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沒有變化是最好的變化
人是這個世界最善變的動物,且沒有之一。
慾望催生變化,而善變也讓人生變得充滿了不可預測的未來,說不好壞。
人生的過程是開花結果的一個過程,如果花朵開的足夠大,足夠美麗,那麼結不結果也無所謂了,僅僅是花朵足矣讓他的生命變得有意義。
哈密國是這樣的一棵植物。
開始的時候,每個人都希望看到這棵植物結出最美麗的果實,然後用這顆果實去交換大宋那顆更大的果實。
現在不一樣了,哈密這朵花開的極爲豔麗,僅僅以這朵花能評判出將來的果實大小。
這顆果實很有可能不大宋那顆果實小多少。
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多少人願意用自己辛苦培育的果實去換別人家的果實了。
鐵心源覺得這樣其實不錯,對大宋無慾無求的時候,哈密國與大宋之間的地位會有一個質的變化。
哈密國越是減弱自己對大宋皇位的渴望,在巨大的利益驅動下,大宋越是希望牢牢地控制住哈密國。
鐵心源知道大宋在暗地裡做了很多的事情,包括私下裡聯繫哈密重臣試探有沒有架空鐵心源的可能,最後讓大宋在不付出代價的情況下獲得一個完整的哈密國。
許東昇送來的本章裡面有很多這樣的內容,鐵心源在看完之後,也有選擇的將一些本章轉給了霍賢。
霍賢沒有殺人,也沒有在哈密官員間掀起什麼波瀾,僅僅是將那些已經有了實際舉動的官員去職,送回了大宋,不准他們再來哈密。
自然,他們在哈密所擁有的一切也被剝奪,能帶走的唯有一匹馱載他們回去的挽馬。
大宋對哈密的影響也僅僅是在官體系,至於武將,他們本身和大宋是對立的。
距離大宋最近的李巧,不止一次的拒絕了大宋丟過來的指揮使,黜置使,乃至節度使這樣的職位。
開始的時候還多少顧及一些顏面,委婉的拒絕了事,這讓宋人以爲可以商量,後來更加的無所顧忌,派出更多的密使頻繁接觸李巧,希望達成策反的目的。
直到富弼的密使林平正慷慨激昂的向李巧遊說的時候,許東昇一臉笑意的從後堂走出來,林平的一張臉頓時漲成了紫茄子掩面而逃。
哈密國不想把這些齷齪事情放在明處,大宋更是如此,他們的顧忌更多。
宋人知道許東昇是哈密國最大的密諜頭子,許東昇既然已經知曉了這件事,那麼,鐵心源也自然是知道的。
沒人敢承擔破壞哈密國與大宋關係這樣一個罪責,尤其是哈密國顯得愈發強盛之後。
從那以後,基本沒有什麼人來遊說哈密武將了。
只有大宋的罪囚流民,用不的廂兵們纔是大宋來哈密這要日益寬闊的大路的主流。
現在過來的宋人,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惶恐,越來越多的關於哈密國的傳聞,已經打消掉了很多他們對於未知的恐懼,最早一批來到哈密的罪囚,很多人實際已經回到過大宋,不論是經商,還是作爲西域人的嚮導,他們的日子都過得很好,沒有幾個人願意趁機留在大宋,沒有活路的大宋對他們沒有多少吸引力。
往來大宋和哈密已經逐漸成爲尋常事。
現在的大宋頗有些國泰民安的架勢,州縣牢獄裡面空空如也,城市裡也見不到多少流民和乞丐,哪怕是荒野裡,也找不到不少佔山爲王的強盜。
因爲這些人全部被大宋弄去哈密國了。
哪怕是軍,但凡是露出一點桀騖不馴的苗頭的傢伙,一般三個月後會在哈密國恐怖的軍營裡面,擡頭看着月亮思念故鄉。
官員們一句——不聽話發配哈密的話,讓諾大的大宋顯得更加彬彬有禮。
鐵心源覺得再這樣下去,大宋很可能會成爲國曆史第一個君子國。
壞蛋來到哈密國很快會變成好人,尤其是大宋男子,再惡毒的傢伙,來到哈密之後也活的戰戰兢兢的。
哈密的律法簡單粗暴至極,犯了錯會被懲罰,殺了人除了抵命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好走,而且執行力非常的強大。
曾經有一羣大宋山賊,被大宋打包送到哈密之後還想着佔山爲王那一套,結果,聚義廳還沒有蓋好,替天行道的旗子剛剛掛,被暴怒的鐵三百連鍋端掉,捆成糉子一般送去了金礦,估計會挖礦挖到老死。
男人變得老實了,婦人會變得強悍,當那些被髮配來哈密的婦人們發現哈密的律法對婦人非常的有利。
於是,哈密國出現了一個婦人拎着棒槌追打一羣西域男人的場面。
這有一個適應過程,惡人不是天生的,鐵心源根本不相信誰天生是惡人,之所以會出現惡人不過是因爲周圍的人太軟弱的緣故。
不打仗的哈密是西域最適合休息的地方,這裡平安,繁華,乾淨也是西域衣食住行這四樣行當最齊全的所在。
鐵心源幾乎是長在錦榻了,躺在高高的雲堂裡,俯視着自己的城市,經常一看是一天。
這是他的城,他的國,永遠都看不夠。
清香城正以它獨一無二的魅力吸引着西域的富人向這裡彙集。
西域人沒有多少國家概念,城頭的大王旗變換的太快,那裡安全,富庶,有秩序那裡是天國。
很多牧羊,牧馬,牧牛一輩子的人,忽然賣掉了自己所有的牛羊,想留在清香城,哪怕每日裡啃着幹餅子,哪怕沒有居住的地方,也要蹲在屋檐下看來來往往的人羣。
很多牧人一生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他們不但要帶着牛羊與荒野裡的野獸,和多變的氣候以及突如其來的病痛作鬥爭,也要跟無窮無盡的寂寞相伴。
清香城最寒冷的地方也荒原暖和……
這裡是西域最美的天堂……
西域的冬天是漫長的……過的卻非常的快,所有的事情如同閃電在匆匆的出現之後,迅速消失了,唯一不變的是旁邊的天山,以及城頭那面黑色的龍旗。
當高空裡的雄鷹開始唳叫的時候,荒野裡有田鼠和鼴鼠亂跑,一般到了這個時候,距離春天到來也不遠了。
剛剛轉過倒淌河,經過日月山的歐陽發坐在馬俯視着山腳下一望無際的戈壁縱聲長嘯。
他第一次發現天下是如此的大,世界是如此的廣闊,一想到這片廣闊無垠的土地將會成爲他的跑馬地,他激動的不能自己。
和暮氣沉沉的大宋相,這片年輕的土地讓他的心都要飛起來了。
僅僅是一瞬間,無數關於這片土地的詩句紛至沓來,他想從找到一句最貼切的詩句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最終卻化作一聲大吼——我們走!
東京的梅花剛剛盛開,趙婉迫不及待的要北迴家。
“等我到哈密的時候,那裡的野花要開了。”
趙婉對父親說這句話的時候,趙禎有些失落,東京的繁華留不住女兒,自然也留不住自己那個有些陌生的女婿。
他很期望女兒能把外孫留在東京由他親自養育,女兒卻無視了他的暗示,決意帶着兩個孩子離開大宋回哈密國去。
歐陽修苦勸趙婉把鐵喜留下來,趙婉總是搖頭,能決定這兩個孩子去留的只有鐵心源,她身爲母親只有養育的權力,安排孩子前途是他們父親的事情。
當別人以爲這不過是趙婉以退爲進的一種策略的時候,趙婉的車隊迤邐五六裡地已經出了東京城。
在她的車駕邊,數百名騎馬挾弓的少年人歡笑着相互追逐,在他們的身後,百輛馬車裡坐着依舊捧着書卷的讀書人,至於拖家帶口的工匠更是數不勝數。
“長公主殿下還會回來吧?”
目送趙婉離開的王圭低聲問道。
“會回來的,皇宋儲君之位足夠讓任何人瘋狂……”韓琦低聲道。
“官家暗示長公主可以將皇外孫留在東京,長公主還是帶走了哈密王世子。
歐陽修苦勸……”
“不過是以退爲進的伎倆罷了。”
“鐵心源拒絕了富彥國夾擊西夏的要求,對官家設立的燕雲地爲皇儲條件,哈密國也沒有任何動靜。”
“哼,哈密國與西夏,契丹,喀喇汗國連番苦戰,雖然都取得了勝利,想必這個時候也精疲力竭了。
他們不是對官家提出的條件不動心,而是做不到。”
“將門出塞,我們卻無能爲力,哈密國過於驕橫,如此跋扈橫行,老夫以爲……”
“兩害相權取其輕……且看看吧,再有三兩年,形勢徹底明朗化了。”
“老夫不擔心哈密王世子成爲皇儲,哪怕將來登基也不是不行,老夫擔心鐵心源篡權。”
“昔日漢皇不能容忍子幼母壯,我們難道能容忍之酷毒百倍的子幼父壯?”
“且看看吧,且看看吧,這種事情前所未有,好在官家身體康健,我們還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