輕而易舉地克服。
“晨曦”7901號直接帶着羅博飛進“易”星北極一個巨大的火山口,迅速進入“易”星內部,接着平穩地降落在一個平臺上。“晨曦”7901號並沒有專爲降落地面的支撐機構,因此“易”星主宰給它安排的平臺伸出了六個支撐機構,穩穩地托住“晨曦”7901號流線形的優美身軀。
羅博卸下太空服,跳出座艙,再度踏上“易”星的土地。
跟上一次不幸被“易”星擊落而掉入其內部時見到的景色一樣,“易”星內部風光旖旎,生機盎然。
一個巨大的白色光球很快便飛到羅博面前。
“易”星的主宰和“太極”行星的主宰一樣,都以白色光球的形象與世人接觸。
羅博禮貌地向光球行了一個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的軍禮,然後恭敬地說:“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您?‘太極’行星主宰‘太一’,您的名號又是什麼?”
“其實,‘易’‘太極’‘太一’這些都是你們人類給取的名字。”光球說道,語氣平靜輕鬆,“曾經有個叫劉長春的人偶然遇到我,他叫我‘蟻皇’。”
“‘蟻皇’?”羅博不解的問,“好像我們的語言裡只有蟻后的叫法,沒有叫蟻皇的。”
“是的。這個我瞭解。我問過劉長春,他說因爲我呈現的是男性聲音,只能用蟻皇來稱呼。”
“那個劉長春是不是開着一條叫‘伊阿宋’的飛船?”
“是的。他可以說是我重返銀河系後遇到的第一個人類。他見到我這裡面的生物圈搞得有生有色,還把我這顆星球叫作‘蟻穴’。所以如果按時間順序來講,你們給我起的第一個名字應該是‘蟻巢’。”
“‘蟻巢’?”羅博怔了一下,很快又恍然大悟,“‘蟻巢’的英文譯音就是‘安特內斯特’!傳說中的‘安特內斯特’就是指您!”
“你們怎麼定義我,我並不關心。”
“可你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們人類世界,爲了你,我們就在這裡打了三次戰爭,你還出手攻擊了我們。”羅博的指責已經變得頗爲不滿,連稱呼也是不再用“您”而是“你”。
“這是你們的問題。”“蟻皇”冷冷地說,“你們兩股勢力發現我後便互相廝殺,企圖爭奪對我的控制權。一開始我封閉了我的外部,甚至對你們的勘測都不作任何反應。但是後來,隨着你們戰爭的升級,發展到直接攻擊我,我當然必須出手自衛。”
“那你爲什麼扣押了我們的十三艦隊?”
“我不俘虜他們,就要遭受他們的攻擊。而且那時我已經被迫捲入你們的戰爭,我必須有所動作,以便向你們作出警示。事實是我並未對艦隊上面的人員生命安全作出任何不利的行爲,很快就釋放了他們。”
“可你卻還利用這些戰艦,還把它們派到‘太極’行星,企圖干涉那裡的撤退行動?”
“我一開始留着這些戰艦,是爲了在必要時用這支艦隊對付,或者幫助你們。後來派到‘太極’行星,那只是爲了向‘太極’和‘太一’傳遞一個我與它之間的信息。”
“你與它之間的信息?”羅博充滿了狐疑。因爲之前在“太極”行星,主宰“太一”告訴他,“易”星是要來消滅人類的。
“這時我跟它的問題。”“蟻皇”的口氣很明顯,它並不想在這方面與羅博作進一步探討。
“哦?還有‘太一’說你是根據你們創造者的程序來清除我們人類的,這事你怎麼解釋?”
“呵呵。”“蟻皇”發出笑聲,說道,“你能直接向我提出這個問題,就說明你內心並不完全相信‘太一’這些話。”
“是的。在沒有見到你之前,我還是很相它的話。但是見到你之後,我覺得你既然是按程序消滅我們,就說不通爲什麼還要這麼費周折找我,所以我對‘太一’說的話也有了深深的懷疑。”
“你很誠懇,羅博上校。”“蟻皇”以一種頗爲欣賞的口吻說道,“我找你來,有三件事。第一件,就是告訴你‘太一’當時對你和姜子鉞說的,確實是真相,不過只是真相的一部分。”
“等等,你怎麼道‘太一’當時對我們說的話?”
“當時我不是派了你們第十三艦隊的戰艦過去嗎?十三艦隊的那些戰艦當時就是我們通信的媒介。我要求它把過去和現在的事都給我講清楚,但它沒有全部交待,不過還是說了它找到你和姜子鉞,在你們身上終於發現了‘終極基因序列’。”
“‘終極基因序列’?‘太一’沒有說過這個詞。”羅博說話的同時努力回憶當時與“太一”的對話,在確認無誤後補充道,“我十分肯定,它沒講過個。講這個詞的是空逸居士。”
“不管誰講的,這個就是它對你們說的‘解密的基因序列’。”“蟻皇”解釋道,“除了這個,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它還將對你們說的都通過十三艦隊傳遞給我。”
“‘太一’爲什麼要聽你的?按照它的說法,它曾經被你攻擊而受重傷,你的到來不僅是要消滅我們人類,還是來追殺它的。”羅博又提出了新的疑問。
“這個些問題容後我們再講。”“蟻皇”說,“不管是‘太一’還是我或者是其它同類,都有一種能力,就是人或物進到我們各自內部後,我們任一個個體都能夠通過掃描這些人或物來獲知其進入各星球內部接觸到的所有細節。所以,就算‘太一’不向我坦白,我只要找到你或者姜子鉞,就能夠知悉它對你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這也是‘太一’要安排來過你這裡的科學家一起去見它的緣故吧。”羅博推測說。
“是的。它可以通過掃描那些科學來獲知我的內部一些情況。”“蟻皇”迴應道。
這時,羅博感到有些不自在了,問道:“那我現在也被你掃描了?”
“是的,已經掃描過了。證實‘太一’透過十三艦隊傳達的信息是一致的。”
“蟻皇”口氣平靜,反倒讓羅博感到不寒而慄。不過,他也完全沒辦法,而對“蟻皇”這麼一個主宰着擁有超越人類文明水平的人造星際行星“易”,他絕對是滄海一粟般的渺小無力。
但是作爲一個人類,他還是讓自己保持着冷靜,把對話往自己的關注點上轉移,問道:“你剛纔說‘太一’說的確實是真相,不過只是真相的一部分。這個怎麼說?”
“就是說,它給你們說的都是事實,不過它隱瞞了很大一部分。”
“什麼?它還隱瞞了很大一部分?就是說還另有實情?”羅博又被“蟻皇”的話着實地“震驚”了。
“是的。”
“蟻皇”並沒有像之前“太一”那樣簡單粗暴地給羅博的大腦注入記憶,而是像個老者一般耐心地向羅博講解,它與“太一”以及它們的歷史。
星際行星“易”與它的主宰“蟻皇”,和“太極”行星與其主宰“太一”一樣,都是由一個遠古的超級文明創造的,這個文明名稱如果按漢語普通話音譯就應該是“盤古”一詞。
“盤古”文明是在宇宙大爆炸不久就誕生的。按照這個文明發明的“宇宙系統理論”,宇宙是一個系統,其中任何文明都是宇宙發展中的一個小進程,文明的發展速度都不可能比宇宙發展更快,享有的資源也不應該超越宇宙。
打個比方,宇宙的發展就是操作系統,其中的文明就是一個個的應用程序進程,所以文明發展的進程就會受限於操作系統也即宇宙發展的速度,同時也受限於宇宙所能提供的資源。
盤古文明最終進化到它們自認爲“宇宙終極進化階段”——智慧能量體,所有的人都以能量形式而存在,並可以向物質形式轉換。文明的繁衍,也不再依託傳統的細胞分裂,而是能量的結合與重組。
而且就像傳統生物通過新生的一代不斷進化一樣,智慧能量體的結合與重組後,就會進化出更爲先進強大的新智慧能量體。
現在的人類社會還在爲了超越等效五千萬倍光速的阿庫別瑞速度八級而付出艱辛與巨量的努力,可是數十億年前“盤古”文明瞬間從宇宙一邊到達另一邊卻是輕鬆的日常活動。
然而很快,它們就發覺了一個自認爲非常嚴重的漏洞,就是隨着智慧能量體的迭代,盤古文明的發展速度越來越快,佔用的宇宙資源也越來越多。
新的智慧能量體,無論是以能量形式還是物質形式存在,都不可避免帶來上述的問題。按照他們的計算結果,盤古文明的終極發展就是吞噬整個宇宙。
宇宙之外是什麼,它們從哲學還是科學上,都無法預知,更無法到達。但是按照它們的認識和預計,宇宙最終將被它們吞沒。
然而宇宙的消亡,也會令“盤古”文明一起消亡,因爲所有的計算都表明它們不可能脫離宇宙而獨立存續。
在當時,所有的智慧能量體都感到自己就像傳統生物裡的癌細胞,或者像傳統的計算機病毒,在自己膨脹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時,殺死自己賴以生存的生命體或者操作系統,並導致自己不可挽救地滅亡。
對自身真實恐怖的面目的認識,令無數智慧能量體陷入思想上的矛盾。許多智慧能量體都停止了能量的結合和重組,這樣雖然減小了因迭代造成對宇宙的影響,但卻使得文明的個體越來越少。能量雖然守恆卻是整個宇宙尺度而言的,智慧能量體需要不斷地進行能量輸入和輸出以及重組來維持,否則最終只能不斷消亡。
於是,“盤古”文明膨脹的速度雖然減緩,卻沒有止步。同樣,宇宙的滅亡也自然越來越近。
按照“宇宙系統理論”要避免宇宙最終被自己滅亡,只有先行終結自己的文明進程,也就是“盤古”文明必須“及時”滅亡自己。
但是,這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然則,就像“盤古”文明自認爲成了宇宙的“癌細胞”,許多生物自身會產生癌細胞一樣,“盤古”文明自身內部也有“癌細胞”。
一羣懷有高度聖母情懷的智慧能量體,以“犧牲小我,成全大我”覺悟,決心在自己的“盤古”文明滅亡宇宙前,滅掉自己的“盤古”文明。
當然,勸告所有人集體自殺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事,可是製造兇器謀殺掉所有人卻還是有相當大的可行性的。
於是,它們製造了的所謂的“殺手行星”——如今人類看到的星際行星“易”和“太極”以及它們的同類。
這種“殺手行星”看上去沒什麼特別,在普通的智慧能量體眼裡,和某個被意外甩出恆星引力範圍的“流浪行星”沒什麼二致。
可是它們自轉軸的南北極上巨大的洞口,卻比大部分超級黑洞還可怕。無知的智慧能量體很容易就被它們吸進去,然後在它們的內核裡被分化或湮滅,部分被它們當能量儲存起來,大部分則湮滅成暗物質和暗能量排出。
當一顆甚至數顆“殺手行星”飄近時,智慧能量體卻因爲它的外觀而無視,結果就是被它的極洞迅速吸收。被吸收的智慧能量體卻往往連危險信息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就被吸到核心裡陷入反物質粒子漩渦中湮滅。
成千上萬的“殺手行星”被秘密製造和釋放出來,對宇宙中大部分智慧能量體展開暗殺。隨後成億成億的智慧能量體被它們用“吸星大法”殺死和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