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博希蒙德的鐐銬被打開,還搬來了把木椅子,叫這位前公爵坐在那裡。
陽光順着高高的窗孔照進來,透過桶形的屋檐,投在博希蒙德的顴骨和紅色頭髮上,他的衣服領子解開着,躺在椅子上,現在就算是給他把鋒利的劍,他也無法殺死麪前的這位亞美尼亞武士,因爲手腳在長期的禁錮下已經失卻了知覺和力氣,殺不了人了。
“你的外甥已經擊退了裡德萬和科布哈的進攻,保全了安條克城。”
“那我贖回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不,有來自安條克的密使說——只要你願意放棄安條克公爵和阿普利亞公爵的頭銜,返回家鄉去,那很快就能拿出金錢來贖你。”
博希蒙德擡起手來,看着那個武士,擦了擦嘴角的血瘀,哈哈笑起來,“我的叔叔羅傑佔有了整個富饒的兩西西里,他向我索求後者的頭銜已很多年了,我都沒有屈從。現在憑什麼會相信,我會將兩個頭銜讓給個初出茅廬的小崽子?”
那武士搖搖頭,“你還真是固執。”
“你給我帶來的就這個消息?”
“不,還有一個。”那武士說完,取出捲紙交到博希蒙德手裡。
博希蒙德遲疑了大約兩秒鐘,接了過來,紙張紋理很清晰,有植物的筋道,很顯然是產自於那個地區的。
“有個人願意贖你,那便是塔爾蘇斯的君王,塞琉西亞大醫院的主保人,突厥人的白色死神,他正在和我們的使者團在卡斯塔巴拉城談判。”
“還談什麼?把贖金錢爽快拿出來纔算是表達出誠意。虛情假意的瓦良格蠻子。”博希蒙德將紙狠狠捲起擲在腳下,而後他擡起額頭,對那亞美尼亞武士陰笑着說,“我真的很同情你,因爲你們的主子貴族們把你們的命給賣了,價碼就是你們要求的贖金。三百磅還是四百磅黃金,就是這麼點錢,便出賣了你們這羣人的血和命......”
“馬上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會向東而來,我會死在你和那個突厥人的白死神之後。畢竟皇帝是得到上主和聖使徒的加持的,你們這羣草頭般的亂臣賊子怎麼會成大事?”那武士帶着認真的態度情緒,嘲笑着異想天開的博希蒙德。
“皇帝......”說到這裡,博希蒙德的紅鬍子翹起來,接着帶着不寒而慄的笑,聳着肩膀,大口大口噴着嘲弄的笑聲,他的目光很快就化爲了把鋒利的匕首,“很快他就會害怕上我的影子,在這片海洋當中,戰火會徹底燃燒起來,我博希蒙德.德.特維爾以自己的家族氏名發誓,早晚我會在他那滿是女人和太監的宮殿裡放牧自己的馬匹。”
卡斯塔巴拉城外的苑林當中,高文接見了來自馬拉什的停火代表,當然對方更重要的目的,是來談判博希蒙德的贖金的——難得有人真的願意出價錢。
“二百磅黃金,不能再多。”高文單刀直入,對着使者報出自己的價位。
“我們可以適當做出讓步,三百五十磅如何?”
“你以爲我是在集市上砍價的小販,我是在以醫院大主保人的身份再和你談論嚴肅的事情,攸關博希蒙德性命的事。”高文嚴厲地欠了下身子,在座椅上穩穩當當。
但那使者還不死心,“二百磅黃金的話也可以,但是順帶着送還被您囚禁的託羅斯和洛麗塔兄妹去馬拉什,我方可以將教廷金融代理人比爾列奧尼和博希蒙德一併送還。”
“你居然敢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來,託羅斯正在我的宮廷裡享受着安逸尊貴的生活,學習典雅的禮儀、哲學,如果你們是迎他回去當王的話,我可以派遣兩個旅團護送他去馬拉什,但是你們的執政官費爾願意接受嗎?”
“我很遺憾始終與您無法達成共識。”
“我的朋友,取得共識是很簡單的,達成商業化的契約就行。這樣好了,我願意將東部邊境的武裝團全部釋放,讓他們走出堡壘,恢復他們和家人的自由,解除現在的臨戰生活,並且在我們雙方的邊境設立榷場;而你方必須將先前吉麥吉斯旅團的俘虜給盡數釋放,我願意爲我的被俘士兵支付額外的贖金。”高文提出了最終的方案。
那位使者盤桓了幾下,也就答應了下來。
關於贖金的問題談攏後,高文就迅速寫了封信,叫快馬飛馳到了塔爾蘇斯城去,他讓郡長安德奧達特打開了小金庫,將原本皇帝贈給死鬼魯本王子的,印有皇產司記號的二百磅重的金塊給取出來,裝入牛拉的長廂車裡,用了十二名郵驛騎手外加三十名民軍士兵護送,送到了卡斯塔巴拉城來——又過了幾天,馬拉什堡方面取走了黃金,並信守承諾放出了博希蒙德、理查德和賴諾爾德,還有餘下來的大約四十多名來自各地的騎士。
他們步行從尼克山大堡走出,守門的士兵送來兩頭驢子,但博希蒙德不願意騎這種卑微的牲口,便把些行李掛在上面,和其他人繼續步行,到了馬拉什堡比爾列奧尼和十五名商人也被放出,加入進來。
“你準備朝哪裡去?”
“我的金錢全蝕在了馬拉什,所以必須去伊科尼烏姆碰碰運氣,說白了投奔高文去——請允許我暫時辭去‘拉塔基亞海軍大元帥’的職務。”比爾列奧尼並沒有丟棄對金錢的渴望,他說這話,從路邊的草叢裡抽出根比較長的細硬木樹幹,充當走路的柺杖,“你呢,公侯閣下。”
“除去復仇外,我實在也想不到餘下的人生還有什麼事可以做。不過現在我逗留在這裡或回安條克都是危險的,昔日我的朋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敵,哪怕是戈弗雷的保證也不能叫我安心——既然曾經的仇敵高文花錢買回了我的自由,那我便直接走到伊蘇斯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