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應蕊還是被帶走了,出租車拐過路口,已看不到車尾。
範嫺抱住傅頌庭慟哭,傅染靜靜站到他們跟前,她看到傅頌庭擡頭看了眼,等待那麼久,但始終沒見範嫺回頭。
冷風犀利陰寒,侵襲人體內溫熱激情的血液,傅染推開車門下車,她明顯能感覺到全身的血都是冰冷的。
傅家大門緊閉,園內景觀燈幽冷而寂寞地打在人臉部,從遠處看,足夠駭人。
那扇門……
傅染握住堅硬的鐵欄杆,她到現在才懷疑,這扇門,爲她打開過嗎?
身上冷的像是凍僵似的,忽然,一股滾燙滑出眼角,傅染措手不及,匆忙用手去抹,無奈越抹越多,連嘴裡都嚐到淚水獨有的鹹澀味。
她像四年前那樣站在鐵欄杆外,裡面有一個溫暖愜意的家,傅染把身體縮到旁邊,薔薇花向來是她喜歡的,這會花枝伸到院牆外,影影綽綽打出一道道寥落的光線。傅染捂住嘴蹲了下去,腿一軟,後背抵靠住冰冷牆面。
翌日,明成佑神清氣爽回到依雲首府,李韻苓見他單獨回來,皺眉問道,“昨晚去哪了?小染呢?”
“媽,不陪我爸睡覺,一大早來這做什麼?”
“少嬉皮笑臉的,蕭管家說你們去了半山腰的別墅?”
“啊。”
“那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
“她累了,”明成佑邁着長腿坐到李韻苓身側,他兩條交疊,一派輕鬆自在,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長的話,“她哪也去不了,會乖乖回來的。”
明成佑琢磨,依照傅染的性子,她是情願回到這也不會再動回傅家的念頭。
他是好過了,他可不管傅染是否好過。
傅染回來時,明成佑和李韻苓正有說有笑坐在客廳的沙發內。
明成佑猜的沒錯,她哪也去不了,傅染一步步數了步子向前走,沿途經過細霧浸潤過的地面,明成佑不知說了什麼,惹得李韻苓作勢揮手要去打他。傅染站在門外,見明成佑不躲不閃,三兩句話逗得李韻苓直樂,“這孩子,沒個正經。”
明成佑擡頭,目光避過李韻苓保養得當的臉,一眼看見傅染站在不遠處,他噙起抹笑,也未說話,冷眼目睹她的狼狽。
傅染垂首望向自己的腳尖,她知道這一腳邁出去將意味着什麼,腳下陡然增了千斤重,可背後又有一股巨大的力在推搡,她別無退路又實在不甘心。
“小染回來了。”李韻苓笑意盈盈正衝她招手。
傅染吹了大半夜冷風,這會頭痛欲裂,眼睛明顯因缺乏睡眠而浮腫,精神也不好,看來是哭過。
她右腳走進客廳,左腳頓了頓,明成佑隨意搭起長臂於沙發靠墊上,傅染收回視線,擡起腳步用力走向前。
李韻苓何等聰明,當即明白自己兒子撒了謊,再看傅染的模樣,她心想肯定跟明成佑在外的女人有關,但她畢竟有心偏向兒子,面上裝作沒看見傅染的異樣,她起身拉過傅染一隻手腕,“小染,成佑,有件事媽想提醒你們,老大的婚事最近也該定下了,你爸有意羅伯伯家的女兒,他家背景你們清楚吧?”
傅染手掌冰涼,整個身體從寒水裡撈起來似的冷。
明成佑恍然大悟得說了聲噢,眼睛瞥過傅染,又漸眯起,“家世不錯,但老大能同意嗎?”
“怎麼不同意?”李韻苓掌心在傅染手背輕揉,“這麼冷,可別感冒。”她叮囑了句,神態又恢復成平日裡的矜貴,語氣總是不溫不火卻讓人不容忽視裡頭的厲色,“老大這方面點了頭,羅家那女兒我見過,若單說相貌的話,配她……老大是屈了。”
“既然這樣,當初爲什麼不乾脆搶了我的先?”
李韻苓冷笑了句,但想起傅染在場,也不好把話說的太難聽,“這裡頭的深意,還用我跟你們明說嗎?”
無非是羅家比傅家權勢上更高一等而已。
“小染,明天要我陪你去醫院嗎?做個孕前檢查,對以後生孩子也有好處。”李韻苓適當點醒,倒不是真要帶傅染去。
傅染胸口漾起莫名噁心,堵得再難說出一句話,她面色比進來時還要煞白,想起明成佑昨晚的話,心裡愈發鈍痛難忍。
“媽,我們正用力配合着。”明成佑遇到這事也煩,李韻苓懂,自己的兒子有幾道花花腸子她還不清楚嗎?外面的小妖精一日不除,他恐怕連上牀都在敷衍,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但關係到明家以後的掌權人,有個嫡孫總是有把握些。
李韻苓走後,傅染呆坐在一旁,明成佑就近挨去,覆住她的手背輕拍了下,“大哥訂婚,我們得準備份大禮。”
傅染不動聲色撥開他的手,自顧上了樓。
她站在溫水下衝了個澡,這麼些年,她自顧想念,別人卻早已把她拋在九霄雲外,抑或者,是哪個經久不見陽光的角落內。
明成佑儘管不碰傅染,卻從不在她面前避諱,比如這會,他當着正在擦頭髮的傅染面換上全套家居服,手指握住褲腰,一提,便將深咖啡色褲子拉至性感胯骨處。
傅染成天這麼面對,早就練成了厚臉皮,明成佑可不止一次穿了內褲在她滿眼內晃盪。
兩人均對昨晚的事絕口不提,但明成佑清楚,那事已在傅染心口留了個疤,哪怕結痂也禁不住時常想起,時常牽扯的痛。
“喂,”明成佑挨傅染身側坐下,看到她眼圈下方的烏青,“你這是做給誰看?從來也沒見你這麼聽話,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你——”傅染睜大眼望向他,明成佑攤開兩手,“可算是會說話了,還以爲你變成了啞巴。”
僅存的半分希翼又在明成佑說笑間破滅,他分明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於別人痛苦之上,傅染紅了眼圈,變得不管不顧起來,拿起手裡毛巾往明成佑身上抽去。
他眼疾手快握住,但肩部避讓不及給掃到,當即一陣陣火辣辣地疼,這女人可真是下了死手,“你瘋了是不是?也不看看你抽的是誰?!”
“明成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你就是要讓我回不了傅家,陪你在這乾耗,你還真以爲是個女人見到你這張臉都要暈頭轉向?揭人傷疤的事挺爽對麼?你不讓我痛快你也休想有好日子過,你真虛僞,你們都虛僞!”
“呦,亮爪子了,給我看看,這眼睛裡閃的可是淚花?還挺漂亮的麼,怪不得電視里老用晶瑩一詞來形容……”明成佑再度發揮其語不驚人死不休本質,傅染嘴角氣的直抖,抽了抽毛巾見他不撒手,心裡也是氣急了,一個腦子熱竟撲了過去。
明成佑順勢倒在牀上,傅染兩腿壓住他的膝蓋,男人見狀,一手探向她腰際,“你還來真的?”
她把毛巾拉回來,又想去抽他,明成佑嘴裡說出的真相也間接說明幾年前的那晚,明錚並沒有碰過她。她醒來時只發現衣服丟在旁邊,牀單上有血,起身時才發現大姨媽也跟着來了。宋織問起,她說不清楚,因爲她自己心裡有疑慮,不知那血是經血,還是……
“別不知好歹,你還得感謝我,讓你知道處女多值錢……”
“你——”傅染拉住明成佑前襟,“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男人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大掌攫住她細嫩下巴,另一手手指探入她嘴中,傅染急的張嘴要咬,“你幹什麼?”
明成佑神情專注,抽出手指朝傅染道,“來,吐個象牙給我看看。”
傅染惱羞成怒,一掌揮開明成佑的手,“我不是狗!”
“我知道,”他鄭重點了點頭,“嘴裡吐不出象牙的纔是狗。”
“……”
傅染腦子飛快轉了個圈,“明成佑!”
香檳色賓利車滑出門口大道,王叔是家裡的老人了,開車很穩,再加上李韻苓不喜歡快,他按照李韻苓的習慣放一首輕音樂。
“夫人,您有心事?”
李韻苓臉色疲倦,輕搖頭,目光掃過窗外,眼裡被什麼東西給叮了下,“老王,倒回去。”
車子順道倒回,李韻苓示意王叔放下車窗,她定睛細看,果然看清楚寶藍色轎車裡頭坐着的女子正是沈寧,李韻苓眉目含笑,“沈小姐。”
沈寧側臥在方向盤上的頭擡起,眼睛觸及到李韻苓,大驚失色推開車門走下來,“伯,伯母……”
“沈小姐怎會在這?”
“我……”沈寧總不好說明成佑不肯見她,她沒法子纔來路口守着,“我有事經過這,剛停車接了個電話。”
李韻苓點了點頭,雍容華貴之色裝點得恰到好處,“成佑和小染這會在家,你順路可以去家裡做客。”
沈寧臉色掩不住難看,卻仍強顏歡笑,“不用了,我還有事。”
“沈小姐,其實我挺喜歡你的,”李韻苓端坐在車窗口,一雙美目可見風韻,“但你也知道,你和成佑門不當戶不對,你若執意糾纏苦的倒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