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都城,已經沒有了曾經即便是霜雪歷也人來人往的景象,蕭索的連食腐的烏鴉或別的鳥雀都沒有。
就像厄里斯說的那樣,飄雪的第二天,大部分怪物已經被寒冷的氣溫活活凍死,龜裂的皮膚被凍着的血液和膿水凝結在一起,看上去如同一層結晶。
華爾秋拖着倒在街道上的怪物屍體,隨手把它拋進了墓園的深坑之中。
屍體落下之後沒有發出聲響,因爲坑底幾乎已經鋪滿了怪物屍體,而隨着時間推移,坑洞幾乎被填平。
鐵鍬掀開旁邊的土堆,填進去,踩實。
“一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華爾秋擡頭看了一眼黯淡的天色,自言自語地拍着身上的積雪,拎着鐵鍬回去。
反正她有很多的時間。
儘量在鮮花歷到來之前,把這些屍體埋進土裡好了,甚至要重新開幾個墓園。不過並不困難,把幾座破碎的建築完全推倒,清理出空地就可以了。
嘭!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怪物,沒等它撲過來,華爾秋直接揮舞手裡的鐵鍬,掀飛了它的腦袋。
注視着怪物倒在地上抽搐,很快就沒了動靜。
“沒有幸存者吧?看來是沒有。”華爾秋推開旁邊的木門,走進昏暗的房子裡轉了一圈,除了兩具一大一小的怪物屍體以外,沒有發現活着的城民。
可能,她也不指望找到活人,說的陰暗點,哪怕是找到一些吃剩下的殘肢或人骨都行。
這樣一定能讓她打起精神,拼命地把整個王都再翻一遍。這樣最起碼能證明有人避開了那場詭異的影響,可惜沒有,盡是臆想。
“明天繼續吧!”
華爾秋順手關好房門,腰背挺拔地走在死寂的街道上。
穿過一棟棟黑暗無聲的房屋,耳朵裡被自己的腳步聲塞滿,伴隨着的,還有平緩的呼吸聲和細微的心跳。
在自己一個人的情況下,她甚至連點燃油燈、火堆的想法都沒有。看似發泄、自虐一般地嚼碎了乾硬麪包,含着冰涼的清水順着喉管嚥進肚子裡。
透過木牀旁邊的窗戶,能隱約看見那道從城外延伸到這裡的凹槽。
“等忙完,如果還記得的話,就去看看吧。”華爾秋故意發出聲音,自言自語地說道。
處理王都裡的怪物屍體、鍛鍊槍術和身體、準備食物柴薪、等待其他人回來,看不見盡頭的枯燥時間讓華爾秋根本無法入睡,腦海裡的記憶翻涌着,像是傳記故事一樣重複着一遍又一遍。
......
厄里斯他們要儘快回到白塔城,自然不能沿着原路返回。
從喬恩鎮向着司金鎮的方向,只會向東走到海邊的漁村鎮,所以儘量走直線經過一個叫做多爾的小鎮,沿着人類聚集地一路向着塔蘭河而去。
每個小鎮或村莊之間的路程不會超過兩天。
畢竟飄搖的雪花塞滿天地的時期,就連他們也不可能在野外存活很長時間,兩天左右的行程甚至要一口氣走完,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放在考慮範圍內。
反正14點、15點的體質,即便是兩天沒睡,也有足夠的精神應付任何突發情況。
何況北地的野外盡是荒野,又在霜雪歷,既沒有陰狠的沼澤、也沒有危險至極的冰縫。白茫茫的天地間,幾乎找不到其他能動的活物,只有枯燥和疲憊算是他們的敵人。
身上大衣和小斗篷的領子被立了起來,遮擋風雪的同時,避免雪盲症?
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處,反正天空的鉛雲壓的極低,厚重的連陽光都很難透進來,再加上他們的體質,應該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趕路的時間連交談的‘欲’望都不存在,厄里斯只能時不時辨認方向,然後自己在腦子裡胡思亂想。
想的東西有很多,最有價值的,應該是把危險與詭異看淡了。保持平靜地行走在留痕和怪物相伴的道路上,驅除詭異的同時順便看看系統的模板到底有多少種,各自又是什麼。
等到一抹黑影出現,所有人均是擡起頭,將眼睛睜開、努力地透過漫天的風雪看清前面到底是什麼。
越靠近,人類建築的灰黑色石磚越是顯眼,名爲多爾的小鎮安靜地等待着他們的到來。
【模板抽取次數+1!】
厄里斯藏在立領下的嘴角不由露出苦笑,這算是他們走到哪裡,詭異就跟到哪裡?還是他們緊跟着詭異爆發的腳步,發誓要將它們全部驅除?
肯定是後者,因爲他又不能變出詭異。
這個害怕自己宿主暴斃的系統,每次遇到詭異都會發一次抽取模板的次數,好增強厄里斯的存活能力。你要說是系統纔是幕後黑手,也不可能。
“多爾鎮,有詭異爆發!”
嘶啞的嗓音隨着聲音慢慢恢復,說完就忍不住多嚥了幾口口水。
莉莉絲和託賓均是嘆息一聲,也沒有多說什麼。既然多爾鎮有詭異爆發,他們也能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哪怕這是用生命危險換來的休息。
瞬間!
三人便感覺背後有着一股灼熱的視線,不是很熟悉的騎士少女,瑪格麗特瞪大着橄欖石般的眼睛,神采奕奕。
“別想了,你想要得到多爾鎮鎮民的認可,最起碼也要他們出來!”
厄里斯攤開手,沒走多遠,戴好皮手套的掌心就聚集了一小片雪花,多等一會兒,捏實了都能當作打雪仗的雪球。
霜雪歷,誰會出來?
如果他們不出來,可能連詭異什麼時候爆發、什麼時候被解決都不知道,想要藉此獲得鎮民們的認可,太難了。換個方向想,他們也很難得到別人的幫助。
而且在這種寒冷的時候,多天不出門完全是正常情況,所以說,有人死在家裡也很難被別人發現。
擡頭觀察着一座座普遍低矮的房屋,隱隱透露出象徵着溫暖的火光,平靜安寧,不像是有人類被詭異扭曲成怪物。
“留痕嗎?”瑪格麗特把小腦袋轉來轉去,並沒有因爲可能得不到認可,就顯出低沉、不耐煩的神色。
哪來的騎士少女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知道騎士八大美德。
厄里斯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開始尋找旅店。
多爾鎮的旅店並不難找,因爲它過於顯眼了。相比於其他較爲低矮的磚石小屋,同樣灰黑色的旅店也能以高大和寬闊吸引到他們的注意,再加上旁邊堪稱堆積如山的柴薪。
恐怕連熱水都能很有底氣地解決吧。
莉莉絲和瑪格麗特的兩雙眼睛變得微微發亮,看得出來這兩位美麗的少女很滿意這家旅店。
吱呀——
不需要敲門,厄里斯直接伸手將泛着油光的大門推開。
滾滾熱浪很快就驅散了他們身上的寒氣,熊熊燃燒的壁爐爲整個大廳提供充足的光芒,地上是鋪設整齊的石磚,除了店主所在的木臺之外,只有兩張長方形的木桌和幾條橫椅。
木臺裡面的店主體格很瘦弱,是個面容平和、稍顯漫不經心的青年。
旅店裡還有一個客人存在,坐在一張木桌旁,一口一口地灌着未知的飲品。看他的微醺模樣,應該是什麼酒水,唯一的客人有着深邃的五官和憂鬱的氣息。
看上去......就和剛剛失戀一樣。
“你們好!我是採尼,請問有什麼需要嗎?”青年店主雙手撐在木臺上,轉過頭來問道。
簡單的介紹了各自的名字,厄里斯將八枚金幣放在木臺上說道:“麻煩給我們準備兩個房間,可以的話,能儘快來一些熱的食物和飲品。”
“沒問題!”
採尼伸手將金幣抹到邊緣,收進木臺後面。
“採尼,最近多爾鎮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厄里斯沒有急着去壁爐旁邊取暖,詢問着看能不能得到詭異的相關情報。
不過店主很自然地搖了搖頭,解釋道:“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我真的不知道,或許你可以去問問那邊的客人,他叫法斯特。”
採尼指的是旅店裡唯一的客人,正坐在一張木桌旁邊酗酒。
“你們,是劍士,還是巡遊的英雄?”
詢問有沒有奇怪的事情發生,其實很正常,因爲詭異爆發的話自然會導致一些奇怪的事情。來往的商隊或是劍士、英雄都會詢問一聲,不過他們算是‘摟草打兔子’。
厄里斯卻是有系統提示,是真的知道多爾鎮有詭異爆發。
刨除系統的存在,厄里斯沒有隱瞞地把詭異爆發的事情告訴店主,希望他能幫忙。這種事情也沒必要藏着,難道害怕詭異,你還能在大雪飄飛的霜雪歷跑出去?
一羣近似英雄戰力的少年少女沒有問題,店主的瘦弱身材就很懸了。
“我一定會幫忙的!客人們先去烤烤火吧,我等會把食物和熱飲送過去。”採尼眼睛裡的散漫消失了不少,不過出人預料的鎮定。
厄里斯他們沒有意見,走到靠近壁爐的另一張木桌旁坐下。
還沒等他們去找另一個客人詢問情況,這個叫做法斯特的憂鬱青年就竄了過來,因爲酒醉的原因,晃悠着坐下,手肘重重地磕在木桌上。
咚的兩聲讓別人都覺得十分疼痛,他卻像是毫無感覺一樣。
其他人看着法斯特,厄里斯卻忍不住看了一眼莉莉絲和瑪格麗特,猜測着,是不是終於有人因爲同伴的美色來找茬了。
“最近沒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一切,嗯,正常!”法斯特中途打了個酒嗝,看來丟了面子的原因,身上憂鬱的氣息更加濃郁了。
“我能幫你們尋找詭異......除了這個不正常的旅店店主以外,沒有人會去幫你們摻和這種事情!”
厄里斯撐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接話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們幫我求求情,讓我見菲洛米娜一面!”法斯特放下酒杯,啪的一聲雙手合在一起,艱難地請求道。
呃,不是見‘色’起意啊。
說實話,前世說的某字頭上一把刀確實沒錯,幫助巡遊英雄尋找詭異的線索,肯定是要命的。
爲了......嗯,說的好聽一些,叫做搭訕,沒人會傻到趟這種渾水。
“菲洛米娜?”
託賓重複着憂鬱酒鬼法斯特嘴裡的名字,擡頭和厄里斯對視一眼,饒有興趣地想知道酒鬼和這個菲洛米娜的故事。
無論男女,其實都對探聽別人隱私有着異常的喜好,不過這次跑來的是法斯特這個男人,莉莉絲和瑪格麗特沒有出聲的漠視。
事實上,兩個少女的耳朵肯定也是豎立着的。
故事很簡單,無非是富家少女和窮小子之間的愛情故事。
不過悲慘的是,這個叫做法斯特的窮小子連愛情都沒有,他就是暗戀。至於爲什麼沒有得到愛情,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被菲洛米娜的父親,梅森阻擋的!
這份阻擋是梅森都沒有讓這個笨蛋進門,所以連自己暗戀女神的臉都沒有見到。
“答不答應?”法斯特認真地詢問道。
厄里斯只能好笑地搖搖頭,沒有讓這個笨蛋窮小子湊到這種要命的事情上來。
而且獲得和付出就不等價啊,就算法斯特幫上忙,最終不過是見菲洛米娜一面,想要更進一步,誰看都懸。
“不行?爲什麼!”法斯特嚷嚷起來,瞪着遍佈血絲的雙眼不滿地看着厄里斯,“爲什麼採尼那傢伙都可以,我不行?”
厄里斯苦笑着搖搖頭。
怕你有危險啊,別說是詭異了,現在把你扔出去,你能睡在大街上明天就被凍成冰棍。啊,不是,是雪糕!
咚咚!
瑪格麗特伸手敲了敲木桌,吸引法斯特的注意後沉聲道:“回去醒酒,如果你還能記起來,明天再來!”
“好!”
法斯特嚎了一聲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晃悠着走向旅店大門。
明天可能是記不起來了,不過這麼晚不回家,真是個讓人擔心的傻小子。當然,這裡擔心的自然不是厄里斯他們,而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