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有些羨慕?”尉遲雷放下手裡的畫筆,來到這個後輩的身邊。
自從去了哈密之後,這個一貫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悍將終於迴歸了自己藝術家的本色。
尤其是來到大宋之後,他發現自己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只有在這個繁華的世界裡,自己的才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使節團進東京不過一月,他尉遲雷的畫作就已經一尺萬錢了。
他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畫作價值幾何,那種被所有人稱讚膜拜的場景實在是讓他難以割捨。
他甚至在想,如果鐵心源同意的話,他準備長留東京,如果能夠老死東京也是一樁美事。
他相信鐵心源不會虧待自己這個侄女的,兩人耳鬢廝磨的時間長了,就算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以鐵心源今時今日的地位,別人誰敢親近灼灼?
尉遲雷就不信鐵心源能夠硬的下心腸讓這個孩子孤老終生。
見尉遲灼灼有些哀傷,就擡手撫摸一下這孩子的腦袋笑道:“十里紅妝算不得什麼,這裡面有太多的權謀和利益,作爲聘禮不純淨。
我兒若是也想要十里紅妝,等爺爺多作些畫作,賣出去就是錢,湊足十里紅妝並非難事,這些浸潤了爺爺心血的十里紅妝,纔是真正的十里紅妝。
到時候我兒也能風風光光的出嫁。“
尉遲灼灼把身子靠在尉遲雷的懷裡放聲大哭,良久才抽泣着道:“他就要娶別人了。”
尉遲雷大笑道:“他鐵家即便是再有祖制一旦我哈密清香國壯大之後,子嗣問題也由不得他不考慮。
他家的祖制不過是他那個偏激的母親擬定的而已,到時候,國祚延續哪裡容得下她繼續堅持。
我于闐一族已經沒落了,王權自然與我等無關,可是清香國起家的人馬依舊是我尉遲一族。
嘿嘿,論到見識,論到養育子女,清香國裡的那些部族哪一個能比得過我尉遲氏?
只要一兩代人,我尉遲氏子孫必成清香國的中流砥柱,我兒雖然無緣正妻,哪怕身爲側妃也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數十年後,即便是大宋公主也未必有我兒的權柄重。“
尉遲灼灼搖頭道:“爺爺,您別看源哥兒整天笑嘻嘻的處置大事,其實他是一個最怕麻煩的人。
後宅之事本就千頭萬緒的說不清楚,要是讓他陷入這種分不清對錯的麻煩裡面,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孩兒知曉,他心地善良,不會難爲我和趙婉,只能自苦,如果讓他自苦,孩兒寧願不嫁!“
尉遲雷苦笑一聲,擡頭瞅着窗外道:“這傢伙走的是什麼****運啊,來到這世間,只有讓別人爲他難過操心,他卻甩着雙手什麼都不幹的當他大王。”
尉遲灼灼破涕爲笑:“能當上大王的人,不都是這樣福運加身的嗎?”
尉遲雷拍拍尉遲灼灼的香肩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尉遲一族是從灰燼上重新站立起來的,將來能成什麼樣子聽天由命算了,現在,只要你快活就好。”
尉遲灼灼笑着點點頭,就重新開始整理趙婉開出來的單子,單子上只宋國婚儀,卻不符合于闐國禮。
金銀過多,不如用瑪瑙玉石代替,看上去更加的磅礴大氣,羊只太少,多用牛馬,使節團來的時候特意從青塘購買了兩百多匹漂亮的牛馬,其中四頭白色的犛牛最是珍貴,用來馱載聘禮最富貴喜慶不過……
所有的東西留在紙張上會不顯山不露水,如果能被大牲口馱載在背上招搖過市,一定會引起整個東京城轟動的,即便是宋皇也不能不考慮百姓對這樁婚事的態度。
源哥兒說的很有道理,送禮絕對是一門學問,如果不幹不溼的給人家送點禮物,說不定還起不到好作用,如果要送禮,就一次送給超出對方心理底線的禮物。如果不能起到這個作用,還不如不送!
瑪瑙玉石在清香谷的地位比石頭高不了多少,自從清香谷開始成爲哈密的主人之後,魔鬼地的瑪瑙石只有清香谷的人才能去拿,而且不再用孟元直動手了,而是由其餘清香谷武士來做這件事,如今的狼穴裡面,瑪瑙石堆積如山……
至於玉石,尉遲氏就是昔日的于闐國主,他們家屯留了非常多的這種東西,馬西姆的商隊整整一年都在幹挖掘于闐人寶藏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尉遲灼灼一兩銀子都不想出,全部用瑪瑙玉石代替。
用白玉向皇家求親,豈不是正得用?
人離鄉賤,物離鄉貴,東京人看慣了黃金白銀,這些東西對他們的視覺衝擊力不夠大,因此,尉遲灼灼就準備將瑪瑙和玉石的價格放大到極致。
澤瑪在樊樓笑的非常開心,巨大的白色的瓷盞裝滿了西域葡萄釀,裡面的冰塊沉浮敲擊着瓷盞,她舉起酒盞,一仰頭就灌了下去,酒水下去了,冰塊卻被她含在小嘴裡咬的咯吱作響,****起伏,媚眼流轉,別有一番風姿。
衆人轟然喝彩,所有人都舉杯應和,同樣一口喝乾了白瓷盞裡的葡萄釀,氣氛熱烈至極。
已經喝得半薰的鴻臚寺少卿雷安國醉眼朦朧的摟着身邊的歌姬問澤瑪:“貴使不遠萬里來朝覲我皇,不知可有什麼要求?”
鴻臚寺以及禮部官員很少會有人主動詢問外國來使這些話的,也不應該問這樣的話,只是這些天和澤瑪在一起不但吃遍了東京城的珍饈美味,更是接受了數之不盡的豪奢禮物,他袖子裡至今還有一塊精美的瑪瑙原石,即便是左手在歌姬嬌嫩的身體上游走,右手依舊把玩着這方瑪瑙。
這種情形下,如果再不給於闐國使者一點好處和方便,他自己都覺得慚愧。
澤瑪嬌笑道:“雷少卿好意我于闐國心領了,只要能覲見大宋官家,由本使親自將於闐國對大宋國的仰慕之情呈現,就已經是我于闐一國的驕傲和榮幸。”
太僕寺少卿何銘鼓掌讚歎道:“于闐國常懷故國心,令人可敬可贊。
然貴國厚禮來朝覲我皇,皇宋自然不會虧待于闐,只是兩國地域遙遠,不能時時相親相厚,甚是遺憾。“
澤瑪舉杯遙遙的敬了何銘一盞道:“如果於闐大宋能夠結成姻親之國,哪怕我們相距萬里,與一家人何異?”
雷安國何銘相視一眼之後大笑道:“沒想到我皇宋長公主之名,萬里之外尤有餘音?”
澤瑪笑道:“我家大王今年正好十八歲,想在西域謀一且貴且榮的王后甚爲艱難,聽說長公主殿下雍容華貴,特命本使前來問瞻,如有榮幸,迎之爲後,也是我于闐一國無上的榮光。”
雷安國大笑道:“好啊,好啊,如今有契丹王子,高麗王子,大理國王子,交趾王子已經向我皇表明了求凰之意,再加上于闐王,好一個五福臨門啊!”
澤瑪笑道:“契丹王子不過一質子罷了,高麗國王子更是沐猴而冠,至於大理國,交趾國都是大宋的屬國,何德何能與我王比肩?”
何銘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皇也不能一概拒之,于闐王想要求娶我皇的掌上明珠,不下功夫可不成呢!”
澤瑪慢慢啜飲着杯中酒笑道:“我王剛剛平定了二十六個部族,銀錢之屬堆滿銀庫,只要宋皇允可,就算是傾盡國庫迎娶長公主殿下又有何妨?”
戶部司郎中錢朗眼睛一亮沉吟片刻問道:“卻不知于闐王的誠意到底幾何?”
澤瑪一口喝光杯中酒豪邁的道:“只是自家說未免侮辱了長公主殿下,只要長公主殿下張口,即便是國庫中的銀錢不夠,我國大軍正在枕戈待旦,只要我王一聲令下,橫掃戈壁一遭,定會讓公主殿下滿意。”
錢朗試探着問道:“五萬貫?”
澤瑪不屑的道:“長春城外的一頭白犛牛就能換取一座城,而本使此次前來僅是白犛牛就有四頭。”
錢朗倒吸了一口涼氣道:“老夫聽聞,雪原白犛牛素來乃是吐蕃人心中的神獸,百萬犛牛中難得一見,貴國何來如此多的白犛牛?”
澤瑪笑道:“此乃我王滅不臣之族之後的戰利品。”
何銘臉上的調笑之意已經消失,拱手道:“卻不知貴國帶甲之士……”
澤瑪傲然道:“帶甲之士三萬,騎馬攜弓的從人不下十萬!”
雷安國指着跪坐在澤瑪身後如同雕像一般的鐵三百問道:“如此猛士可有名姓?”
澤瑪冷冷的瞅了一眼鐵三百高傲的道:“不過一介戰奴而已,哪裡來的姓名,只有一個編號名曰——三百!”
雷安國見過鐵三百演武,一柄橫刀對戰契丹三名武士不落下風的猛士竟然在於闐**中只能排在三百左右。
他們今日來赴宴的目的就是爲了打探于闐國爲何如此的大張旗鼓籠絡大宋官員,如今得到了答案,自然不會久留,眼見月上半空遂起身告辭。
澤瑪笑吟吟的送走了滿堂賓客,這才重新回到了樊樓,擡頭看見鐵三百那張氣咻咻的臉,連連施禮道:“這是在嚇唬這些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