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進進出出,抱着許多奇怪的材料進入一間隱蔽的房間之中。
華爾秋在這位唯一的助手和主刀醫師的幫助下,開始了漫長、枯燥又必須一絲不苟的恩賜儀式,咒語催動着神秘的力量會切割下她的靈魂、將其注入到心臟之中。
以後只要大腦和心臟不被損毀,即便是攔腰斬成兩段也不過是限制行動能力的傷勢罷了。
等到她們完成‘靈魂分配術’,厄里斯也說不好華爾秋還算不算一個人類,神奇又邪惡的恩賜毫不掩飾地展露着自己的惡意。
但華爾秋的抉擇,卻沒有絲毫顧慮。
要是他得到這個恩賜的話,會不會立刻動手呢?簡直就像是捨棄了人類的身份,以怪物的姿態繼續存活。
“華爾秋真的是沒有一點猶豫啊!”厄里斯從書架上抽出一卷毫不起眼的資料,忍不住地回頭凝視着緊閉的黑色木門。
現在,華爾秋應該乖乖地躺在手術檯上,被瑪格麗特打開胸腔了吧。
“爲什麼要猶豫?”
奧斯汀,更像一名學者的年輕賢者走過來,笑着反問道:“恩賜都是這樣,註定了要犧牲一些東西。只要得到的結果遠遠超於付出的代價,哪怕這個代價聽上去很大,但怎麼又會猶豫?”
“可能是吧!”厄里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喬恩鎮,那個名叫亞述的金髮男人也是這麼說的啊,沒有力量,連明天都熬不過去,還談論什麼未來。
我們的結局,會不會趨於一致呢?
“這本資料你要認真地看完,每個人的極限和鍛鍊效果是不同的,現在多花點時間在上面能得到更好的收益。”奧斯汀指着厄里斯手裡的資料說道:“除了它以外,這裡還有很多關於恩賜、知識、詭異的資料,你們也可以多看看。”
檔案館裡的資料開放給所有人,這些文字的價值甚至要超過純淨、珍貴的寶石。
厄里斯藉着油燈的光芒,小心地翻開卷在一起的資料,裡面記載着一組組關於人類和鍛鍊的對照數據。
包括裡面每個人的基本信息和鍛鍊方式、時間、頻率、效果,奧斯汀也找到了隱藏在數據中的一些規律和對其他人的建議,詳盡地寫在最後。
這份資料的收集和整理,最後的署名也是奧斯汀。
或許,這座文獻資料儲存數量堪比圖書館的檔案館,其中大部分也是由這位王都賢者完成的。常年進行各種資料、數據的分析,難怪奧斯汀的氣質更像個學者。
“精神震懾?”
等到厄里斯走到角落的木桌旁坐下,身旁的莉莉絲將手裡的資料推到他的面前。
這裡記載着各種恩賜和神秘知識,‘精神震懾’的效果對他們而言很熟悉,當初在伊亞鎮外遭遇皮膚兄弟會,華爾秋就是被對方用這個恩賜‘同歸於盡’。
除了精神震懾以外,裡面還記載着瑪爾林擁有的恩賜。
黃金藥丸、靈體獵手、控制天氣、燭光通訊術、卜筮、深淵之息、‘法師’夢妖等等。
特別是‘靈體獵手’,通過半小時的咒文吟唱和塗抹動物血液的特製小型雕像,可以將自己轉變成隱形的怪物。不僅可以飛行、隱身,身體還纏繞着幽藍的光焰,力量與體質的描述絕對要超過人類的極值。
“還是你看這本吧!”厄里斯強忍誘惑,將記載恩賜的資料還給莉莉絲。
這座檔案館裡的資料簡直都是寶物啊!
不過恩賜......真的這麼強?靈體獵手的強大絕對要超過英雄,擁有恐怖的力量和堅韌的體質,再加上各種神奇的能力絕對不是人類英雄能對抗的。
甚至是怪物,也不一定能夠正面抗衡。
“不用羨慕瑪爾林,想想自己的模板,數量並不比他少,而且潛力更高!”厄里斯無聲地自言自語,按捺住自己對恩賜的心動。
【模板抽取次數+1!】
什麼?
厄里斯眨着眼睛,視線裡由金色光芒組成的系統提示並沒有消失,明晃晃地提醒着他,王都有詭異爆發了!
隨着站起身的動作,擠開的橫椅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厄里斯?”瑪爾林坐在不遠處,疑惑地開口詢問道,莉莉絲、託賓和奧斯汀也擡起頭看過來。
“詭異爆發!”
“我和奧斯汀出去,你們在這裡等華爾秋和瑪格麗特,如果是怪物的話,一定不能讓它打擾到靈魂分配術的儀式!”瑪爾林雙手卷起桌面上的資料,放回旁邊的木架上後,帶着奧斯汀匆匆離開。
厄里斯三人也站起身,將身上的巨劍、釘頭錘、盾牌和細劍取下,緩緩走到‘手術室’的門口。
分別注視着通往檔案館大門的樓梯、手術室緊閉的木門和其他兩人,調整着呼吸開始放鬆,維繫平和的心境,以免被可能出現的留痕影響。
另一邊,走出檔案館的瑪爾林和奧斯汀,擡頭便看見了那道‘高大’的身影,移動着、靠近着、變得更加巨大!
......
王都之外,向西靠近尤薩山的怪物屍坑之中,塞爾斯的面色開始發白,慌亂與猶豫在臉上不斷變化。
越來越多的‘留痕’餵養着自己的‘真理’恩賜,人類的眼睛開始出現了幻象。也有可能,是真實的世界在他眼前展開,即將直面他追求了一生的真理。
對面的高山和遠處的大地開始像活物一樣扭動起來,好像世界都變成了無比龐大的活物一樣。
時間在他的記憶與概念裡緩緩消失,眼前猶如活物扭動的世界再次發生變化,昏暗的天空與腳下躁動的大地開始破碎,兩者的界限變得模糊。
大量的、數量遠遠超出他一生所見的景色與色彩在閃過。
塞爾斯難以忍受地閉上眼睛,等到再次睜開之後,他看見的是繼續‘躍升’的世界和自己的頭髮、背部、手臂、腳底。
在他驚恐的瞬間,眼前又變成了蠕動的滿是溝壑的粉色物體、骯髒的臟器。再次眨眼,除去他自身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復存在。
“這,是,哪裡?”
塞爾斯覺得自己發出了聲音,又好像沒有發出。
他竭力觀察着四周,但什麼都觀察不到,他不知道,這裡是不是真理所在。或許,人類的世界是宏觀、連續的整體,而真理所在的地方卻是離散、變化的混沌。
有着什麼東西,與他自己相離又相互交融,思維在沒有任何限制的跳動、變化、拓展。
他的胡思亂想中有一條引起了他的注意,或許,他的眼睛還不足以讓他能夠直面真理。就算看見了,也承受不住。
就像普通人將萬事萬物看的透徹之後,僅僅站在另一個人的面前,對面皮膚上的溝壑、蟎蟲、皮屑和色澤反差,都會讓他難以忍受地嘔吐出來。
更何況,是這。
算了!
失望和遺憾充斥在他的心裡,但不可避免的有一絲期盼,哪怕只是一眼,讓我看看真理與真實到底是什麼樣子?
“很奇怪、難以言喻的外形,但是,好熟悉、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塞爾斯呢喃着發出聲音,在這片混沌的世界裡見到任何熟悉的事物都讓他莫名地感動,忍不住地湊上去、貼上去。
屍坑之中!
塞爾斯的身體在難以計數的短暫時間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斷涌出、纏繞的數十條粗壯的觸鬚。
它們的外面一半是滑膩的血肉,另一半卻是遍佈灰綠色的濃密附毛。哪怕這些灰綠色的毛髮無比柔軟、宛如動物身上最好的皮毛,但在它們扭動的時候,晃動的時候,讓注視着它們的人類只能感覺驚懼。
每一條觸鬚在屍堆上拖動着,都有着兩米以上的高度。
它們互相纏繞、扭曲、盤踞在一起,不斷向上爬動。除去底部宛如盤在一起的劇毒蛇陣,那些相互依靠、攀爬的觸鬚站立起來,構成了瘦削、細長、高大的無貌怪物。
“塞爾斯......”
坐在屍坑旁的巴爾克放下乾硬的食物,充滿無奈和嘆息的呼喚了一聲。
盛放怪物殘肢的屍坑已經被蛇陣填滿,細高的觸鬚怪物構成了簡單的人形,構成蛇陣的觸鬚反向揮舞着,解開纏繞後伸直攀在了屍坑的邊緣。
仰頭也難以看清全貌的怪物爬出了屍坑,面對着潔白如珍珠般鑲嵌在大地之上的王都。
“啊——!!”
爆發的怒吼在巨型的怪物面前不值一提,哪怕是明悟死志、捨命衝鋒的血斧英雄,在它的面前也宛如真正的螻蟻。
瘦長的怪物身體上,其中一根觸鬚晃動着、解開了纏繞,猶如長鞭卸下。
嘭!
從天上掉落的觸鬚甚至砸塌了坑壁,隨後似長鞭、似巨蟒的抽動,碾碎着礫石與枯草。灰綠色的皮毛之下是沒有任何皮膚遮蓋的血肉觸鬚,英雄高大強壯的身體深深陷了下去,緊貼在散發着刺鼻氣味的血肉之上。
就像捕捉到食物的蛙類長舌,緊緊縛住獵物收回‘嘴’裡。
在蜷縮的觸鬚中,強壯又滿是傷痕的手臂緊緊握着斧柄,將猩紅的鋒刃抵在觸鬚上,藉着怪物的力量拉開了一道猙獰的槽痕!
大量的鮮血從怪物體內纏結的觸鬚中迸濺,有些從怪物觸鬚上的血痕流出,有些是在觸鬚的纏繞着擠出來的。
數十條粗壯的巨型觸鬚纏繞構成了的怪物,捕食英雄不過是其中一條觸鬚的動作,蛇盤似的底座不斷伸出強壯的觸鬚,扣緊大地,向着王都靠近。
等到它靠近,遠遠觀望到它的身姿的人類終於清楚。
相比於怪物,這根本就是天災!
英雄是超越了一般自然的強大人類,惡劣的生存環境和兇殘、成羣結隊的野獸也擋不住他們的步伐。但比起真正的天災,僅僅依靠血肉之軀和人類的技藝、勇氣,根本無法戰勝。
甚至,無法阻擋!哪怕只是一瞬間!
天災怪物身上的觸鬚抖落,數根觸鬚砸在地面,崩碎了承受萬千踩踏數十年之久的規整石磚。巨蟒般抽動的瞬間,難以想象的力量讓它們輕易碾碎了人類的建築,磚石的牆壁和在它面前猶如玩具的建築,崩碎,拋飛。
一道道猶如螞蟻般渺小的黑影衝過來,舉起纖細的武器對準了它。
捕食的觸手猛地伸出,準確地捏緊、纏繞,拖着他們塞進了觸鬚與觸鬚之間的夾縫中。
它的體型過於龐大,行動也相對遲緩。但當以人類之軀面對它的時候,才能發現那伸出的觸鬚是何等的迅速和精準,無可逃避、無可阻擋、沒有餘地!
幾根捕食的觸鬚上殘留着一道道不起眼的血痕,這是英雄掙扎的結果。
在決死的怒吼、崩塌的磚石和碾碎石板的觸鬚之下,王都城民們的驚恐叫聲、求救聲和崩潰的哭喊幾乎聽不見。
天災般的怪物並不捕食他們,但在前進時顫動的觸鬚掃塌了建築,掩埋、碾死不知道多少城民,它只是向着王都中央的宮殿前進着,那裡有着什麼吸引着它。
當它沒有經過或已經經過的地方,崩潰的人類吐出劫後餘生的一口氣後,未知的力量扭曲着他們的身體。
沒有任何前兆,他們的皮膚開始潰爛、臉部被拉長,上下顎像是遠古的祖先或是野外的野獸一樣突出,撕裂的皮膚下有血水和口水混合在一起,黏稠地滴落到地上。
拉伸到變形的眼睛顯得極爲細長,瞳孔變得昏黃,理智熄滅,獸性萌生。
食屍鬼長老擁有能將人類轉化爲食屍鬼的能力,‘海神’能將漁村鎮的漁民轉變成蛙人,天災般的怪物僅是出現,便污染了王都的所有城民。
尤薩王、瑪爾林和奧斯汀兩位賢者、少數幾名英雄,全都爬到了殿堂的頂上,仰望着‘緩緩’靠近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