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回去吧,告訴江東城以後不要再管我了。”她面無表情,如果不愛就乾脆一絲瓜葛也不要再有,免得大家鬧得一場誤會。
宋娜卻說:“這是我個人意願跟他沒什麼關係,他還在生病哪有功夫想着你。”
言語冰冷卻讓她不再拒絕這些補品,如果是宋娜送的她倒是應該感謝她,她說了聲謝謝後,宋娜也沒再多待,轉身就離開了。
林沛沛等人一走就圍堵着那些大包小包的東西,流着哈喇子從裡面一件件掏出來看,她嘖嘖嘴道:“都是好東西啊,蜜蜜,也分我點吧!”
她走過去大致看了看東西,表情忽然一滯,她走進自己的房間,翻出手機諳熟地按下了一連串的數字。
電話響了許久才接通,對面的聲音依舊有些沙啞:“有事嗎?”
“我說過了我的事情不要你再管了,你買那些東西送給我幹什麼?”
她不傻,那些東西除了一些昂貴的補品以外全都是她平時最喜歡吃的糕點,她不相信宋娜會知道這些,如果不是江東城就不可能再是別人。
“你又何必在意是誰送的。”
她頓了頓道:“我說過了,孩子不是你的,所以你不需要負任何責任。”
江東城的聲音彷彿停在了某一個空間般那樣悠久,過了會兒他低沉着嗓音道:“就算不是我的,也是你的不是嗎?”
一句話讓她的心窩塌了一小片區域,她緊緊地捏住手裡手機,聲音有些顫抖:“你爲什麼一定要對我好,你有必要這樣嗎?”
電話那頭一聲無奈地輕笑:“再好也覺得對不起你,以後,你一定要幸福。”
之後是很長很長的一陣忙線聲,這是他們最後一通電話。
生活再度歸於平靜,唐蜜在家專心地休養身體,就在這時,他接到了暮北的一通電話,正值深秋時節,透着涼意的秋風瑟瑟襲來,她獨自一個人穿好外套來到車站附近的小飯館。
暮北就坐在靠窗的位子,沉靜的眼眸望向窗外偶爾從樹枝上吹落下來的楓葉,透過大的玻璃窗看見她雙手****大衣口袋裡走過來時,他輕淺一笑。
她坐到他的對面,輕輕端起暮北替她點好的果汁抿了一口,她不經意側目一看一個行李包放在他的手邊,她不禁問道:“你要出遠門嗎?”
暮北輕輕端起手裡的咖啡眼神深邃:“去出差見幾個客戶。”
唐蜜點了點頭道:“找我來有事嗎?”
他喝光了杯子裡的咖啡才漸漸擡起頭來看着她:“謝謝你這段時間能偶爾出來陪我。”
她抿了抿脣淺笑一下算是回答。
暮北繼續道:“如果時光能倒流我想回到以前上學的那段日子,很多東西沒能在那時候說清楚。”
話還沒說完,她的神色黯淡了下來,如果能回到從前誰都可以改變命運,將自己的人生變成絢麗多彩的,至少不會再有遺憾了。
“可以在我身邊嗎,一輩子。”他輕淺的音線劃破寂靜的空氣,在那裡留下一道短暫的傷口。
她不敢擡頭看他,那種感覺像是一種滅頂的絕望,心停留的時候,時光遠去,時光停住的時候,心卻早已不再停留。
“其實……你今天是來和我道別的,對嗎?”她靜靜地看着他。
暮北勾了勾脣角點了點頭:“但是如果你願意今天就不是道別。”
她只是道:“我們沒有緣分,你懂嗎?”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下雨,天空灰濛濛地籠着一層煙霧,低壓壓的空氣令胸口感到有些沉悶,這是入秋以來的第一場秋雨,來的令人心慌,令人倉皇。
吃過飯從餐廳門口出來的時候,暮北手裡還拎着一個行李包,他走到馬路邊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轉過身對她道:“陪我去趟車站吧。”
她沒說什麼,點了點頭上了車。
候車大廳裡,大的玻璃窗外是密雨綿綿的世界,從天而降的雨滴滾滾滑落在葉片上彈起一波輕小的弧度,暮北和唐蜜並排站在一起看着窗外的雨景,很久沒有說話。
“如果你不喜歡這份工作的話,還是回去當老師吧。”她打破沉默道。
畢竟暮北現在的工作是因爲她,如果她不在他的世界裡了,那麼他就應該回歸到最初的生活。
暮北什麼都沒說只是淡淡搖了搖頭,忽然間,一雙溫暖的手悄悄牽起了她的手,喧囂的候車廳裡,唯獨這一角落驟然變得安靜。
“就這樣待一會兒。”他說。
唐蜜沒有拒絕,只是低着頭任由他輕輕拉着,一雙暖暖的令人心安的手。
“希望以後你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只可惜到最後我也沒能成爲那個人。”暮北淺笑一聲,低下頭看着她。
曾幾何時,有許許多多的時機,她都差點脫口而出,她曾經想用一輩子的時間對他說愛,說到他厭煩爲止,時過境遷,現在無論是誰都無力談愛,他們都需要歇息的時間來調養自己的那顆心。
在他有些期許的眼神中,她終於輕嘆一口氣,生生將那些話嚥了回去,這一生,你並不知道我曾那樣深愛過你,或許這樣,以後你纔會過的更好,她心裡想着。
他們終究沒有緣分,彼此相愛的時候沒有機會留給他們去愛,想要去愛的時候,另一個人的心卻遠走高飛了。
“我要走了,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暮北鬆開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頭。
“我們以後是再也見不到面了嗎?”她擡起頭不自覺地問。
暮北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玩味的笑容道:“那我們約定60歲的時候再到這裡來見面吧。”
她微微怔住,終於微微一笑:“好。”
從此以後我們都要愛應該去愛的人,彼此記住60歲的約定。
目送暮北遠走的背影時,她用手抹了抹暗藏在眼底許久的眼淚。
她的人生彷彿經歷過一個連呼吸都廢止的旅途,那樣竭盡全力地去幸福卻最終迷失了前進的方向。
大學的時光即將結束了,校園裡已經幾乎看不見幾個同年級的學生們了,大家都在忙碌自己的生活,各奔東西。
林沛沛今日在準備訂婚儀式,美得不亦樂乎,三番兩次差點抱着唐蜜直接撲到地上去,每次唐蜜都是小心翼翼地躲着林沛沛邪惡的魔爪才得以有幸抱住兩條性命。
小腹微微隆起的時候唐蜜已經徹底跟電臺請了長假,在家安心休養,林沛沛人性忽然大變,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她被喜悅衝昏了頭腦頓時心胸寬廣了起來,每天拉着唐蜜去吃高營養高蛋白的東西,頓頓自掏腰包。
中午她們剛逛完了嬰兒用品,要去吃午餐就看見迎面走過來一個熟悉的人,唐蜜實在不知道寧玥爲什麼還要找她來,她覺得她已經再也沒有出現的必要了。
寧玥這次面容和緩了許多,雖然她平時嘴上說着討厭她卻從來沒有用厭惡的眼神看過她,倒是林沛沛上前一步語氣不滿道:“江太太啊!別來無恙啊!”
寧玥開門見山,毫不猶豫:“昨天我爸被釋放了,從監獄裡。”
唐蜜和林沛沛同時一愣,完全不知道寧玥在說什麼,寧玥似乎看穿了一切,立刻補充道:“五年前一輛出租車因爲路口突然駛來的車被撞翻出去了幾米,車上包括司機還有一對夫妻當場死亡。”
話音落下的時候,唐蜜的臉“唰”地一下白了,她顫抖着緊緊咬住自己的下脣,眼睛地直了看着面前的寧玥。
“當時開車的司機因爲害了三條人命被判了刑進了監獄,那個司機就是我爸爸。”寧玥輕描淡寫地說着似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這時的唐蜜只覺得眼前一片蒼白,那些久久根生的恨意也從中而來,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不知是恨還是痛,只是長久地盯住同一個地方不願意轉移視線,彷彿要將所有的言語傾注進她的眼神裡。
再次到寧玥的西餐廳時,林沛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在一邊安靜地陪着唐蜜,唐蜜和寧玥面對面坐着。
寧玥用指尖有意無意地划着玻璃杯的邊緣,一些老舊的回憶忽然涌來。
“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家裡只剩下我爸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孃的照顧我,家裡條件再不好也要給我買最新的玩具最漂亮的衣服,我和我爸相依爲命地活了20幾年,忽然有一天他就這麼進去了,當時我很難接受,每天都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寧玥靜靜道,隨手點上了一支香菸,動作優雅地不似這個時代的人。
“你現在說這些是爲了博得我的同情還是原諒?我可以放心的告訴你,一樣都不可能。”唐蜜忽然失去了冷靜,低吼着。
寧玥看着她不說話,她咬緊牙關繼續道:“你爸是爸,我爸就不是爸?你媽死了,我媽本來還活得好好的,憑什麼就這麼走了?你憑什麼跟我在這裡訴苦?你以爲從16歲開始我每天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寧玥沒有生氣,只是側過頭看着窗外的景色淡淡道:“如果我說那天的事,責任並不在我爸,而是在別人身上呢?”
她僵住脣,身子有些顫抖:“你什麼意思?”
“五年前江東城爲什麼差點被媒體封殺的理由你難道從來沒有問過?”寧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問道。
她咬了咬下脣,愣住,而後她淺淺一笑,胸口卻好像忽然被劃破了一道傷口,傷口隨着時間流逝漸漸幻化成一個灌入冷風的洞口,她有些心慌佯裝不在意地問道:“這個時候你提起他做什麼?我們要談的是我父母車禍的事。”
“你不要怨恨我爸,因爲這件事無論是誰都是無心的,其實五年前我爸是給江東城……”
寧玥話說完了一半,突然停住,胳膊被一股兇猛的力量拉住,唐蜜愣在那裡,看着目光透着一股寒光的江東城忽然出現在這裡,一時間空間時間凝固了一般。
寧玥有些震驚地扭過頭看着江東城,一時沒有說話,江東城緊緊抿住脣,許久才盯着寧玥,語氣冰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寧玥恢復神色甩開他抓住她胳膊的手道:“什麼意思?這幾天我纔想明白我爸白白被人怨恨這麼多年,其實根本不是他的錯,我要告訴她真相!”
江東城勾脣驀地一笑,那笑容卻沒有任何明媚的色彩:“你別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寧玥忽然愣住,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江東城重新拉起寧玥向外走,臨走他側目看着唐蜜語氣疏離而陌生:“抱歉,我太太給你添麻煩了,她剛剛說的話請你忘記吧。”
忘記,如果這個詞可以變得簡單容易那麼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換,然後她會忘記許多許多事,包括剛剛的那句“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