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你繼續談下去,也是很好啊。這次不用再用畫裡的隱語來說話了。”尼卡的言語裡,充滿了悲涼。
“大公爵閣下要求你們交出城堡。”萊特再度在城下鞠躬,說到。
“這城堡不早晚是他的嗎?”
而後萊特便展開了書卷,當衆朗讀起來,“大公爵將保障城陷後所有居民的安全,他們在甄別後,將被安置在塞琉西亞的各類工坊當中,待到合宜的年限後他們將被分配到一份聖俸地產,從此將過上和平安寧的生活。至於守城的卡列戈斯私兵們,將被全部收繳武器,因爲大公爵瞭解你們軍隊人數是很少,勇氣也是不足的,不會有人在而後生涯裡膽敢繼續選擇與他爲敵,所以他們投降後,願意前往其他地區的可自由遣散,願意留在塞琉西亞的可授予田產。”
“我們卡列戈斯呢?”尼卡靜靜聽完了城下的表述,這時候下面舉着書卷的萊特,好像是有意地詢問說。
萊特也頓了頓,便再度使用了隱語,“那畫面裡的農人,已經豢養了足夠多的獵犬,他喜歡徹底將籬笆給補好,而後會將礙眼的白楊樹給徹底掘除。”
灰白色的亂髮,隨風拍打在尼卡滿是皺紋的額頭上,盲眼老將迎着刺眼的陽光,聽着海浪的聲音,坐在肩輿上的他,就像是棵被荒野上的風雨雷電擊垮的老樹,“既然如此,我明白了......以後生涯多多保重吧,願你的大公爵能公正統治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修士、士兵、商人和平民,賜予他們和平與富足,還有你尊敬的副紋章官,我願將所羅門王的箴言最爲最後遺存贈送給你,那便是‘無論何時,朋友都懷着愛’。”說完,老將軍在胸口比劃着,對着萊特微微行了禮。
“是的,‘無論何時,朋友都懷着愛’,即便因爲仇恨,大公爵的巨砲會摧垮平毀掉這座堡壘,但我依舊以個人名義,要表達對將軍閣下您和整個卡列戈斯家族的敬意和同情。”說完,萊特將書卷舉高,第三次鞠躬,接着在喇叭手的齊聲吹奏聲裡,轉身朝着己方營地走去——對面山阜之上,注視着這一切的高文對着身後佈設好的五座大普拉尼砲舉高了手勢。
不久,通往塞琉西亞街道邊的山坡上,一名人馬全身都披着森嚴鎧甲的具裝騎兵,遮着面甲,手裡高高舉着翻飛的聖特奧多爾畫像旗標,金色的旗杆頂在斜陽裡閃閃發光,號角聲裡越來越多的具裝騎兵列着隊伍,簇擁在這位旗手的四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皆提着繮繩,凝視着被石彈圍攻砸擊而哭聲震天的阿拉爾曼堡,遠方的海面上,海盜頭子溫莫哈的船隻密密麻麻隔絕着它對外的水路,雲和光遮蔽海天之間,宛如副美麗磅礴但又駭人心魄的重彩畫。
具裝騎兵團,安娜的殺人玩具,這會兒是特意從塞琉西亞方向趕來,給予奄奄一息的阿拉爾曼堡最後致命一錘的。
當先的佩戴着將官勳章的,也是整個具裝騎兵團的統領官沃爾特.桑薩瓦爾,這位來自西法蘭克的老者,用手指着整個其下的戰場,“紫衣公主殿下已經和大公爵達成了內部協議,爲彰顯我們的威名,允許我們在總攻的日子裡,擔當最先越過橋樑的先鋒,享有第一個破城的榮耀,所以你們要責令軍僕們,適當將你們馬匹的鎧甲減重,否則馬蹄很容易踏壞橋樑,墜入我軍的塹壕當中的。”
所有人都呼呼地點頭,而後兩名年輕的監軍官蓋亞和奈克瑟斯,主動上前,“請統領官讓我們兄弟擔任陣頭先導的職務!”
“你們身爲監軍官,必須履行公主的囑託,戰時負責押後,監督整支隊伍的秩序隊形,這纔是對整個戰局最好的貢獻。”沃爾特猶豫下,而後婉言拒絕了這兄弟倆的請求,他內心害怕這兩位會故意戰死。
隨後沃爾特宣佈陣頭先導的人選,毫無疑問是西格瑪,因爲事前高文和安娜都對他許諾過,若是功成,衝得漂亮衝得威武,激起了所有士兵士氣的話,這位將獲得一百枚拜佔特金幣的犒賞。
但具裝騎兵們紛紛入營後,當天晚上便喊殺聲四起——絕望的賽文.卡列戈斯對父親和弟弟說,自己不願意戰死在宛在袋中的城堡當中,更不願意死在這種憋屈的圍攻戰裡。在訣別後,這位卡列戈斯老大,先是驅趕出二百名城中居民涌出東門,塹壕對面的民軍大聲喊話,要求居民全部伏下身軀,他們而後會擺下木橋幫助他們過來。
賽文怒吼着,帶着自己所屬的三十多名親兵,步行趁亂從西門突出,沒有馬匹,也沒有火把,當前面數人在黑夜裡墜入了塹壕裡,用血肉之軀壓住裡面密佈的尖利蒺藜後,但卻沒發出慘叫聲和呻喚聲,賽文和其餘親兵便踏着他們的屍身,奮力攀爬越過塹壕,準備順着陸橋突圍出去!
結果塹壕邊沿伸出的木杆上,掛着漁網,網上繫着鈴鐺,當鈴鐺聲急促響起後,火把照地中,比雷爾所屬的民軍互相大聲呼應着,爭先從各自營砦裡奔出,向翻出塹壕,朝着陸橋和沼澤方向狂奔的賽文側翼不斷射箭,這種箭矢先是凌亂,而後越來越密集有序,賽文身邊的親兵不斷被射中死傷倒地,整個突圍的小隊伍還在繼續跑動的,越來越零落。
月色下,城頭上的艾斯.卡列戈斯哭泣着,跪在了雉堞上,他親眼看到:在陸橋邊,幾名塞琉西亞的民軍騎兵衝到那裡,將賽文和幾名僅存的親兵驅趕了回來,而後圍住他們的民軍越來越多,他們爲了怕誤傷同伴,收起了弓箭,使用橈鉤、鐵棍、長矛從各個方向戳刺着,賽文的親兵揮劍格擋,但是他們都只有一雙手而已,很快就被挨個刺翻,血流滿地,還存口氣的也被橈鉤給拖住生俘,賽文絕望地喊着,舞動着手裡佩劍,把周身纏繞着道道劍刃白光當中,跌跌撞撞,結果慌亂裡陷到了沼澤泥水當中,幾名民軍當即吶喊着,紛紛把箭簇射入了賽文的後背,賽文帶着沉重的鎧甲倒下了,接着被橈鉤拖上了岸,就像條燻黑的醃魚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