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娜凱撒在宮廷裡與新任導師商議大戰略時,阿拉爾曼“大梯子”水力工坊前的平曠田野處,馬匹上的高文看着肩輿裡的小翻車魚,指着這個宏偉的建築,“阿格妮絲,這是你的傑作。”
過了會兒,阿格妮絲還是走了出來,接着走到高文的馬前,聲音有些微弱,“裡面水輪驅動的是磨坊、鋸木和皮革器械嗎?”
“確實有石磨,但現在投入使用的第一級工坊和第二級工坊,全不是爲了磨麪粉的,也不是用於車牀鋸木的,它們有了更爲急迫的任務。”高文搭話,並且翻身下馬,把手伸向了大工坊邊沿層層往上的梯道,做出個熱情相邀的手勢,“你進去看看便清楚,馬上在阿拉爾曼的小城堡場,我還有個器具讓你見識見識。”
然而小翻車魚看着他,滿臉怨憤和不信的表情。
畢竟發生過那樣的事,不管對方這頭棕熊的臉皮有多厚,但自己還是非常非常尷尬的。
高文佯裝沒看見,還是不斷抻手力邀。
最終小翻車魚低着頭,不發一語,率先走在前面登上梯道,高文讓突厥軍僕將母馬拴在其下的木樁上,自己跟在灰髮少女的身後,兩人前後一級一級順着“大梯子”,好像走在半空中般,來到了最高處的第一級工坊間。
進去後,阿格妮絲就看到了鑿在河道處攔牆上的一排“魚尾渠孔”,它的腹中呈彎曲狀,入口大出口小,很好地轉化了水流速度,使其更加有力地自“魚尾”處激射而出——阿格妮絲站在入門處的帶柵欄木臺上,在震耳欲聾的水聲和轉輪聲裡不由得捂住了耳朵,“這個魚尾渠是你的發明,它使得水輪轉動的效率增強了一半!”高文站在她旁邊,高聲讚揚說。
阿格妮絲沒搭理他,看着被水流帶動的四組錯開的大水輪,它們隆隆地,帶着無可匹敵的力量旋轉着,並驅動着與其相連的機械軸,其中的兩組是用來帶動着阿格妮絲眼前的碾磨機:這個石磨是特製的,它用堅固而複雜的繩索懸吊在一個棚子當中,在下面安置的磨盤僅僅差了毫釐,中間恰好安置了配好比例的契丹雪,將其吱吱呀呀地迅速碾磨成均勻的粉末狀,旁邊的阿迪蓋、斯拉夫奴工匠師在細心地操作着。
“這......”阿格妮絲不由自主好奇地問到,因爲先前塔爾蘇斯的契丹雪,都是將硝石、木炭和精硫磺分開制好,而後按照配方比例各自傾倒入木桶當中,到了臨戰時還要用圓頭鐵鏟慢慢攪勻,才能放入藥筒當中,用於手銃的射擊。現在高文直接在碾磨過程時就把其配好,到底有什麼意義?
“契丹雪的顆粒越勻稱,發射的威力和安全性就越好,所以先前的木杵搗藥技術已經不能滿足需要了,必須要用碾磨方式,但用傳統的石磨的話,和磨盤摩擦力度大,很容易發生爆燃,傷害奴工、匠師們,造成重大損失事故。所以我採用了懸吊的方法,安全性大大提高,也節約了大批人力,躍升了產量。”高文娓娓道來,言語裡都帶着得意。
這會兒,阿格妮絲漲紅了臉,揪住高文胸前的袍子,“別顯擺了,你這些機械製造的想法,都是通過極度卑劣骯髒的手段從我這裡奪去的。”
隨後她狠狠推開了舉起雙手錶示“”的高文,看着另外兩組水輪帶動的器械:這是從塞琉西亞造紙坊裡引入的技術,水輪的長軸帶動這裡的飛輪,旋轉用圓木筒制就的短軸,軸上上下錯動四根木杵,下面則是列好的一組四個碾鉢,蒙着面的奴工不斷用籮子將旁邊碾磨機碾出的契丹雪,再倒入此處搗實搗密,使其變得更加優良,再傳給坐在一列列長凳上的其他奴工,這羣奴工眯着眼睛採用統一的度量衡容器稱重後,再將契丹雪倒入一排排統一大小長度的綿密紙筒當中封好,筒面上還寫着表示重量的希臘文數字。
“紙筒有不同的規格,用於不同規制的火器,這叫定量裝藥,這樣擲火兵在使用的時候,便不用像以前那樣用雜亂的藥紙筒、木筒或牛角,會大大增加作戰效率。”
“那種火藥箭、契丹火,擱在銅鐵銃裡,如何發射,射出多少距離,都無所謂吧?”阿格妮絲帶着些譏諷說到。
“我之所以做出如此變革,當然有新的火器和這技術相配的。”而後,高文走到了木柵邊沿,指着其下第二工坊間的頂部,它和第一工坊間的木臺恰好相通,走過來的阿格妮絲,居高臨下,能夠看到第二工坊間生產情景的全部。
她驚訝了,第二工坊間的地板上,也全是勤勞的匠師和奴工們,像螞蟻般來來去去,他們所使用的依舊是水力——在兩個工坊間梯級的落差處,採用了蓄水水閘的方式,巧妙地讓流入第二工坊間的水保有了能量。阿格妮絲看到,數座鏜牀一字排開,每座都鑲嵌着根圓柱體的青銅管,水輪驅動的轉軸,其上插着根鋒利的葉狀切刀,正不斷對青銅管旋轉着鑽孔......
“怪不得在小城裡冒出了極大的濃煙。”
“沒錯,那裡豎起了座架式大熔爐,還有許多風箱和坩堝,一切就像用青銅鑄鐘那樣的方便,不過款式不同罷了,另外配方也和普通銅鐘相比有所變化,這是爲了增加硬度,承受契丹雪爆炸的威力,比如錫的比例只要十分一就行,還要加點黃銅進去,用模具就能鍛造出你看到的,在鏜牀上的芯件,下面用水力切刀把它們給鑽通,設置火門和彈丸室,再安裝上合格的青銅炮尾即可。形制上我參照了之前在塞巴斯蒂安高原上聖戰者們的馬達姆大銃,但材料、威力和臺車卻要比他們優越多了。”高文又有點膨脹地說,“如何?爲了不讓你對我的話有懷疑,在小城的堡場處,已有兩門成品擺在那裡,你隨我去看看。”
山頂的堡場處,四處柵欄圍出了個空曠的平地,在盡頭處用木架和土筐搭起了個高臺,中間擺放塊木板,上面貼着副亞麻布的畫,阿格妮絲遠遠看去,這畫是個長鬍子戴皇冠的人物,面目猙獰可厭,其下有希臘文“迫害狂狹隘狂,君士坦丁堡暴君阿萊克修斯.科穆寧”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