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仍舊是雨水沁入骨子的冷冽,手部和腳底凍得麻木發紅,她哆嗦着把水溫加熱,身體的冷比不上心裡的,他安然坐在駕駛座內回頭一瞥的冷漠將她刺得體無完膚。
傅染眼底痠痛,她把毛巾從臉上拿掉,“沒關係,陌生人,而已。”
一個陌生的人不會伸手,所以不用爲此而感到太難過。
她穿上睡衣走出浴室,房間開了暖氣,一身寒冷總算散盡,恰好範嫺進來,“小染,我和你爸回來怎麼沒看到你的車?”
“噢,壞在了半路,讓拖車公司拖4s店去維修了。”傅染泡了杯板藍根,她可不想鬧得再跟上次那樣。
“怎麼又壞,前段日子輪胎老是被扎,報警了嗎?”
“報了。”傅染鼻子有些難受,想想也是,明成佑應該還不至於做出這種事來。
“時間也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天讓司機送你去工作室。”範嫺看着傅染上牀,幫她把被子掖好,這才關了燈走出房間。
傅染想起有件事要和範嫺說,她穿上拖鞋跟出去,打開門看到範嫺正在通電話,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和電話那頭說話。傅染依稀聽到“小染在家,有事嗎……”這席話,她並未當一回事。傅染關上門縮回了房間。
尤應蕊穿着單薄的毛衣坐在游泳池旁的藤椅內,她兩條腿輕踮,等着等着也就習慣了,手邊放着只黑了屏的手機,他出去的時候,無論是去哪她都不會給他打電話。
他說他胸口的地方空了,其實空了也好,他就再也裝不進別的女人。
花園外傳來喇叭聲,她攏緊披肩起身,經過園內一條小道站在老地方等明成佑過來。
男人身着阿瑪尼的休閒薄款呢子大衣,他走近尤應蕊身邊,手臂搭住她的肩,“爲什麼又沒睡?”
“你沒回來我不放心。”
她不明說,也不會問,明成佑其實知道她心裡的想法。
他身上還殘留着迷性裡頭高檔酒精的味道,尤應蕊心頭一鬆,不由展顏。
“知道我爲什麼出去麼?”
她心再度揪緊,搖搖頭,“不知道。”
“過幾天你要去意大利xx大學插班,那邊的時間和這邊不同。”明成佑把手裡拎着的禮盒遞給尤應蕊,他從裡頭拿出個紅色的盒子,打開後是一隻限量版女表。
明成佑捋起尤應蕊的袖口,幫她親自戴上。
冰冷的觸覺令她回神,他只要想對一個人好,那她必定是最幸福的那個,況子在餐桌上說出那席話時,她真以爲明成佑出去是爲了傅染。尤應蕊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吻,“成佑,謝謝你。”
塹堃的二期貸款遲遲不見動靜。
謝虹一頓頓飯局倒是不落下,每次還都要明錚親自出面。
羅聞櫻進辦公室送資料,沒想到明錚不在,她剛把文件放到他辦公椅前,身後的門砰得被推開,羅聞櫻轉身望去,她並未見過這幅樣子的明錚,他煩躁地扯鬆領帶,手裡的車鑰匙和手機啪地丟向辦公桌。
不用問都知道,某人又出賣了色相。
她輕摸了摸鼻子,“謝處是大客戶,吃好喝好陪好,這不你當初教我們的麼?”
“eve,”他心情差到極點,“有沒有別的辦法得到貸款?或者找別的銀行。”
“你在開玩笑吧?”羅聞櫻笑着兩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靠向辦公桌,“如果有別的辦法還用得着你披掛上陣嗎?”
明錚煩躁地把人丟進椅子,“出去吧,讓我消消火。”
羅聞櫻起身,拿起放在他身前的文件,“這份資料很重要,你趕緊看看,”她走出去兩步,又旋身,似笑非笑開了口,“老大,如果我幫你搬開這塊絆腳石,給我獎金不?”
明錚原先緊閉的眼睛睜開,“你是想動用你父親的關係?”
想了想,似乎又不大可能,羅聞櫻公私向來分明,身份又藏得極好,應該不會主動公開。
她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準備好封口費吧。”
“封誰的口?”
羅聞櫻打開辦公室的門,“老大親自‘下海’的過程我和小朱可看得真切,你好自爲之。”
她一溜煙地離開。
明錚脣角不覺勾起淺弧,羅聞櫻如果能出手,自然是最好的。
謝虹精心打扮後來到酒店,進入包廂才發現來人是羅聞櫻,她沒好氣地入座,“是爲貸款的事吧?我說過了,在我職責範圍之內我能幫的都幫了。”
“謝處,我自認該準備的材料我一分不差全都備齊了,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請您明示。”
“哼,那是你自認爲的。”謝虹不屑。
羅聞櫻臉色稍沉,眼裡透出股凜冽,竟是久經商場的人都不曾有的。
服務員推開包廂門進來,“請問還是按照上次的標準嗎?”
“不用,”羅聞櫻拿起掛在旁邊的包,“來一壺清茶,順便把門帶上。”
謝虹面子掛不住,“既然這樣,下次讓明總找我吧。”
“明總身體不好,住院着呢。”
“啊,怎麼會?”
“反胃反的。”
“……”謝虹頓了頓,瞬時反應,“你——”
“真的,他這兩日吃壞了東西。”羅聞櫻輕描淡寫帶過,“謝處,我們談正事吧。”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立起的身影投過羅聞櫻半個肩頭,羅聞櫻不急不躁,娓娓道來,“謝處能進人行也是託了不少關係吧?能坐穩這個位子不容易,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呢,前兩日和家父談起,正巧,他和人行王行長算得上有點交情。”
“你父親是?”
羅聞櫻報了個名字。
謝虹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原來你就是被明錚退婚的羅家千金。”
“但我現在還得靠他吃飯,懂不?”
謝虹瞅着羅聞櫻波瀾不驚的臉,看不到她所希望看到的難堪,“你想怎麼樣?”
“謝處,平心而論塹堃的材料應該夠齊全了吧?”
“呵,”謝虹冷笑,“你想動用你父親的關係?久聞eve的大名,原本以爲你是靠自己實力才走到今天的,沒想到……”
“謝處別把我擡得這麼高,有句古話說得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若塹堃沒有遭人故意刁難,這二期貸款的事早下來了,既然有人濫用職權,我手裡的這點關係不用白不用,存着也浪費不是。”羅聞櫻有條不紊地理清厲害,她拿出手機,打開相冊,“依您和明總這副樣子被別人看見,你嘴巴長頭頂都說不清了吧?”
謝虹瞥了眼,臉色驟變,“你居然背地裡陰我?”
“我們有事好商量最好辦,謝處,塹堃不值得你花心思,更不值得你賠上自己的前程。”
服務員端茶水進來,恰逢羅聞櫻打開門要出去,“放着吧,錢我去前臺結算。”
她走在燈光明亮的走廊上,兩旁的抽象畫相框倒映出一張肅冷麪容,羅聞櫻走到今天絕不是因爲她羅家千金的關係,使手段誰不會,關鍵看自己想和不想,謝虹這幫人在她眼裡無異於跳樑小醜不足爲患,想對付,三兩句話就能噎死她們。
羅聞櫻伸手撫向臉頰,不覺淺勾了嘴角,她在家極安靜,羅家夫婦一直怕她工作時候被人欺負,要看到她這個樣子,說不定眼鏡都能跌破。
傅染報警後,警方很快介入此事。
不出兩天功夫,她的車停在停車場,一名年輕男子又一次下手的時候被逮個正着,警方調取監控也證實他跟前幾次扎輪胎的是同一人。
理由說出來很無語,說看到傅染年紀輕輕開輛奧迪看不過,他是旁邊寫字樓的小白領,但不是本地人,一個月的工資用在吃住開銷上剩不了多少。壓抑的工作環境加上心裡的不平,才讓他把扎輪胎當成了宣泄。
羅聞櫻搞定二期貸款的事後,明錚特意令人給她準備個小型的慶功宴,當年獎金更加翻倍。
韓雋把這個消息告訴明成佑,他並沒有從男人臉上看出絲毫的吃驚以及不悅,他神色明朗,視線望出窗外,“塹堃的資料齊備,再說一期貸款都下了,憑個謝虹還能壓得住二期嗎?我只是想看看eve在其中的作用,她真的爲明錚肯動用家裡的關係,這點有些讓我吃驚。”
“eve在這個圈子裡,可不比任何男人差。”
明成佑饒有興致地盯着幕牆外瑩動的雲朵,他和羅聞櫻見面次數不多,唯一也是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挽着明錚的手臂,猜想中她頂多只能算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裡能想到她竟能在弱肉強食的商戰中脫穎而出?
尤柚經常會給傅染打電話,兩年來她恢復地很好,通過疤痕切除及植皮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手術,傅染知道她吃得苦頭是她這個年紀很難挺過來的,她後期一直在廣州接受治療,換個環境也好,叔叔嬸嬸給她請了個心理醫生,約莫再過半個月,全家就要回到迎安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