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子小姐看着我,輕聲問:“馬連科,你真的是從那個世界來的馬連科嗎?”
我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肅性,源子小姐、美津雄二郎乃至他們身後整個龐大的日本國,一直都在探索另一個世界存在的可能性。
那本神秘莫測的書,已經把另一個世界描繪得淋漓極致,很多人相信,真的有這樣的世界存在。而我就是從那個世界來的,知道它確實存在。
不管他們是如何猜測,如何逼近真實的情況,至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那個世界,一切都存在理論中。可我的出現,可能就要打破目前這種情況。我一旦承認自己是從那個世界來的,恐怕在這裡的安寧就沒有了。且不說日本,還會有其他的國家,把我軟禁起來,進行強制性的研究,讓我說出關於另一個世界的所有秘密。
我可不想這樣。
這時美津雄二郎道:“源子小姐的夢境困擾了她很長時間,她作爲我們國家能劇界的翹楚,這種困擾會極大影響她的表演,她的藝術之花。後來有個機會,我無意中介入了她的心理治療,非常驚訝地發現,源子小姐夢境中的背景,竟然和書裡描繪的世界高度吻合。”他晃晃手裡的《另一個70年》這本書。
源子在夢裡是華玉,當然是和我生活在一個世界裡了。我沉默着。
美津雄二郎誠懇地說:“我們,所有人都在尋找世界的秘密,馬先生,你可是知情者,有什麼能夠幫助我們的嗎?你在幫我們人類去了解另一個世界的文明,能夠讓我們少犯一些錯誤,如果你能爲我們提供建設性的意見,日本國是不會虧待你的。”
我心念一動,我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這一點居然可以作爲討價還價的資源。或許能憑藉這個,我可以過上相當不錯的生活呢。
不過我腦子還算比較清醒,日本人可是狼子野心,看着是塊肉吃下去會不會是毒藥呢?
再一個,給日本人辦事,甭管這裡是不是我的世界,我都有點不舒服。
我腦筋轉着,嘆口氣說:“謝謝兩位對我的信任。源子小姐,很遺憾,我並不是你夢中的馬連科。我的情況和你類似,我也曾經斷斷續續做過夢,在夢裡我也是經歷了馬連科的一生,可我並不是他。”
源子小姐非常不甘心,她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你不是他,爲什麼你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這點倒是很難解釋。源子小姐在夢裡是華玉,可她本人和華玉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而我其實就是那個世界的馬連科,當然一模一樣了。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你們可以調查我的身世,我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裡,並不是從另外的什麼世界來的。我承認,我夢裡是馬連科,和源子小姐一樣,對那個世界的瞭解也僅僅是發生在夢裡。可能我瞭解的情況,還不如你們手裡這本書多。”
美津雄二郎不甘心地問:“那也沒關係,馬先生,講一點你所瞭解的那個世界吧。”
我沒有辦法,絞盡腦汁,挑選着說了一點我的現實生活。比如說智能手機的普及,看液晶電視什麼的。這裡的物質科技遠遠滯後於我原來的世界。許多東西他們都聞所未聞,比如我說的智能手機還有4G網絡等等。
美津雄二郎嘆道:“現在我們已經有網絡了,但普及程度不高,面臨很多的技術難題。而且,”他遲疑一下說:“如果人人有手機,都可以隨時上網發表言論,查閱信息,那怎麼才能做到有效的監管呢?”
我告訴他,有這麼一種技術叫防火牆,任你手機性能再好,不想給你看的你照樣看不到。
美津雄二郎是個很認真的學者,用錄音筆錄着,自己還做筆記。
這時,我看到外面天色漸暗,想到青青和老爸,趕緊說:“兩位,如果沒什麼事,我想盡早回去,家裡人該擔心我了。”
美津雄二郎讓我稍等,他出辦公室可能是和上級通報去了。屋子裡只留下我和源子小姐,我們之間有點尷尬。源子小姐看我:“馬連科,你能告訴我華玉的最終命運嗎?”
我說不出口,實在是太虐心了,華玉最後和尤素互相抱着,死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洞裡。每每想起,我的心就跟針扎一樣。
源子小姐是個很有教養的女孩,看我猶豫不說話,便沒有爲難,屋裡陷入了很壓抑的沉默。
等了一會兒,美津雄二郎匆匆回來,手裡拿了一張證件遞給我:“馬先生,這是特別通行證,你以後可以隨時來這裡找我。我也會時不時去麻煩你。可以告訴你,我們國家正在籌備一個機構,專門針對那個世界進行研究。你和源子小姐都是特別的顧問,到時候機構成立,我們還要頒發證書。”
我不置可否,喏喏接過通行證。有這麼個證件也不錯,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裡,相當於護身符。
我被兩個士兵從戲院後門送出去,這裡居然還停着一輛車,有司機專程拉着我回到住所的樓下。
我剛進樓洞,黑暗中竄出幾條黑影,猛然捂住我的嘴。
“別動!”有人低喝,隨即他說道:“上去!”
我迷糊了,不知道是怎麼了,被人連推帶搡上了樓。沒讓我回家,直接到了頂樓一個隔間,打開門推我進去。
隔間面積很小,就是堆雜貨的小儲藏室,天棚掛着昏黃的燈泡。正中放着把椅子,一個陌生的大漢坐在上面,正在用刀剔着手指甲。
還沒等我問怎麼回事,後面有人怒喝一聲:“老實點。”
我回頭看,這麼狹窄的小屋裡居然擠進來四五個男人,都是橫眉冷對,手裡提着傢伙。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大門已經關上。
我嚥了下口水,磕磕巴巴說:“各位,這是怎麼說的。”
“你個漢奸,說!你都跟日本人說什麼了,爲什麼他們還拿車送你回來?”有個小夥子激動地質問。
我苦笑:“我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啊。”
“不對吧。”坐在椅子上的大漢道:“你不是讓日本憲兵抓了個現行嗎,說你是壞分子,然後把你押走了。中間過程我們不知道,但我們知道你最後被日本人畢恭畢敬送了回來。那只有一個可能,”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你出賣了同志!”
“大哥,弄死他得了。我看見漢奸就壓不住火。”小夥子把鋼管捏得緊緊的。
“咱們一點點來,先說日本憲兵爲什麼抓你,你到底是不是抗日分子。”大漢玩着刀,臉上充滿殺氣。
我深吸口氣,冷靜分析局勢。這夥人來歷不明,看着咋咋呼呼,說不定是日本人的奸細,通過連胡帶詐,讓我說實話。
我剛纔差點日本軍官挑了,是經過生死考驗的,他們這一招對我不管用,想跟小爺玩蔣幹盜書,還差點意思。
我說道:“我雖然不是抗日的同志,但我是中國人,出賣同胞換取利益的事我不幹。至於其他的,我無可奉告,你們愛咋地咋地。”
“這小子嘴是真硬啊,大哥,交給我吧,管保讓他開口。”有人說。
那大漢看着我:“馬連科,你的底細我們都調查過,你是什麼人我們很清楚。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你可以保守你的秘密,但有一條我們必須要知道。爲什麼日本人抓了你,又放了你?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你可以不說,那你今晚就出不了這個門,甚至永遠也出不了這個門,你懂我的意思吧。你死之後,會在現代史上將會留下非常難堪的一筆,將作爲漢奸臭名遠揚。”
“我不是漢奸,少他嗎扣帽子!”我火了,這是對人最大的侮辱。
“那就說吧,爲什麼日本人把你放了?”大漢站起來,拿着刀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