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同看我們還是不明白,他解釋:“比如說吧,我就認識一些奇人,他們有的是三太子的乩身,有的是濟公的乩身……”
“三太子,濟公?”我們互相看看,覺得啼笑皆非。
丁文同道:“三太子就是哪吒,濟公就是傳說裡那個鞋兒破帽兒破的濟公活佛。”
“真的假的?”鳥爺眼珠子瞪圓:“真有這些神?他們算是神吧?”
丁文同笑:“這算什麼,我還認識黑無常的徒弟呢。此人更奇,曾經在陰間修行過,拜黑無常爲師。”
我都聽傻了,難道在我們這個三次元世界之外,還真的存在一個神與仙的世界?如果不是早知道丁文同是大學老師,我們肯定認爲這人是個瘋子,在胡說八道。
丁文同看我們質疑的眼神,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道:“在咱們市就有這麼一個圈子,裡面都是有神通的奇人。日後若有機會,我引薦你們認識認識。不說這些了,說說鬼殿的事。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後續又經歷了什麼,單從這一處鬼殿來看,很可能當地有鍾馗的乩身。”
其實我早就想到了,聽到他這麼一說,更加確鑿。那片山裡確實有鍾馗的乩身,應該就是門崗老頭。他扮成鍾馗,又對着鬼殿下跪,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爲,現在都浮出了水面。
照丁文同的意思,門崗老頭應該是一個具備通靈能力的人,可以和鍾馗通靈,是鍾馗的陽間代言人。
尤素道:“老馬,你把咱們經歷的事跟丁老師都說了吧,他是高人,或許能幫助到我們。”
丁文同趕緊擺手:“咱們歲數差不多,現在是朋友了,謝謝你們能信任我。咱們就別老師老師的,管我叫老丁,或直接喊文同這個名字就行。”
我看看鳥爺,鳥爺輕輕點頭,示意可以說。
我整理一下思路,從我一開始私自偷進那片山區,丟失項鍊,中邪吐血講起,然後我們三個人又到樓裡探險,後來進入山區,發現鬼殿,找到廢屋老井等等,事無鉅細,我能想到的都跟丁文同說了。
整個過程中,丁文同沒說話,聽得非常認真,不時拈動着下巴零星幾根鬍子。
等我說完之後,他像是從大夢中醒來,長嘆一聲,感慨很多。他問我們,在鬼殿裡拿來的那本古書是否還在,能不能給他看看?
這本書鳥爺隨身收藏,他猶豫一下,從包裡小心翼翼拿出真空袋,裡面存着那本鍾馗書寫的古書。
丁文同特別講究,看到這本書沒急着拿,而是到廚房洗了手,擦拭乾淨,然後戴上一副白手套,這才小心翼翼接過來。他這個舉動,贏得了我們進一步的好感。
丁文同把書從真空袋抽出來,看着封面的字說:“這字體還真像鍾馗他老人家寫的。”
他把那個16開本的畫冊拿過來,翻開後面的一頁,指給我們:“這是民國時期出土的一塊碑文,你們看上面的字體風格。”
我們湊過去看,發現畫冊裡碑文上的字,和古書上的風格高度吻合,應該都是鍾馗寫的。鍾馗的風格非常鮮明,就算不懂書法也能看出來,寫的淋漓盡致,潑墨揮灑,如橫空萬里,大氣張揚。別看特點突出,真要說模仿也挺難,字裡滲透出的壯烈情懷,如仙飄渺如鬼無形的那種感覺,一般人只能臨摹大概形狀根本無法寫出其中的意境。
丁文同說:“這塊終南山碑文經高人鑑定,就是出自鍾馗之手。而你們拿到的古書,上面的字體和碑文非常相似,可以肯定,確實是鍾馗所寫。”
他看看古書封面,輕輕念:“濟世,悟真,成化辛丑正南題於文華莊贈予潛虛子老友共勉……嗯,有點意思。”
尤素道:“我們查過,正南就是鍾馗的字,據我們初步推測是1481年的時候,鍾馗在文華莊寫了這本小冊子贈予潛虛子。”
丁文同點頭:“差不多,就這個意思。鍾馗據考證是唐朝德宗時期的人,傳說金殿御試,皇上嫌他醜,他憤而自殺。皇上後來回過味,覺得有愧,特封他驅魔大神。鍾馗非人非鬼非仙,行走陰陽兩間,具體是什麼狀態,就不是咱們這些常人能夠想象的。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有大神通的,最起碼能長生不死。”他斟酌一下說:“鍾馗的狀態,很難和我們人一樣用‘死’來形容,應該是不滅,對,他能常生不滅。所以他從唐朝活到了明朝,然後又寫了這本書,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我忽然突發奇想:“照你的意思,鍾馗現在也可能活着?”
這句話說完,丁文同愣住了,氣氛居然有些凝重。他把古書放下,在地上來回踱步,我們知道他肯定知道一些什麼事。我們沒有催他。
丁文同坐回椅子,看着我們,猶豫好半天才說道:“據我所知,現在的鐘馗應該是出事了。”
我們面面相覷。
丁文同道:“你們想想那個門崗老頭的所作所爲,他扮演鍾馗,這還不算什麼,他居然把一個無辜的女人扔進鬼殿,出來就變成白癡。這說明什麼?這個女人的靈被某種力量給吸走了。鍾馗是驅魔大神,和關老爺一樣,是正能量的代表,他能幹出這等邪淫之事?!”
他這麼一說,我們三個都恍然,確實如此。
那天晚上,我親眼目睹整個儀式的全過程,女人進了鬼殿,出來後就變成癡呆。鬼殿裡還飛出無數的黑烏鴉,當時陰森的氣氛攝人心魄。這些所作所爲真的不像一個驅魔大神所爲。
“而且,”丁文同說:“我爺爺死去的那三天,他到了陰間,見到過鍾馗大神。咱們先不討論他的這種狀態用科學怎麼定義,就當是真的發生,鍾馗在我爺爺的死亡世界裡,處於一種很離奇的狀態。”
“怎麼了?”尤素問。
丁文同看着手裡的古書,一語未出,眼圈竟然紅了。
丁文同沒有細說,他嘆口氣:“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看,能得出一個結論。鍾馗的正神出了很大的麻煩,現在的這些乩身已經被邪法所迷。”
他把古書翻到一頁,亮給我們看,上面正是那首指示我們找到廢屋古井的詩:東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共四之。戊已本居生數五,三家相見結嬰兒。
“據你們說,當時發現這首詩的情景很是離奇,廟裡香案倒塌,書頁恰好翻到這一頁,扣在地上。”丁文同說:“後來你們來到廢屋,發現古井的井蓋反面還有一首詩,恰好寫了你們三個人的名字。這說明什麼?你們沒感覺這裡一環套一環嗎?”
不知爲什麼,我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丁文同說:“鍾馗在幾百年前的一首詩,把你們引到了一個特定的地點,而在封存這個地點的蓋子上,又印合了你們的姓名。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爲,其實在很早以前已經有了定論?”
“有這個可能。”尤素慎重地說:“可是鍾馗的書是寫給潛虛子看的,又不是給我們看的。對了,潛虛子是誰?”
丁文同到書房裡拿出一本厚書,看名字竟然是《歷史道家名人考》。這本書跟百科全書似的,至少有六百頁。他把書打開,按照名錄查詢,然後翻開其中一頁給我們看,查詢的詞條名稱正是潛虛子。
歷史上,有據可查的潛虛子,有兩個人。一個叫陸西星,一個叫黃九嬰。
關於陸西星,詞條很長,關於他的講解很多。這人是個道家集大成者,有過很多著作,在道家歷史上佔據很高的地位,關於他還有個很著名的傳說,說此人曾經在二十多歲時候偶遇過道家呂祖,就是八仙之一的呂洞賓,是爲修道機緣。
最爲關鍵的信息是此人生活的年代恰好正是明朝。
難道鍾馗的這本書是寫給他的?
不過細細一看,問題來了。
陸西星生於1520年,而鍾馗古書封面上清清楚楚寫着,這本書成形於1481年。早在此人出生前四十年,這本書已經寫成了,可見並不是他。
我們的目光就落在那個名叫黃九嬰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