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之間,彷彿是做了一場夢,一夢千年。蕭亂緩緩的睜開眼睛,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淚水已經打溼了蕭亂的臉頰。那被封印了無數年的記憶,瘋狂的涌入到了蕭亂的大腦之中。父母慘死,世態炎涼,一切的一切,原來全部都是自己的記憶。一直以爲在英雄聯盟系統進入到自己身體的時候纔是命運的選擇,可是現在蕭亂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命運,早就已經註定了。
就在那輛車上,就在那三個歹徒的身上,就在那沾滿鮮血的紅色信封之中,人類的命運就已經揹負在了蕭亂的身上!眼淚順着臉頰流下,黏黏的。淚水順着臉頰流進了嘴巴里,有一種海水一半的鹹味。或許還不能從夢中完全清醒,不知道爲什麼,蕭亂感覺這股味道和媽媽的血味道竟然如此相似。
再次睜開眼睛,那如夢如幻的夢境已經消失不見。在蕭亂的面前也沒有了那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有的只是雪白的彼岸花。地面上的花海都變成了雪白色,在天空中緩緩的飄散着,就如同是一場雪,只爲蕭亂一個人下。在花海之中擡頭看天的蕭亂就好像是一個人在面對着世界,孤獨,寂寞,沒有人瞭解內心,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孤單。沒有人懂得,沒有人瞭解。
伸出手輕輕的接住散落的花瓣,那花瓣就如同真的雪花一般落在蕭亂的手掌之中。刺骨的寒冷順着手心凍住血液,然後把蕭亂那拯救人類世界的熱血全部都給凍得死死的。兇殘,狡詐,這就是人性,這種生物。真的值得拯救麼……。
蕭亂現在什麼都不想去想,不去想人類的未來,不去想自己的未來,只是想靜靜的走一走。轉過頭,蕭亂緩緩的朝着忘川走了過去。那黃褐色的忘川水正在沸騰。亡魂在河水之中不斷的翻滾,彷彿是等待着踏入河中的人來自尋死路一般。而天空那無數的彼岸花在天空之中緩緩的飛舞,一片片的落在忘川之上。
傳說之中的忘川水極爲沉重,因爲積累了太多的情緒,這忘川水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漂浮在上面。就連飛禽都是不能在忘川水上飛過,鵝毛不浮。無人能過。可是這無數的彼岸花瓣落在忘川水上,卻沒有任何的沉沒,甚至都沒有隨着那河水流淌而下。只是輕輕不斷的晃動,不斷的搖擺,但是卻紋絲不動。
如果說這忘川水是承載記憶的河水,那這彼岸花就是接引之花。在踏上花海的瞬間。人們記憶起自己的前生今世,甚至是生生世世。就如同那佛法之中說的一般。無數的輪迴不過是一場場的夢,夢中不管是有多在乎的人,都會有醒來的那一天。當醒過來的時候,那前生今世就僅僅是一場夢,一場沒有任何意義的夢罷了。
一個是記憶的沉淪,一個是醒來的解放。彼岸花和忘川水就如同是兩個極端。就如同黑暗和光明一般勢不兩立。但是如果沒有相互的襯托,它們本身卻也是不存在的。也就是因爲如此,能夠度過忘川水的,也只有那接引之花,也只有能夠讓人醒來的彼岸花了。
純白的花瓣散落在忘川水上,一片片的花瓣連接在一起,組成了一條窄窄的路。在路的兩邊,無數的亡魂張牙舞爪的嚎叫着,掙扎着想要爬上彼岸花瓣之上。但是每當有亡魂即將爬上去的時候,其餘的亡魂都會拼命的把它拽下去。不管是生靈也好亡魂也好。終究都是自私的。當自己陷入到一個絕望的環境之中不能逃脫的時候,總是也想着讓別人不能逃脫。哪怕一起受折磨,也不會心甘情願的幫助其餘人爬上去。
蕭亂緩緩的走在花瓣之上,每一腳踏下,都會使得那花瓣破碎成灰。緩緩的落入到忘川水之中去。這些白色的彼岸花就如同是蠟燭一般,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用自己的身體爲道,用自己的靈魂爲路,爲蕭亂鋪出了一條前往前方的道路。每一步踏下,都代表着無數彼岸花的沉寂。
蕭亂心中極爲茫然,甚至忍不住心想,如果自己就停在這裡,如果就這麼跌入忘川,那這世界的一切是不是就已經和自己沒有關係了?不用再費心費力的去計算,不用再去殺害,不用再去掙扎,那自己就真的解脫了。可是這個世界上,真的能夠解脫麼。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碌碌無爲的活着,用自己的軀體不斷的苟且偷生,死,真的很需要勇氣。
堅持,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爲愚蠢的投資。在開始的時候還能夠放棄,可是在堅持到了一半的時候,就落入到了深淵。不管是任何一件事情,在堅持到一半的時候忽然發現沒有前進的方向,沒有任何的意義的時候,大部分人的選擇都是繼續向前!那已經不是爲了夢想,不是爲了堅持,而僅僅是爲了自己的付出不會白費!
那是無聲的掙扎,明明知道前進沒有任何的結果,但是爲了不讓自己已經付出的東西浪費,只能是硬着頭皮不斷的向前!爲了所謂的夢想,付出了無數的時間,付出了親情,付出了事業。可是忽然發現,原來自己那所謂的夢想根本沒有任何的價值,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那也只能向前!
因爲時間不能倒流,已經付出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那些失去的東西,就真的已經失去了,爲了那所謂的夢想被捨棄了。如果這個時候放棄,那就只能代表自己當初的捨棄毫無價值!那人生觀就會瞬間崩塌,一切的一切就都沒有了價值,所以只能堅持。
蕭亂就是這樣,爲了人類的生存蕭亂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兄弟之間的情義,骨肉的親情,甚至愛情,或許還有微不足道的自由。蕭亂已經把一切都捨棄了,這個時候如果放棄,是不是太遲了一些。所以蕭亂雖然心中已經恨極了人類,但是也只能不斷的前進,僅僅是爲了給自己一個交代罷了。
在踏過忘川河的一瞬間,蕭亂才發現自己不過是跟着這忘川河繞了一個彎罷了。在這個世界之中,根本就沒有彼岸一說。不管是那三途河,還是剛剛度過的忘川,竟然全部都是循環着流淌的。地面如同一個個的島嶼,四面都被河水包圍,蕭亂度過的忘川河,不過是從一個島嶼走出,然後到達了另一個島嶼罷了。
在蕭亂的面前,是一座橋,一座由巨大石頭砌成的橋樑。青色的橋身上充滿了歲月的氣息,橋上那些裂痕和磨損都有着滄桑的氣息。橋面上的青磚有着輕輕的下沉,不知道是多生靈踩在這青磚之上纔會有這麼一個效果。橋上沒有任何的雕刻物,甚至沒有任何的裝飾,極爲冷清。
在橋頭有着一塊巨大的石頭,這石頭彷彿接天連地一般,擡起頭根本就看不到這石頭的頂端,就如同一座山峰屹立在蕭亂的面前。在這石頭上刻着奈何橋三個大字,這應該就是這橋的名字了。字跡彷彿是用鮮血寫成的一般,紅色的液體在深深的縫隙之中緩緩的流淌,就如同一雙眼睛居高臨下的看着蕭亂,如同看着一隻螻蟻。
遙遠的鈴聲輕顫,在天邊渺茫的響起,再沉淪。那是奈何橋上,亡魂不捨晝夜的歌聲。奈何橋上,孟婆悠悠端起湯碗。來者形形色色,有木然、有平靜、有猙獰、有恐懼……。半推半就,顫顫巍巍,端湯一飲而盡,終究沒人逃得脫。終究是要喝的一點不多,一點不少。孟婆悠悠端湯碗,孟婆悠悠收湯碗……。
前生再怎麼深戀,走在這奈何橋上也是步履穩健,絲毫不亂。心靜如鏡,心沉如石。橋這邊寂寂無聲,因爲心死,失去了往生的記。橋那邊哀哀蒼天,因爲心動,忘不了今世的纏纏綿綿。
“來生,再續前緣。”孟婆偶爾聽到飄至耳邊的來聲,淺淺一笑。低頭看你一鍋湯,一鍋普通的湯,只因爲加了一味叫做遺忘的調料,也抵過了曾經的海誓山盟。
記憶小舟擱淺,滄海一粟,大風大浪以是過眼雲煙。偶爾覺得,許多事情自己從未做過,卻似曾相識。沒有什麼磐石真的不移,世間最殘酷的事是等待。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蒼老,等到曇花再開,等到風景看透,飲盡孟婆湯的剎那,唯有和着淚水的吞嚥。
這一生,牽她的手,愛了,就牢牢地,牢牢的靠近,不要在茫茫人海之中丟失了彼此。或是,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欠,各奔幸福。即使夢中遇見了也不要再打招呼,笑笑,然後擦肩而過。或者,讓我一生都擁有你。或者,我們永遠都不要相見。
橋頭之上,青衣女子站在中央,手中悠然的端着一碗湯,看不清容顏,但是卻有悲哀滑落在蕭亂的心頭。心若一動,淚已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