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香不是一個女人。
這是鐵心源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之後才最終確認的。
它就像是壁畫上滿天飛舞的飛天,聞起來像女人,看起來像女人,實際上,卻不是女人。
在她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麼男女之分,即便鐵心源做出很噁心的事情,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一種生物的本能而已。
所以,她沒有羞恥心,沒有愛慾,如同一根站在另一個角度看着世界的木頭。
實際上鐵心源更喜歡把玉蓮香稱之爲機器人。
趙婉自然是不知道機器人是什麼,鐵心源用魯班製造的那隻在天上飛了三天三夜的木頭鳥做了簡單的解釋,她依舊不懂那是什麼。
玉蓮香走到哪裡都必須點一盞燈,無論這盞燈的燈火多麼的微弱,也必須點上。
因此,鐵心源在睡到半夜起夜的時候,總能看見玉蓮香坐在一盞昏暗的燈光下,若有所思的瞅着他。
直到現在,玉蓮香都沒有對鐵心源唸經,或者有其餘的什麼奇怪的動作,僅僅是坐在不遠處,默默地看着他。
開始自然是有些驚慌無法入睡,後來就覺得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有人在一邊守着,睡覺確實安心。
天亮的時候,鐵心源慵懶的起牀,赤着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打開窗戶瞅着雨後的天山出神。
天山是一個很奇怪的山,別的山被大雨洗過之後往往會變成碧綠色,天山卻會變成鐵一般的黑色。
這是天山上有太多的松柏造成的結果。
“既然魔鬼在人間,大王您是聖王還是魔鬼?”
一夜沒睡的玉蓮香似乎沒有絲毫的倦意,那張精緻的臉龐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熬夜的痕跡。
玉蓮香的問題有點難以回答,鐵心源想了一下道:“一半是魔鬼,一半是佛陀。”
“怎麼說?”
“我在救人的時候往往會殺人。”
玉蓮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準確的說她的笑容就像一朵蓮花苞慢慢綻開。
“你喜歡跟我說話,你醒來之後之所以沒有走就等着我問你話是嗎?”
鐵心源笑道:“我在等我貪睡的婆娘醒來,好一起去吃早飯。”
玉蓮香的笑意更甚,白了鐵心源一眼道:“撒謊!”
或許是早上的緣故,鐵心源覺得小腹處陣陣火熱,一個精美的木頭人突然變得千嬌百媚,給他造成的衝擊很大。
鐵心源笑了起來,覺得世界終於正常了,佛女從來就不是用來供養佛爺的,而是一種武器,很厲害的武器。
他走到牀邊,將依舊在睡覺的趙婉抱起來,按着她的鼻子道:“懶蟲,該起牀了。”
趙婉伸手攬住鐵心源的脖子嘟嘟囔囔的道:“還早!”
“不早了,巧哥今天就該到清香城了,我們應該去迎接他,免得他胡思亂想。”
趙婉煩躁的蹬蹬腿張開雙臂要鐵心源抱她去洗漱,鐵心源哈哈一笑就抱着趙婉離開了臥室。
這甜蜜的一幕盡數落在玉蓮香的眼中,她臉上的笑意始終未曾褪去,直到鐵心源夫婦離開,她又回到了那個角落,繼續盤腿坐下口中唸唸有詞。
鐵心源與趙婉排成排面對着一張諾大的鏡子刷牙,夫妻兩碰碰挨挨的很有情調。
鐵心源吐掉漱口水瞅着鏡子裡的趙婉道:“剛纔玉蓮香在勾引我。”
趙婉吐掉漱口水白了丈夫一眼道:“你還沒睡醒?”
鐵心源笑道:“我很清醒。”
趙婉笑道:“反正我剛纔睡得很死,你們乾點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怎麼就放棄了?
這個女人我看了都覺得驚豔,你居然不動心?”
鐵心源強忍着笑意道:“我一想到殷紂王意淫神女的後果,就什麼念頭都沒了。
老婆,神女就該供在神龕裡,佛女就該供在佛龕裡,讓人膜拜心生善念,而不是放在牀上。
老婆才該放在牀上生兒育女。
等我們見過巧哥之後,你就去問問玉蓮香,他們想要什麼,如果不是很過分,我們可以商量,沒必要這樣折磨我。”
趙婉詫異的瞅着丈夫道:“怎麼把自己說的這麼可憐,這可不像你的性子。”
鐵心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道:“我不怕敵人,我怕你們!
老孃,你,灼灼三個人聯合起來我除了投降還能幹什麼?再加上撒迦這個老賊,仁寶這個無賴,我就只能受着了,還是早點解決爲好。
我總覺得撒迦想要把大雷音寺搬走。”
“搬走大雷音寺他們可沒有那個本事,你趕緊出去,我要辦事!”
夫妻間匆匆的早上談話就戛然而止。
李巧仰頭看着清香城巍峨的城牆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磕一嗑戰馬的肚皮,就隨着人羣走進了清香城。
水兒,火兒,玲兒,福兒等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後,這一刻他們一句話都不想說。
巧兒與源哥兒之間有了裂隙,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大的災難。
李巧穿過鬧市,路過王宮的時候,見那裡守衛森嚴,想要邁步上去,終於又收回腳,痛苦的咬咬牙轉身隨着火兒他們向天山山谷走去。
天山的山谷很多,現在每一條山谷都住滿了人,最大的一條山谷是屬於將作營的。
將作營的邊上還有一條不算小的山谷,七八座精緻的小院子錯落有致的散在山谷中。
李巧家就在左手第一座院落裡,這裡的景緻最好,前面不遠處就是一片松林,落葉松高大而筆直,樹下卻沒有一根雜草,樹與樹之間的空隙很大,一些肥碩的松鼠在松林中縱躍不休,是一個修心養性的好地方。
被兄弟們簇擁着進了家門,他的三個孩子歡笑着迎了上來,最小的還好奇的到處找母親。
抱着最小的兒子,李巧的鼻子酸澀的厲害,自從在日月山與卓瑪匆匆一別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卓瑪的消息,不論是軍報,還是邸報上都沒有。
冷平王胄的大軍正在青唐城以西掃蕩,哈密國從來沒有對降而復叛的部族手下留情過,因此,瞎氈的下場可以預料大的到。
“回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廚房那裡傳來,李巧驚愕的發現鐵心源身上繫着一條白色的圍裙,端着一碗湯餅站在那裡。
“滾蛋的餃子回家的面,嚐嚐,很久沒有下廚了,也不知道手藝退不了沒有。”
鐵心源說着話就把飯碗塞給李巧,順便從他懷裡接過李巧的兒子李歡。
沒有酒肉,只有一大碗湯餅麪條兒,李巧長嘆一聲,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
這一幕被水兒他們看在眼裡,臉上的憂色頓時沒有了,既然源哥兒會這樣做,說明巧哥兒沒了性命之憂。
至於罷官奪爵他們並不看重。
李巧吃完飯,一身普通打扮的趙婉就走過來向李巧問好,然後就把三個眼巴巴守在父親跟前的孩子給領走了。
“你做事從來不過腦子是不是?”鐵心源脫掉那件可笑的圍裙,坐在花園的矮牆上惱怒的道。
李巧反而爽朗的笑了一聲道:“我沒腦子也不是一天了,你不會今天才知道吧?
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動腦子的事情你來幹,動手的事情我去做。
現在才抱怨,是不是有些晚了?”
鐵心源被李巧的話給氣笑了,咬着牙道:“從乳山開始,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安排?
在你眼中,那個女人好像比我們兄弟還要重要。”
李巧嗤的笑道:“你老婆重要,還是兄弟重要?”
鐵心源愣了一下,還是誠實的道:“如果在極端情況下,好像是老婆重要一點。”
“是吧?”李巧攤攤手,樣子似乎很帥氣。
鐵心源嘆口氣道:“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胡作非爲啊,那麼多物資武器全部落入吐蕃人手中,徵繳收回的可能性不大,冷平王胄他們在高原上打的很辛苦。”
李巧笑道:“如果他們能把桑耶寺裡的佛骨舍利拿回來,付出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鐵心源怵然一驚,連聲問道:“什麼桑耶寺,什麼佛骨舍利?說清楚!”
李巧瞅了一眼衆兄弟,水兒,火兒立刻就巡梭了一圈,沒看到外人,這才關上門等李巧說話。
“當年赤松德贊爲了統一前後烏斯藏,凝結人心,就迎來了天竺高僧蓮花生入藏弘法。
這個蓮花生出手不凡,成功創立了藏地第一座佛、法、僧三寶齊全的佛教寺院——桑耶寺。
他教導藏族弟子學習譯經,從印度迎請無垢友等大德入藏,將重要顯密經論譯成藏文,創建顯密經院及密宗道場,開創了在家出家的理念,也是紅教寧瑪派的祖師。
蓮花生最大的功績其實不是弘揚佛法,而是徹底的壓制了苯教,也就是撒迦他們那一派。
赤松德贊也因此得以剷除支持苯教的舊有勳貴,扶持新的貴族,最終徹底的完成了他祖先松贊干布同一藏地的願望。”
鐵心源陰沉着臉道:“說重點!”
李巧無奈的道:“蓮花生之所以能夠名揚四海,實際上與佛骨舍利有關。
當初他建造了桑耶寺,這座寺廟雖然漂亮,卻少了一個凝聚人信仰的東西。
於是他就給赤松德贊說,在中天竺有一座寺廟,裡面安放着釋迦牟尼佛骨舍利,乃是佛家的無上重寶,只要桑耶寺裡有佛骨舍利,定能一掃藏地的妖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