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垂直落下,秋月也準時出現,今晚她煲了骨頭湯,滿滿的一大保溫桶,一時屋中香氣四溢,又讓這兩個無病**了這麼一天的牲口大飽口福。
在兩人喝湯之際,秋月簡單的打掃了一遍病房的衛生,不過李般若卻是一臉的悵然,自己心中曾經的女神這樣對自己,說李般若不感動是假的,但是他卻不能享受秋月這全心全意給予他的溫暖,又是最傷人的。
有時李般若也有些痛恨自己對於感情這東西過於挑剔了,但是他每當想想,這個女人所對於自己的好,並不是他這麼一個人,而是他爲她扛下了一刀,所以秋月一直在還着這個人情罷了。只要想起這個,這再怎麼溫暖的感動,進入他心肺的那麼一刻,也變的有些少許的冰涼,這也許就是矯情吧。
收拾了一遍後,秋月收起保溫桶,見李般若已經再次閉上了眼,她的表情有些失落,但是卻並沒有把李般若的冷淡放在心裡,她最終拿起保溫桶離開。
阿濱正在地上坐着俯臥撐,在這個如同牢籠的地方待久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好像生鏽了似得,對於李般若跟秋月的關係,他沒有再說一句,甚至有些後悔當初跟李般若說出那番話,心中唯有了順其自然那麼四個字,雖然抱着這種想法而活,往往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把自己逼到一個叫做絕境的地方。
走廊之中,九爺跟秋月擦肩而過,九爺停住腳,轉頭看向那個一臉黯淡的女人,似是明白了一些什麼,在原地搖了搖頭,帶着王焚玉走向李般若的病房。
把揹着那根扎眼的棍子的王焚玉留在了監護室門前,雖然王焚玉揹着一根讓人覺得如同行爲藝術的棍子,但是那無可挑剔的相貌,一時讓在值夜班的小護士一個個花癡狀,不過她們卻沒有敢上前去搭訕,不是因爲王焚玉那高冷的表情,而是因爲這個男人給予她們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感覺。
九爺敲了敲房門推門而入,做完了一套俯臥撐的阿濱起身,衝九爺笑笑,九爺也衝阿濱微微點了點頭,他看向正閉着眼的李般若,清了清嗓子。
李般若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直接半坐起來,他似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很委屈的說道:“九爺,我可把您給盼來了,現在我都快在這地方發黴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說着,李般若不忘在牀上活動了活動胳膊,不過因爲動作一時過於激烈的原因,疼的呲牙咧嘴,但是似是他在強忍着。
九爺擺了擺手,意識李般若不要做這些折磨自己的動嘴,他說道:“只是單純的來看看你,沒有什麼要你出馬的,所以你就在這裡安心養病。”
聽到這個,李般若的表情痛苦起來,一臉無望的說道:“九爺,我知道了。”
九爺看着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的李般若,笑了笑,在李般若的牀邊坐下,說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李般若雙手支撐着腦袋,嘟囔道:“只有野狗才會在垃圾堆裡覓食,只有野人才會因爲可有可無的事情打仗。”
九爺笑笑說道:“是因爲那個女人?”
李般若表情一時複雜起來,似是一時被九爺給徹底看穿,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點東西,估摸着怎麼也逃不過九爺的法眼,他點了點頭。
“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我不打算把你一直綁在我這條船上,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給她一個說法,我衷心的祝福,我會把你洗乾淨,但不會讓你淨身出戶,不過道上的事,你就別管了,以後等想起我,請我去你家吃一頓紅燒肉就好。”九爺微笑道,此刻他身上已經並沒有了那西城區大梟該有的威嚴,而是作爲一個長輩,一臉慈祥的看着李般若。
李般若聽過後,表情瞬變,他似是有些無助的看着九爺說道:“九爺,連你也攆我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其實你還是有選擇罷了,我可不想你因爲這麼一個江湖,錯過了一輩子。”九爺看着有些激動的李般若,不知爲何,他的眼神此刻有了一種哀傷,這不是他的哀傷,只是有些心疼這個似是被上帝丟棄到了這個世界的孩子。
阿濱看着九爺,莫名對此刻的九爺多了一絲崇敬,或許這就是九爺的魅力,這個男人總是能夠在一眼之間看清一件事兒的本質,然後做出最正確的決斷,他不知道九爺在培養李般若時到底耗費了怎樣的代價,那隻能夠說明九爺是一個有眼光的投資者,這個世界不缺這種人。但是九爺能夠在這麼一瞬間,就放下李般若這麼一塊不算金子的金子,阿濱能夠想到這對於九爺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割捨,但是九爺對於這一切,做的都是那麼的風輕雲淡,或許這就是爲什麼九爺會被稱爲梟雄,而不是一個暴發戶的原因。
李般若卻直接搖了搖頭,他說道:“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九爺您給予我的,你要我這個時候退出來這江湖,我怎麼都做不到,我不想做這麼一個白眼狼,而且退一萬步來講,我也不想退出這江湖,我只做您手底下的一杆槍,就足夠了。”
九爺這一次並沒有笑,而是拍了拍李般若的肩膀,他能夠感覺到李般若臉上那不容置疑的東西,他最終起身說道:“李般若,我從來沒有把你當過我手下的一杆槍,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一個孩子,一個在外人眼中看起來頑劣,不過卻是我給予最大厚望的孩子,也就是因爲這個,我才更多希望,你的路,要李般若來走,而不是由我來編湊你的一生,我怕你以後會恨我。”
“九爺,我怎麼會恨你,你給予我說的東西,我都記得呢,這一條路是我的選擇,這江湖也是我的選擇,我現在不像是退出去,我怕回到那所謂的生活後,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活,或許那刀架在我脖子上久了,要是那一天突然拿開,我會適應不了。”李般若說着,他直視着九爺,說是熱淚盈眶也不足爲過,他或是被九爺這一席話而徹底的感動了。
九爺暗暗點了點頭說道:“好好休養,等好利索了再出來,下一次我再來看你。”說完,對阿濱擺了擺手。
阿濱會意的點了點頭,跟着九爺離開病房,他最後看了眼李般若,作爲一個外人,他不知道九爺對於李般若的厚望跟掏心掏肺,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不願相信這會是九爺所拉攏人心的手段,如果真是如此,他會對人性這東西,徹底的喪失希望。
離開病房,阿濱注意到了守在門口的王焚玉,九爺掏出煙盒,去注意到了禁止抽菸的標誌,很遵循規矩的把煙放回兜中,他對阿濱說道:“這一陣子辛苦你了。”
“最辛苦的是李般若。”阿濱說道,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功勞可言。
九爺笑笑,他低聲說道:“蔡魁還記得吧?”
阿濱點了點頭,看着九爺慢慢凝重起來的表情,知道九爺所來可不僅僅只是看望李般若這麼簡單。
“他有一個十年前去澳門闖蕩的弟弟,叫蔡成文,好像他還闖出了一些名堂,最近他回來了,雖然不知道這兄弟倆到底有着怎樣的感情,但是難免他會借題做一些事情,我怕他會對讓蔡魁栽跟頭的李般若下手,你盯緊一點。”九爺壓低聲音說道。
阿濱聽過後,表情也凝重了幾分,他現在很折服九爺在西城區的情報能力,但是同樣覺得這事兒很是棘手,如果那個九爺口中的蔡成文有着如同蔡魁的性格,他怕那蔡成文恐怕會威脅到王華蘇曼。
“蔡魁都不敢跟您明面對着幹,更何況他這個過江之鯽,九爺是不是您還瞞着我什麼?”阿濱沉思過後,一點也不顧及這問題刺不刺耳的問道。
那一直靠着牆微眯着眼打盹的王焚玉在這個時候睜開眼來,看向這真敢說出口的阿濱,他且把阿濱當成了無知。
九爺也沒有料到阿濱會如此的敏銳,不過他卻一點也沒有因爲這刺耳的問題而覺得惱怒,反而有些欣賞的看着阿濱說道:“你算是說到點子上,光是一個小小的蔡成文,我當然不會顧及,但是我真正覺得棘手的,是蔡成文背後的人,蔡成文最多最多隻是一杆槍,而那個握着扳機的人,纔是敵人,但是奈何這江湖,複雜的很,不瞞你說,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想要對付我,但是我不能目盲撕破臉,對方也不會撕破臉,這是一場暗鬥。”
阿濱聽過九爺的知無不言,點了點頭說道:“九爺,如果你需要我,大可以說,我師傅在世時,常常提起您,他老了,所提的人不多,兩隻手不要掰手指都能夠數的過來,現在我算是體會到那一句聞名不如一見了。”
九爺聽過阿濱這不算奉承的奉承後,大笑的拍了拍阿濱的肩膀說道:“能夠得到陳老爺子的這般器重,真夠我吹噓一輩子了,你跟李般若都是我看好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們爲我賣命,更願意當朋友。”
看着格外豪爽的九爺,阿濱也被九爺的魅力打動,也說出剛剛那麼一席話,他覺得真正讓九爺如此得人心的,不是九爺這身居高位,而是在他的身上,總能夠讓人看到無限的可能性。
阿濱很清楚,這一種無限的可能性,到底有多麼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