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燦爛一開始不叫趙燦爛,“趙燦爛”這個名字是跟季寶傑結婚前才改的,之前她叫季燦爛。趙燦爛是不是福建人也存疑,因爲她不會說福建方言,普通話卻字正腔圓。之所以說趙燦爛是福建人,是因爲她父母是福建三明人。可趙燦爛的父母即不是生身父母,也算不上養父母,嚴格說起來只是師徒關係。在七八歲跟了最後的父母前,趙燦爛被人販子倒手了好幾回,所以趙燦爛到底是哪裡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趙燦爛名義上的父母是一對跑江湖的藝人,帶着一支民間雜技隊常年四季在全國各地流浪。趙燦爛跟着父母走南闖北,表演的節目是鑽火圈和高空走鋼絲。
趙燦爛跑江湖的日子並沒有一直持續。十四歲那年,演出隊巡演到浙江餘杭,趙燦爛聽信當地一個二流子的花言巧語,跟着那個二流子跑去了北京。二流子當時二十出頭,是個裁縫,兩人在永定門租了一間鋪面,做起了服裝和縫紉生意。兩人在一起經過兩年打拼,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奈何趙燦爛骨子裡愛作,覺得這不是她夢想的生活,又回到了父母身邊,繼續表演鑽火圈和走鋼絲。沒出一年,趙燦爛又從演出隊跑了,被人騙到了千鹿。
這一次騙趙燦爛的不是外人,而是父親的弟弟、也就是趙燦爛名義上的叔叔季寶傑。季寶傑八零年冬天在家裡燒煤爐取暖,一天晚上倒西風,煙囪堵了,煙往屋裡倒灌,把老婆給毒死了。老婆死後,季寶傑回三明老家過春節,正好季燦爛這一年也和父母回老家過春節了。幾年不見,季寶傑這一次看到侄女,驚爲天人,因此動了壞心思,花言巧語把侄女騙到了千鹿。把侄女騙到千鹿,爲防夜長夢多,當即就把侄女辦了,辦完還不放心,緊接着又把侄女的名字由原來的“季燦爛”改成了“趙燦爛”,領着趙燦爛迫不及待去打了結婚證。
然而,兩人一結婚,季寶傑就像被人下了降頭,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了,經常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什麼,還在朋友鄰里中間到處敗壞自己的嬌妻,把趙燦爛描述得骯髒不堪,同時也無法過正常夫妻生活。終其原因,一是季寶傑相貌平平,又年近四十,而嬌妻趙燦爛年方二八,又是超級大美女,季寶傑心裡不踏實。二是季寶傑一開始以爲趙燦爛是處女,結果弄完後發現不是,這也讓季寶傑有一種吃了死蒼蠅的感覺。季寶傑最愛乾的事就是追究趙燦爛的情史,而且沒有下限,總是問一些他自己憑空幻想出來的不堪情節。趙燦爛一次又一次跟他賭咒發誓,自己之前只跟過一個男人。可沒用,季寶傑每次過性生活都會問一堆這類問題,不然有頭無尾。幾次下來,趙燦爛也發現了,這個畜生純粹就是心理變態。
趙燦爛攀上趙守政,可以說趙燦爛和季寶傑都解套了。在趙燦爛眼裡,跟趙守政比起來,季寶傑簡直一文不值。季寶傑雖貴爲一廠之長,可那又怎麼樣呢,每個月無非也就那百八十塊錢死工資,加上一點少得可憐的福利。而趙守政呢,手下管着十幾支施工隊伍,油水多得是,隨便扒拉一下就夠他季寶傑忙活上好幾年。另外趙守政還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濃眉大眼、風流倜儻、器宇軒昂。更難得的是,趙守政幹壞事也堂堂正正,不會給自己找各種藉口,是個純爺們。對比過後,趙燦爛一腳就把季寶傑踹了。
趙燦爛跟季寶傑離了婚,註冊了公司,然後跟趙守政說,趙叔,今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就是這樣。
現在輪到郭密了。
郭密升遷後對趙燦爛開始蠢蠢欲動其實大家很快就感覺到了。很容易就能感覺出來嘛——你都調去市局了,在市中心敞亮的三室一廳不住,還隔三差五跑回郊區住宿舍,是不是賤骨頭?每次還都選在晚上,是不是有貓膩?你郭密會有什麼貓膩呢,大家平時孝敬你一下,你即使不來大家也會孝敬,所以你肯定不是爲了這點孝敬來的。這個目的排除了,那就肯定是你對趙燦爛有想法了,何況每次吃喝完你還死皮賴臉非要送趙燦爛回家。明白其中奧妙後,簡光亞和陳嶺南等人開始有意無意躲掉有郭密參加的飯局。對此郭密也不在乎,在他看來,只要有趙燦爛在,離開了誰地球都照轉。趙燦爛想,你放馬過來罷,你來我就接招,我就怕你不放馬過來。矜持了好幾次,思想也鬥爭了好久,郭密最終還是沒按捺住,在車上就把趙燦爛摁住了。
趙燦爛說哈哈哈,郭總,打我的主意不大好罷,要想清楚喔。
郭密說想清楚什麼。
趙燦爛說我是趙守政的人喔。
郭密說趙守政算個鳥,你們怕她,我又不怕他。
趙燦爛說你想清楚了我就無話可說了——哈哈哈,你別急呀,沒進屋呢,總該先洗個澡罷。
郭密說慾火焚身,滿腦子都是你,都好幾年了。
趙燦爛說我操,那怎麼現在才動手,哈哈哈。
郭密說過去配不上你啊,沒自信啊。
趙燦爛說哈哈哈,不至於罷,我有那麼大魅力。
郭密說我能爲你殺人,所以你最好也對我好點。
趙燦爛說你說的是歌舞廳那件事。
郭密說你以爲呢。
趙燦爛說哈哈哈,這麼說我造就了一個英雄,你那次是因爲我啊。
郭密說不然呢,當時看到那混賬對你動手動腳我都要抓狂了。
趙燦爛說我操,你不說我還真是矇在鼓裡,哈哈哈。
郭密說我他媽開完槍就後悔了。我知道老阮肯定不會輕饒了我,所以纔想到乾脆把事情搞大,讓他騎虎難下。
趙燦爛說哈哈哈,你還真是敢——不過我也挺感動的。
郭密說趙燦爛,你自己說,我現在配不配得上你。
趙燦爛說說什麼呢,你這麼帥,名字又好聽,還年輕有爲——哈哈,往哪摸呢,沒洗澡呢。
郭密說你怎麼總說自己沒洗澡呢。
趙燦爛說起碼的衛生還是要講嘛。
郭密說慾火焚身了還管得了這個——我操,趙燦爛,你至於這麼窮麼,內褲上還打個補丁。
趙燦爛說哈哈哈,我操,我忘了。對不起對不起,今天不行,今天不行,下次,哈哈哈。
郭密說怎麼了嘛。
趙燦爛說我不知道今晚要失身,出門沒準備。哈哈哈,丟死人了都,讓你看到了。
郭密說嘿嘿嘿,你真可愛,穿條打補丁的內褲有什麼呀,還害羞——咦,真新鮮,還臉紅了。
趙燦爛說今天不行,今天不行,哈哈哈,把手拿開,不能這麼隨便,第一次不能這麼隨便,得留個美好回憶,對不起,下次,哈哈哈,下次一定給你,今天絕對不行——哈哈哈,丟死人了。
7
趙燦爛和郭密的關係很快就傳到趙守政耳朵裡去了。看來郭密確實只有小聰明——你說你打趙燦爛的主意,可你爲什麼每次都要拉上羅明輝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羅明輝是誰。
羅明輝應該是所有朋友當中最後嗅出兩人有曖昧的人。跟其他人不同,羅明輝是科班出身,上過大學。在專業上,羅明輝肯定比大家都強,但對人情世故卻不在行。陳嶺南等人固然沒多少文化,可他們在底層摸爬滾打多年,都成精了,察言觀色是他們安身立命的第一法寶。郭密剛打趙燦爛的主意,他們馬上就嗅出異味了,跑得比兔子還快。因爲他們非常明白,儘管自己毫無責任,到時候夾在趙守政跟郭密中間也很被動。羅明輝遲鈍,因爲沒感覺出來,所以也沒躲開。可羅明輝畢竟不傻,當他發現大家都不參加郭密組織的飯局了,又找不到任何原因,也會開始琢磨,慢慢的也能琢磨出其中的深意。爲了驗證一下,於是跟蹤了兩人,結果印證了猜測。羅明輝想,我真是太傻了,被這對狗男女當了幌子。爲了撇清責任,羅明輝轉身就把秘密告訴了舅舅趙守政。
趙守政想,我日你媽的郭……趙守政轉而又想,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先看看那女人咋解釋。
趙守政第一次跟趙燦爛獨處的時候一反常態沒有迫不及待扒趙燦爛的衣裳。
趙守政第二次跟趙燦爛獨處的時候一反常態沒有迫不及待扒趙燦爛的衣裳。
趙燦爛心想,你怎麼不問呢。你要問啊,你不問我怎麼在你面前表演呢。
趙守政心想,你怎麼不招呢,難道還要我問麼,等到我問你麻煩就大咯。
趙燦爛說哈哈哈,趙叔,你怎麼都有白頭髮了啊。
趙守政說這他媽有什麼新鮮,我都快半百的人了。
趙燦爛說你可不能老哇,我還指望靠你一輩子呢。
趙守政說不能夠,我一個半老頭子還能靠幾年,你應該趁早另做打算。
趙燦爛說有情有義的男人這世上能有幾個,我哪能指望遇到第二個,我沒那個命。
趙守政說小B子,又他媽給老子戴高帽。
趙燦爛說哈哈哈,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違心話,你還不瞭解我麼。
趙守政說你不會是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罷。
趙燦爛說我對不起誰也不會對不起你啊,哈哈哈,你還不瞭解我麼。
趙守政說這還差不多。
趙燦爛說哈哈哈,不過身體被人霸佔不算罷。
趙守政說臭B子……
趙燦爛說我能把心給你就夠了——哈哈哈,我又不是你老婆。
趙守政說你他媽就是個破鞋。
趙燦爛說你今天才知道啊,我要是貞潔烈女當年就不會勾引你了——你們男人有一個好東西麼,家裡有一個了,外面還養一個,哈哈哈,還想着外面那個也爲他守貞。我操你媽的,新社會都幾十年了,看來依舊是男女不平等啊。
趙守政說臭B子,你還敢罵老子。
趙燦爛說我操你媽的,我操你媽,我操你趙守政一家,我操你趙守政祖宗十八代。
趙守政說你今天是不想活了。
趙燦爛說我操你媽,你裝什麼裝,你明明知道我給你帶綠帽了,還在這裝。
趙守政說難道不是你自己主動送上去的麼。
趙燦爛說哈哈哈,我就是主動送上去的啊,怎麼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趙燦爛就是個朝三暮四的賤貨,當年主動送到你面前,現在又主動送到人家面前,哈哈哈——我操你祖宗。
趙守政說我操你媽的郭密。
趙燦爛說嗚……趙守政,你不是男人,你就是個烏龜。
趙守政說我操你媽的郭密。
趙燦爛說嗚……我趙燦爛怎麼那麼眼瞎,一而再再而三遇人不淑。
趙守政說郭密怎麼你了。
趙燦爛說跟你一樣,王八蛋,畜生,狗雜碎,人渣,一坨屎。
趙守政被趙燦爛如此辱罵,心裡反倒舒服了,因爲他知道自己不是這種人,趙燦爛罵的是郭密。
趙守政說燦爛別哭了,寶貝別哭了,你叔叔不是這種人,別哭了,這筆賬叔叔替你記下了。
趙燦爛說嗚……沒一個好東西,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好漢。以爲當了幾天狗屁副局長就覺得自己多了不起,有什麼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別欺負我啊,有本事你欺負阮如璋去啊,你敢麼,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算什麼男人,嗚……
趙守政說是我的錯,我沒保護好你,都是我的錯——操你媽的郭密。
趙燦爛說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別把什麼事都往身上攬,你有什麼錯。誰對誰錯我心裡清楚,我知道世界上對我好的人是誰。我沒本事,誰欺負我我恨誰,誰心疼我我記在心裡,其他什麼我都做不了,我只能這樣,嗚……
趙守政說寶貝不哭了,不哭了心肝,我替你報仇。
趙燦爛說嗚……趙守政,要是連你也欺負我,我就去死。
趙守政說不能,趙叔愛你都愛不夠啊。
趙燦爛說嗚……趙叔,我對不住你啊。
趙守政說沒有,寶貝別這麼想,我都清楚。
趙燦爛說趙叔,我哭起來是不是非常難看。
趙守政說沒有的事,一樣好看,梨花帶雨。
趙燦爛說你也笑話我,我知道我哭起來難看死了——我去洗個臉。
趙守政不洗了,就揩在叔身上。
趙燦爛說哈哈哈,嗚……趙叔,你對我真好——哈哈哈,不要啊,我還沒洗澡呢。
趙守政說不洗了。
趙燦爛說哈哈哈,討厭,你也欺負我,嗚……
……趙守政又一次感覺自己被掏空了。
趙燦爛想,接下來我在郭密那裡該怎麼演,總不至於演得一樣罷,萬一露了馬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