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賤合璧
“嗯。你來了。”我看着他,不帶多餘的情緒,打招呼。
“你怎麼知道的?”他一身的凜冽,強壓怒火。
“你去換件衣裳。現在的香氣嗆得我不舒服。”
他上前一步,一手緊緊扣住我的肩,一手捏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視他的眼睛,“回答我,你在打什麼算盤?!”
“鬆手吧。別折騰我,我夠累了。”
“你會求饒麼?!你這個女人,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暴怒的獅子,最好的辦法,等他自己吼累了。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迸射着烈焰,想要把我燃燒殆盡。
“好。你不肯說。我總會有辦法的。”他咬牙,轉身拂袖而去。
“一二三四攔住他。”四個身影立時出現在他身前。
“讓開。”淡淡的聲音透着不容拒絕,他扶劍而立。
起身,依舊有淡淡的印痕。還沒洗淨,左手還不能用。
也罷。今日今時,我也得犯回賤。
男女相處,時不時小賤一下是常見的,也是爲了保持雙方關係平的必然之舉。況且藤原大帥哥又是放低身價,又是主動犧牲,外加慷慨獻禮。我偶爾回饋一下,犯不着爲了所謂的原則就有什麼心理負擔。
追出門外。咬牙,喀吧一聲,右臂掙脫固定繃帶,再次脫臼。只能勉強做到右手背輕蹭他的手。
他微有動容,看着我,卻依舊語氣冰冷,“你做到這種程度,想對我說什麼?”
“你想聽麼?”我歪着頭。
“別和我兜圈子。”
“昨天晚上的約定,你這麼快就忘了。”我還是歪着頭,無比遺憾狀。
他思索再三,伸手去拉我的左手。
真是要我的命,“別碰我的左手。你端着我的右胳膊。一二三四,你們回去。”
他再次妥協。捧着我的右臂,跟着我走回房間。果真女王犯賤,段位套路自是不一般。小小得意。
第一件事,還是把左手泡進溶液裡。
“今天老頭子是不是沐浴之後,就沒再出現,讓你直接回來了吧?”
“你怎麼知道?”這句泄底了。
“我就是知道。我的藥一如既往的靈。”扭頭湊近他耳朵邊,一五一十分享今日計劃以及成果。
“小四告訴我說你被那老頭召見。我去找了幸鷹。強迫他帶我進宮,在你們必經之路上等,裝作只是和幸鷹去上書房找典籍而和你們‘偶遇’。故意賣個破綻讓色老頭來扶我,把手上的藥料抹到他身上。藥物起效,他一定會讓你回來。”
大帥哥半跪在地,一個溫暖熾熱的熊抱,摟得我幾乎窒息,疼得我熱淚盈眶。
“我忍你很久了。再不去找大夫,我可能會殘疾。”看着左手印痕完全消退,我說。
一個橫抱,飛速衝往門外,語氣滿是憐惜,“很疼麼?”
我一把揪住他頭髮,死命往下一薅,反問,“很疼麼?”
“都是我的錯。”
“就是你的錯。”
“別生我的氣。”
我瞪眼,“去找鬍子大夫。快着點。你現在這身香味可真噁心。”有時我也是很怨恨自己有一個敏感又挑剔的性子的。
“對不起。真對不起。”
正所謂風水輪流轉,我賣嬌,他配合。我小性兒,他哀怨。二人賤技日臻成熟,直至雙賤合璧,有入無人之境。
鬍子叔叔的醫館外,黑壓壓的守着一幫人。全是左大臣的文官武官近侍“遠視”——做人要低調,回頭一定勸勸他。
屋內,鬍子叔叔端着我的胳膊,“神子,怎麼弄的?藤原大人,”隨即壓低聲音,“怎麼又換成這位大人了。真有你的……”
我眼神一陣飄忽,藤原精明,快步走過來,自覺供起我的右臂,神態之恭謹和順,看得我龍心大悅。
熟悉的喀吧聲。又是一團破布把胳膊綁個結結實實。扶扶自己的肩,“這是我自己弄的。”
“這是爲什麼?”大夫叔叔顯得挺意外。
“我柳如櫻如果肯捨棄什麼的話,都是爲了更重要的東西。”
全場靜默。藤原看着我,猶豫片刻,沒說話。
出門,我擡頭看看月亮,“還能去你家吃飯麼?我的香菇,你答應過的。”
他笑了,久違的笑容,“當然。”
他換了衣服。我的鼻子解放了。
他家的廚子水準確實高。滿桌的菜一半用香菇作原料。
雖然如此也沒下幾筷子。一來左手不方便,二來食慾也不怎麼好。
我看着他,搖搖頭。他低聲吩咐,“撤了吧。”
目送仕女走遠,我蜷縮在寬大的座椅裡,“你有話問我吧。”
他坐過來,“現在能碰您的左手了麼?”又對我用敬語了,可見他已經恢復常態。
“可以。”
慢慢握住,“如果我不握您的手,您就不肯說實話吧。”
“是的。拉住,我就不會說謊,不過如果不能回答,還是不回答。”
“我能問爲什麼麼?”
“這樣,可以說服自己,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有這樣的回報。”目光掃向我和他牽在一起的手。其實我也需要勇氣。
他看在眼裡,抿抿嘴,“那是什麼藥?”
“男綱不振的藥。老頭子估計很久都不能再在夜晚召見你了。即使太醫們聚到一起,也不會有辦法。”
“就是他順勢拉着您的時候麼?”
“是。不過你當時的臉色真夠看。我只能把藥抹在左手上,不過得手之後手上還有點殘留,於是找藥水化掉——就是我泡手的盆子。”給糟老頭吃個啞巴虧就得了,萬一再把你害了,你才二十八歲。
“所以剛纔不讓我碰您的左手,爲了拉住我不惜再次脫臼。”
“是啊,你下回可得對我溫柔點。放心,那個藥對女人沒有效果。”
“您又何必親自去赴險。”
“可相信的能有機會接近老頭子的人不多吧。”
“我可以安排。”
“必須是女人。有機會親近法皇。值得信任。這樣的人你能想起幾個來?”
“會有宮中的女官。”
“那需要時間來安排。小四傳來消息的時候你已經進宮了。我聽說之後差點瘋了,我不願意你再受折磨。”當然了,要折磨你,也只能我來。
“已經習慣了。”他淡淡的說。多少辛酸僅僅這一句話來概括麼。
很想摸摸他的臉,右手可惜不能動,眨巴眨巴眼睛,只能用語言煽情了,“你不要萬事都想自己獨自承擔。我會幫你。何況幸鷹知道以後也不惜冒險。”我倆可不是你那利慾薰心人性泯滅的親爹親媽。
他垂首不語——大美人你可千萬別哭,我受不了這等天雷。
心內默唸一、二、三,“我當時根本不知情,擅作主張把你扯進來,後來你還爲了我……你當初可以拒絕我和他的要求。”
“您看我的時候,眼睛裡沒有任何慾望。女人從來對我都是屈意奉迎。在醉雲樓,您根本就不想和我多待一刻。”就這麼給你留下深刻印象啦。還真是讓人意外的單純理由阿。
“那個時候,本能的覺得不該接近你。可是爲了利益,又不得不迎合你。”就算是美人,這麼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氣質,即使彪悍如我,也有點望而卻步。
“您當時對我說的話,好像扎進心裡一樣。”
“我都說過什麼。”冷汗一滴。
“您諷刺我的牀上功夫。”
“我當時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絕對是無意的。”
“我第一次主動要給女人名分,您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當時覺得您真是特別。”
“老實說,我可一點都不覺得榮幸。我纔不作小老婆。”
“我當然不會讓您去作側室。即使如此,您還說需要時間考慮。”
“我依然在考慮。”
“我可以等。”
“你可真記仇。那麼久遠的事情你居然記得一清二楚。我一定要再認真考慮考慮。”
“我一定會等。”美人你可真夠癡情的。
想了半天,我發誓不能背叛,只好拿深情一吻作獎勵。兩人四片嘴脣黏在一起,熱情纏綿得我自己差點窒息。輕輕放我在地,雙手撐在我肩膀兩側,神情,氣息,以及身體的反應都在證明他是個正常男人。緊緊盯着我的雙眼,直到讀出裡面的情緒,他顯得有些黯然。
“我可以等。等到您肯接受我。”默默的在我身側躺下,手還是牢牢的握在一起。
“我們還是說說話吧。”
“嗯。”我回答。表示我沒有睡着。
“我愛您。非常愛您。”
“我知道。”
又沉默。
“你不想問問我愛你麼?”
“想。但不問。”
“不問是因爲怕得到的不是期待的答案麼?”
“我只要知道自己的心意。”
我倆又是一陣沉默。
“你不問我也要說,我愛你。”我還是無恥的講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他的手驟然用力。一片黑暗中,有莫名的情緒在流動。藤原其實比我都要勇敢。那一刻,我才真實感覺到,身邊的男人讓我從雲端一下子栽倒在藤原寬幸家的地板上——萬幸不是臉先着地。
他翻過身來,一下子把我扯進懷中,在清冷的幽香和溫暖的愛意中,“喀吧”一聲。
他立即鬆開雙臂。
我顫抖着摸索到一個茶碗,使出吃奶的力氣砸向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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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除了我自己,就沒人覺得這節寫得很感人麼。
藤原是冰山美人啊,嚎,要他主動誠心表白有多難啊,再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