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震憾心底的金鼓之聲響徹天際,一隊隊幷州軍有如蟻羣般現出身影,在洛陽城外組成嚴整的軍陣。
雖然說幷州軍一時三刻間無力打造大量攻城軍械,然而守衛洛陽的戰士們心頭依然沉重……洛陽,已經不是當日的洛陽了!連續的內亂之下,很多處城牆均已出現大面積的損毀,連幾處城門也急需修繕方能正常使用,更不用說,經過連場殘酷火併,城內的將士無論是在數量還是鬥志方面,都已遠不如前。幷州軍選在此時大軍壓境,不能不說是一種落井下石的打劫行徑。
袁紹卓立於城樓之上,望着仍在源源開來的幷州軍,眼中閃過焦慮之色。丁原的野心太大了,他竟然企圖將自己和董卓一方全部消滅於帝都!如此一來,他將再無抗手的獨攬朝政,成爲無可比擬的當代之雄。
他心底生出難言的悔意,當初爲了抗衡董卓和蹇碩,甚至是爲了對付南鷹而留下後手,自己才千方百計的邀約丁原發兵助戰。豈知今日,在成功除去蹇碩、逼走南鷹之後,自己與董卓竟會迫不得已的聯手抵擋丁原,這對於他袁紹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袁紹望向不遠處按劍而立的董卓,見他仍是一臉的面無表情,根本看不出內心想法,心中複雜更甚。此人原本應該算是自己的部屬,卻漸漸成長爲威脅到整個組織的心腹大患……但凡有一絲一毫的選擇餘地,袁紹也絕不願意同他聯手!都是那個可恨的丁原,竟然在圍困徐府之時拒不發兵,擺足一副瞧着自己與南鷹兩敗俱傷的陰險嘴臉。這才令他不得不放下身姿,同意了董卓的臨時盟約。
腳步紛亂之中,華雄、郭汜等一批董軍將領紛紛奔上城頭,在董卓身後站定。這令袁紹心中更加凜然,同樣是派出去圍堵南鷹的人馬。爲何董軍如此之快便得到消息迅速趕回?而何顒、顏良等人卻至今也未能回師入京…….他一陣心悸,即使此時與袁術二人聯手,董軍也仍然佔據了實力上的優勢,這可真是應了“外有強敵、內有憂患”這句話了!
輕輕的足音在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發出一聲低嘆,袁紹心中一涼。頭也不回道:“怎麼?都是壞消息嗎?”
“不錯!”王允在他身後壓低聲音道:“我們派出去求援的信使陸續回來了…….鮑信、張楊和王匡的人馬仍然被未知的優勢敵軍死死纏住,根本無力回師增援!如今,我們只有靠自己了!”
“究竟是誰?”袁紹恨恨道:“我絕不相信世上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若我所料不錯,只能是南鷹!”王允嘆息道:“這幾路人馬均是佈置在洛陽東南一線,原本就是堵截他撤回渤海的……我們只能認爲。這是渤海軍針對我們的反制行動!”
“這回可真是作繭自縛了!”袁紹怔了半晌,才慘笑道:“不僅沒有將幾名大敵悉數解決在洛陽,反而引起了丁原的趁隙反撲,我真是失策了!”
“要啓動備用計劃嗎?”王允輕輕道:“此戰之後,無論是我方慘勝還是丁原勝出,洛陽,都不可再留了…….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董卓!”
“先做最壞的打算吧!”袁紹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木然道:“希望冀州方面,已經做好了準備,否則我們仍將爲了立足之戰。而與渤海發生不可避免的衝突!”
“快看!丁原到了!”城頭上,一名將領大喝道。立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向着城下的某個方向望去。
南鷹灰頭土臉的從一處植被後冒出頭來,以望遠鏡向着兩裡外的洛陽城觀去。這處小山已是距離兩軍對壘處最近的安全觀察之所,山前一條久未疏通的溝渠完全限制了軍陣的展開,令南鷹不虞有敵軍斥侯悄然潛至。因爲即使身居小山發現了要緊軍情,翻躍那溝渠卻是費時耗力。極易導致傳遞訊息的延誤,可是對於南鷹這麼一位孤家寡人來說。卻是再適合不過。
他將望遠鏡調好,很快便首先發現了城上的袁紹和董卓等人,其面容竟是清晰可見。
南鷹一陣暗喜,他瞧了瞧日頭,很慎重的避過了可能反射日光的角度,重新向着幷州軍陣營望來。
在幷州軍戰士的吶喊聲中,南鷹恰將一名策騎出陣、面如重棗的大漢收入視線。
丁原,終於現身!
在呂布、張遼等數十名將領、親衛的簇擁下,一身金甲的丁原馳出本陣,在洛陽城下一箭之地外停馬駐足。
“本初兄安在?”丁原雄渾的聲音隆隆響起,盡顯十足中氣。
“丁建陽!你還有臉前來見我?”聽得丁原主動邀約,袁紹不由怒從心起的大喝道:“當日你我共約匡護漢室,重振朝綱,而如今朝庭危難,大漢傾頹,你非但沒有寸功於社稷,反而狼子野心的兵困帝都……意欲謀反乎?”
“袁本初!你少在此假仁假義!”丁原非但沒有半分怒色,卻仰天長笑道:“你當日約我入京,也無非是想借刀殺人,除去董卓和南鷹!可笑你今日機關算盡,卻是一事無成,真是殆笑天下,有何資格在此指責於我?”
“哼!”董卓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這丁建陽倒也不一個傻子!”
袁紹聽得心中大怒,面上卻仍是一臉慷慨激昂之色:“丁原你休想挑撥離間!我與仲穎、公路等人掃平奸黨,扶助幼主,其心可昭日月,而你擁兵自重,兵困帝都,與當日的韓遂有何不同?若你再不迷途知返,今日惡行必將傳揚天下,永爲世間之仁人志士所不齒!”
“說得倒是大義凜然!”丁原見身邊幾將聽得臉色微變,卻是毫不動容,他淡淡道:“只是世間成敗向來便是如此,今日若我最終取勝,那麼身負恥辱的人,只能是你們……可嘆袁氏一門四世三公,其名其榮卻要因你袁紹一人而毀於一旦,瞧你死後有何面目去見袁氏先祖?”
“全軍聽令!”丁原緩緩轉過馬頭,向着旗令官揚聲大叫道:“準備攻城!”
“不好!”城上的王允渾身劇震道:“丁原竟然如此急切的發動攻勢?他這是怕夜長夢多啊!”
“將軍!”他急急向着袁紹道:“我們定要拖延時間,縱然等不到北軍中侯回師增援,也定要爲守城將士的鞏固城防多爭取一些時間!”
“拖延時間?”袁紹心中一亂,懊惱道:“怎麼拖?若是顏良、文丑俱在,我們還可以鬥將之法緩上一緩,如今…….”
“本初!你這是欺兄弟屬下無人嗎?”董卓突然一笑,他扭頭向着屬下衆將喝道:“你們都聽到了中軍校尉的話了?誰敢出城挑戰?”
“末將願往!”華雄第一個跳了出來,大吼道:“當日聞聽鷹揚中郎將說到,丁原屬下的呂布天下第一,末將不服!願出城挑戰!”
“好!你去吧!”董卓欣然道:“也要讓這幫子幷州的蠢材們知道一下,天下猛將,出自何方?”
在王允期待的目光中,袁紹只有無可奈何的點頭同意。
“擂鼓助威!”雄壯的號角聲中,一記又一記的重鼓被擂響了,霎時間令雙方將士均是熱血沸騰。
“恩?”正待發布作戰指令的丁原迴轉身來,愕然瞧着漸漸開啓的洛陽城門,脫口道:“竟敢譴將挑戰?如此粗淺的拖延之計,也想誘使本將上當嗎?”
“不理他!”他大喝道:“繼續準備……”
“將軍且慢!”呂布開口道:“我軍士氣不足,而敵軍卻是存了死戰之心,若能有一場令彼竭我盈的大勝,則可在接下來的戰事中起事半功倍之效!”
“這?”丁原一陣猶豫。
張遼亦大叫道:“丁將軍!我們幷州將士一向自負武勇,若是連敵軍主動搦戰都不敢迴應,將士們將會士氣跌落啊……請將軍三思!”
“這麼一來,倒是正中他們下懷了!”丁原有些無奈,他盯着呂布和張遼道:“既然如此,你二人何人出戰?務必一戰而勝,絕不可失了銳氣!”
“殺雞焉用牛刀?”張遼暴喝道:“當然是由末將出戰!”
說話間,洛陽城門開處,一員黑盔黑甲的大將閃身而出,策馬直奔過護城河,挺矛大吼道:“涼州華雄在此,可敢有人與我一戰?”
“是華雄?”呂布彷彿是有些提不起興趣道:“這個人,不戰也罷!就由文遠辛苦一趟吧!”
“呂將軍放心!”張遼大笑道:“若是敵方顏良、文丑二將出戰,再由將軍親自收拾不遲!”
丁原見他二人談笑風生,自顧自便做了決斷,心中一陣不悅,冷然道:“好了!文遠還不速速出戰?若然失利,本將可不輕饒!”
“末將得令!”張遼聽出了丁原的不悅,他低下頭來,成功掩住了面上的一絲怒色,雙腿一夾,戰馬直向對面的華雄馳去。
在遠方山呼海嘯一般的吶喊之聲中,南鷹望着箭一般直取對方的兩員大將,不由嘿然一笑,低聲自語道:“華雄對張遼?這可真是沒有聽說過,究竟這倆小子誰更厲害一些呢?”
他將望遠鏡更加湊近眼前:“真是很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