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這樣自戀嗎?
傅染拉緊披肩,明成佑牽起她的手走向座駕,“我們先去填飽肚子。”
傅染跟在身邊,倒是沒有揮開手,明成佑也未立即察覺出傅染今日同往昔的不同,他每次牽她手都會被她揮開,所以這次索性緊緊握住不給她機會。
明三少這人,有個習慣還是改不掉,吃飯上館子總要找好地方,傅染坐在二樓窗口,比鄰黃金商業中心,所謂一位難求,她用調羹攪動所謂的燕窩粥,對面的明成佑吃得津津有味。
“燕窩就是燕子的口水吧?”
“咳——”明成佑別開臉,迅速抽出桌上的紙巾按住嘴角,他狹長眸子睇向傅染,可能真的被嗆到了,臉微微漲紅。傅染舀起一匙送入嘴中,“幹嘛反應這麼大,我又沒說不能吃。”
明成佑輕咳幾聲,鬆開手裡的匙子,雙手交疊置於桌沿,“所謂燕窩,是金絲燕的羽毛和唾沫凝膠而成的藏身之處,把他們的窩摘下後提煉……”明成佑笑着端詳傅染的臉色,“你倒不覺得噁心啊?”
“不是滋補嗎?”傅染指了指他跟前的燕窩粥,“你以爲我跟你一樣,既然吃到嘴裡的東西還管是什麼做成的,真要追究到底,沒幾樣是能吃的。”
明成佑給她夾了幾樣小菜,吃過早飯兩人出了酒樓,傅染被他牽着手往步行街走去,這會已經要9點多,本來兩人出發的就晚。
他們漫無目的逛了會,傅染感覺到滿掌心的汗水,不知爲何有些緊張,這次的出發點同以往都不一樣,有了這樣的心理作用,心裡蒙了層說不清的雀躍。明成佑時不時跟她說些什麼,穿梭在熙攘的人羣中,倒同普通的情侶並無兩樣。
途經一家金店,過年生意出奇得好,門庭若市,傅染不經意瞥了眼,目光看到正跟趙瀾一起走出來的明錚。
他手裡拎着裝首飾盒的袋子,上頭印着金黃色的門店名稱,察覺到傅染腳步的放慢,明成佑跟着站住腳,回頭撞上明錚射來的視線。
明錚冷眼瞅着他們兩人交扣的手指,傅染看向站在他身邊的趙瀾,她一共見過趙瀾兩次,一次是在明雲峰的追悼會上,另一次是李韻苓帶着明雲峰的骨灰走的那天。
短短不過幾月,一個人竟能消瘦成這般模樣,儘管穿了羽絨服仍舊撐不起,兩邊顴骨凸顯,兩鬢處已見灰白。
傅染情不自禁握緊明成佑的手,她擡起頭望了他一眼。
明成佑自然領會不到她的掙扎,他對她報以一笑,兩方可以算是僵持着,最後還是趙瀾打破僵局,“成佑,你們也出來逛街?”
明成佑眉峰漸擰,只冷冷睇了她眼,絲毫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潭底的不屑和恨意蔓延至俊臉上,傅染難掩心痛,她掙開手,脣瓣輕挽,“伯母,是出來置辦年貨吧?”
“嗯,”趙瀾對明成佑的冷淡表現得倒像是習以爲常,“明錚難得有空陪我出來。”
“也對,”明成佑卻在此時插進來句話,“一口氣吃成個胖子也不怕噎着。”
明錚視線從傅染臉上收回,“那是當然,自己有怎樣的實力自己最清楚。”
趙瀾伸手抓了把明錚,示意他別跟明成佑爭,她神色間充滿猶豫,明成佑別開了眼懶得去看二人。趙瀾兩手緊張地捏着衣角,“成佑,我知道是我們母子對不起你們,我也不想多說什麼,只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爸他葬在哪裡,我想過年的時候去看他一眼,我可以保證,我一年只見他一次好嗎?”
明成佑挑起下巴,居高而望,眼裡的鄙夷更甚,“你?你憑什麼,你又打算用什麼身份去祭拜他?”
他不當街說破已算給了最大的面子。
趙瀾天天鬱鬱寡歡,想來消瘦也是這個原因,傅染微擡起下頷望向明成佑,明錚聲音惱怒,一把扯過趙瀾手臂,“媽,你問他也是白問。”
“成佑,你就告訴我吧!”李韻苓是打死也不會說的,對明家人的希望她只能寄放在明成佑身上。
明成佑神色倨傲,眼底一抹隱痛藏得很深,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麼希望明錚和趙瀾永遠別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明成佑拉起傅染的手往前走,他腳步走得很急,以至於傅染也不得不緊跟着,走出五十來米,傅染這才掙開,“你做什麼?”
明錚視線跟着二人,直到傅染和明成佑淹沒於人羣中。
他清冷的潭底佈滿陰鷙,旋身衝趙瀾道,“媽,你爲什麼非要在他面前低聲下氣的?”
趙瀾囁嚅着不知該怎樣回答,“明錚……成佑,成佑是李韻苓的兒子。”
“是她的兒子又怎樣?”明錚不由揚聲,聲音暗含厲色。
“我們始終是見不得人的。”
明錚緊咬牙關,咬肌處繃起,穿過天空的細碎金黃一道道拂亮明錚那張俊朗非凡的臉,他捏緊手裡袋子,“媽,從來都是你在強調,我和明成佑是不同的,說我是私生子,既然這樣你當初爲什麼非要讓我回到明家去?”
“因爲你也是雲峰的兒子。”趙瀾強調。
明錚瞭然而笑,嘴角些微苦澀,“既然你知道我也是他兒子,就無所謂見不得人。”
傅染只低着頭往前走,明成佑跟上拉住她手腕,“我是不可能把埋我爸的地方告訴她的,傅染,你爲了這件事跟我置氣,是不是同情心太氾濫了?”
“你們的家事我管不着,”傅染倍感無力,她慢慢停下腳步,“但是,撇開她的身份不說,成佑,我們把他當成長輩一樣尊敬,行嗎?”
明成佑繃起臉,眼裡冰霜也總算因傅染的成佑二字而慢慢融化,他伸手攬過傅染,“你今兒好好陪我一天我就答應你。”
“我跟你說正經的。”傅染腦海裡反覆出現趙瀾瘦削的臉龐和憔悴的神色,明成佑擁着她走向前,“我現在多正經啊,倍兒正經着。”
逛了會,明成佑看出傅染的心不在焉,他帶她在步行街的長椅上坐下來,手指繞着她髮尾,“還在想剛纔的事?”
“你是不是真的很難接受趙瀾?但是你爸……”
明成佑手臂張開放在傅染背後,“沒有但是,她是個第三者,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可……有可能他們不能結婚是有苦衷的。”
“傅染,”明成佑眼簾輕垂,“但事實擺在這,扭曲不了。”
傅染張了張嘴,卻只能啞然,可不是嗎?
不管真情還是假意,不被法律保護的必須要揹負破壞別人家庭的罵名。
明成佑眉宇間攏起不悅,似乎很反感這個話題,傅染走得有些累正好休息會,她悵然失神,抿緊脣瓣要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
心緒繁蕪,以至於每次見到明錚都會有莫名的負罪感,她的袒護是建立在對另一個人的傷害上。傅染闔起眼簾,仰面往後躺。
陽光浸潤着臉部,她在想着事,猛然感覺到脣上一軟,溫熱的感覺在她脣瓣處輾轉反覆,她驀然睜開眼,入目的是男人猶如精心勾畫後的眉峰。
他撬開她的脣意欲深入,傅染這纔想到這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她伸手推了把明成佑,直起身果然見有人掩着嘴角經過,傅染擡起手背輕拭,狠狠剜一眼明成佑。
他不以爲意揚笑,胸膛有力地起伏,“我以爲你閉着眼睛是讓我吻你。”
“自以爲是。”
二人逛街實屬瞎逛,11點才過傅染又被明成佑拉着去吃中飯。
她覺得他就是個飯桶。
坐在酒樓包廂內,明成佑讓傅染點餐,她肚子不覺得餓隨便點了幾個菜,明成佑待菜上齊後,戴着一次性手套開始剝蝦,“傅染。”
“嗯?”她喝口熱飲,漫不經心應道。
“我讓你考慮的事,考慮好了嗎?”
傅染端着杯子的手指圈緊,“你說要跟我重新在一起。”
明成佑把剝好的蝦遞到傅染碗裡,“對。”
她擡起眼望向他,“好吧。”
明成佑手裡的動作一滯,難以置信擡頭,傅染觸及到他眼底的猶疑,她夾起個蝦放入嘴中,“你也說了是談場戀愛,合得來合不來還要相處着看。”
明成佑失笑,眼裡多了些許認真,“我以爲你不會答應,或者,還得吊着我個大半年。”
“有什麼好吊的,點頭和搖頭一字之差,做個選擇沒有那麼難。”傅染故作輕鬆地埋頭撥弄碗裡米粒,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走出的這一步對她來說有多難,她自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前路漫漫她預料不到,但一頭選擇紮下去,也就沒什麼後悔不後悔這一說。
她性子豁然,哪怕摔個頭破血流頂多說一句,好吧,怨自己。
再說,傅染呷口飲料,這些都只是最壞的打算而已。
明成佑捱到她身側,脫去戴着的一次性手套,他覆住傅染手背,向來臉皮厚的人竟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也許是傅染的爽快打了他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