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潔上班時多看幾眼景昕,景昕擡頭回了她一個與平常無異的笑。
“你這心裡抗打擊能力挺強,之前就知道陸華年的事?”宋潔低頭翻翻看桌上的資料。
“你跟晨報的老闆是什麼關係?”景昕繞過話題,晨報第一次曝光她跟陸華年時,她留意下報社老闆叫宋衍,宋潔知道不少陸家的事情,兩人都姓宋,很容易把兩人聯繫到一起。
“你不都已經猜到了嗎?”
宋潔承認的乾脆,景昕眉頭幾不可見蹙起,宋潔的態度跟魯辰硯的態度一樣,讓人拿捏不準。
“會所的案子客戶那邊要的急,你再不搞定,白白錯失機會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宋潔的話拉回景昕的思緒,拿出之前的草圖仔細研究一番,在遠洋待了些日子,對設計有了重新的認識,再去看當初的設計圖,有太多不滿意的地方,她準備在當初的草圖的基礎上做一次大刀闊斧的改動。
“你想過客戶爲什麼會看中你的設計稿這個問題嗎?”宋潔冷不丁叫了聲景昕的名字,敲擊的鍵盤的動作一直未停。
景昕搖頭,心底話,她跟買彩票中了五百萬的大獎的心情沒兩樣。經宋潔一提,倒是察覺這件事處處透着古怪。
會所地段好,佔地面積大,有特色,堪稱S市耗資最大的頂級會所。建築未完工就已經炒的火熱,據說提前預售的VIP卡已經被搶購一空。
背後老闆身份神秘,據說是上過福布斯名人榜的富豪。
如此有經濟頭腦的人,應該在會所還未動工之前就已定下可以爲會所提升品味和名氣的設計師,而不是落成後臨時交給童華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後來陸豐介入也沒有改變他最初的決定,如今她跳槽到遠洋,他又主動把案子移交過來,如此鍥而不捨只有一個原因,他的目標是她!
景昕搜遍腦海中的記憶,只能想到一個人--陸華年!還以爲是她的設計稿吸引了客戶,看來她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
寫字樓頂樓,二月春風肆意吹着,掀亂她的亂髮,站在邊緣,握緊鐵柵欄。
“會所老闆是你,你是一早就算計了我。把那麼大的案子交給我,你到底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商人注重利益,當時她跟陸歐陽還剛接觸,他確定不了陸歐陽會喜歡她,就已經把案子給了童華,其中的原由她想不通。
“你是歐陽的母親,案子交給你沒什麼不妥。”陸華年沒有絲毫事情被識破該有的尷尬,語氣平淡。
“我都檢查過了,陸歐陽不可能是我的孩子,你要我說幾遍!”
“你在哪,我過去接你,見面再談。”呼呼的風聲連同憤怒的聲音傳進陸華年的耳中,陸華年幾不可察輕蹙下眉頭。
景昕匆匆請了假,趕到公司門口,扯開車門坐了進去,陸華年帶她來到還未裝修的會所不遠處停下車子,緩緩開口。
“歐陽是是試管嬰兒,我手中有一份魯馨雅卵巢畸形的檢查報告單,她不可能提供卵子,孩子具體怎麼來的我不太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跟你有血緣關係。”
“景然跟我同父異母,孩子也可能是她的。”冷靜下來的景昕,客觀的分析着,“她從小灌輸的思想就是嫁進豪門,如此好機會,她不會錯過,你可以讓她跟歐陽做下鑑定。”
望着還是毛坯房的會所,景昕心中五味陳雜,此時案子就像燙手的山芋,繼續設計的話,等將來陸華年會所老闆身份曝光,無論到時候在設計界取得多大的成就都擺脫不了別人的質疑。
現在她的生活已經亂遭到不忍回頭去看,不想再讓她的工作再抹上污點。
陸華年沉默,景昕說的他不是沒想過,是他故意忽略掉罷了。良久,“她喜歡的人是陸華宇,而且她如果真是歐陽的母親,她應該會直接帶着孩子來找我。”
“魯馨雅肯定告訴過她你的事情,明白帶着孩子找你,你頂多給她一筆錢。運氣差一些,你把被玩弄的事情怪到她的頭上,錢拿不到,還惹來一身麻煩。把孩子帶到我的婚禮上不僅能搞臭我的名聲,還能搶走唐敘,如果我是她,我也會選擇後者。”
陸華年臉色下沉,再次抿脣不語。
“十七歲那年,我都在忙學業,就算是生病也很少去醫院,除了急性闌尾炎在醫院住了兩天,那兩天除了手術的時候,我一直是保持清醒的,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就算是她不想承認,景然和她同父異母,長相還是有幾分相似的,陸歐陽像她也就可以解釋的通。
沉默蔓延,車中氣氛冰凍,時
間一分一秒過去,陸華年發動引擎。
“不管歐陽是不是你的孩子,我已經在媒體面前承認,現在扯出景然,會讓媒體對我的誠信度產生質疑,你的一身罵名這輩子也恐怕洗刷不掉。我們還是按照合約進行吧。”
“會所案子,你重新指派遠洋的其他設計師。”
剛纔打那通電話,並不是爲了陸歐陽的身世。
“你是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能力?”
陸華年回頭,嘴角掛着淡淡的嘲諷,景昕把臉轉向一邊,“你不用這樣來刺激我,我不接有我的理由。”
“忘了告訴你,我跟遠洋已簽過合同,遠洋同意我指定的設計師,倘若違約,他們會賠付我一筆不菲違約金。”
“陸華年!”景昕咬牙切齒手抓緊駕駛座上的皮套,怒瞪着一雙燃燒兩簇火焰的大眼,“我覺得你就是設個套給我套,讓我跟你朝夕相處對你產生感情,心甘情願留下來跟你一起照顧歐陽!”
景昕懊惱的錘了下腦袋,陸華年就是一個老狐狸,她怎麼就一時大意把合同給籤呢!倘若真的喜歡上他,該怎麼辦!
“我娶你。”
景昕嘴角一抽,恨不得掐死說的半真半假的陸華年,你丫的娶我,那我還不如單着一輩子!
陸華年擡手戳了下氣鼓鼓的腮幫子,貼近景昕的耳邊,薄脣輕動。
聞言,景昕再也忍不住,一轉頭,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陸華年吃痛,猛然擡手後,緩慢放回。
“這場遊戲是景然開啓的,想報復她和閆素珍只需要你的一句話。”
瀰漫血腥味的嘴巴緩緩鬆開,景昕重重點頭,她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當天下午當年的檔案曝光,裡面還有從景凡居住的房子中翻出的結婚證,人們對景凡當初的謾罵成了同情,媒體還報道景皓的此時的病情和閆素珍跟劉一男之間的不正當關係,曬出其捲走景皓全部財產的證據,劇情出現逆轉,閆素珍從人人眼中的大度的慈母變成絕情的蕩婦。
看到屏幕中閆素珍被一羣人指指點點,還有幾個人當面啐口水的畫面,景昕心中好受些,準備去醫院詢問母親安葬地,還剛起身,手機響起。
是父親打來的,又是爲了閆素珍,景昕深吸口氣,才滑下接聽。
“不好了,你父親從五樓窗口跳下,現在正在急救室搶救,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
景昕腦袋轟的一下懵了,手機滑落,機械的邁動腳步向外跑去,正在健身房中跑步的陸華年透過窗口,看到不要命向前跑着的身影,跑步的速度逐漸慢下,拿過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汗,拿過外套,闊步跟了出去。
站在路口,焦急的等待出租車,邪門了,平日只要離開學區房一條街,隨手就能叫到車,今天等了好幾分鐘也沒有見到一輛。
“上車。”
熟悉的聲音傳來,景昕眼眶通紅,有種想嚎啕大哭的衝動,她快速抹了把眼角,坐進車中。
景昕還未張口,陸華年就已經奔着醫院的方向駛去,能讓她情緒失控的,除了景皓,暫時他還想不到其他原因。
醫院,景昕趕到時,急救室的刺目紅燈已經滅掉,她的心瞬間跳到了嗓子眼,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生怕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陸華年握住她緊攥在一起冰冷的小手,眼中閃過心疼。
急救室的門緩緩打開,白得刺目的布闖進眼簾,景昕腿一軟,陸華年慌忙穩住她的身子。
“爸,爸,我爸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
推車向她這邊靠近,景昕瘋了般擋住去路,醫護人員見慣了這樣的場面,面色沉重,停下腳步,景昕跪在地上,顫抖的手停留在白布上空卻沒有勇氣掀開染血看他最後一眼。
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下,父親是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人,就算是他的心在閆素珍那,他也不曾傷害過她。她無法接受他的離去。
景昕伸手攬着她的身子放聲大哭,醫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節哀順變。”
以前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總覺得逝者已矣,再悲傷也沒用,現在聽着卻是那麼的刺耳。
“我爸好端端的爲什麼會跳樓,你告訴我!”
景昕起身拎住照顧景皓的護工,再過幾天他就要做手術了,情緒低落點,但總體情況還是好的,怎麼會突然跳樓。
“他,他讓我出去幫他買東西,我回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
護工臉色慘白,她照顧的病人突然跳樓,她肯定也會受到影響。
“他之前見過什麼人!”
“一箇中年女人。”
聽着護工的形容,景昕能肯定是閆素珍,景皓的屍體暫時被送去醫院太平間經病人家屬同意後再送去殯儀館。
太平間中停放不少屍體,景昕絲毫沒感到恐懼,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一直緊握着景皓沾滿血跡逐漸僵硬的手,眼淚一直沒有幹過。腿麻木不堪,景昕緩慢起身。
“別看了。” 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陸華年按住她掀白布的手,“他已經走了,你就讓他走的安心一些吧。”
“我做不到,他這一輩子好可憐,爲了把我撫養長大,更爲了彌補我媽對閆素珍的傷害,他跟閆素珍走到了一起,愛上一顆捂不熱的石頭,現在又落到悽慘的下場,我平靜不了,我要記住他的模樣,我要把這筆賬記在閆素珍的身上!”
陸華年制止她亂動的手,把她緊緊攬在懷中。
“活着對他來說是種折磨,死了或許就解脫了。”
“活着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折磨,爲什麼我還要苟延殘喘的活着!”
痛苦的景昕口不擇言,陸華年抱着她的力道加重,幽暗的黑潭眸色加深。
“你放開我,我要看他最後一眼!”
景昕掙扎,陸華年用力箍緊她的身子抱着她出了太平間。
“我們在整理你父親的病房時發現他留給你的信,這是他的遺物,你清點下看看有沒有漏掉東西。”
被陸華年困在懷中動彈不得的景昕聞言掙扎着要下來,陸華年緩緩鬆開手,長臂一直攬住她的肩膀。
景昕顫抖着打開那張摺疊在一起,寫着景昕親啓四個字的紙。
昕昕,看到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不要哭,也不要傷心。你已經二十五歲知道怎樣去走未來的路,你從小到大,我對你關心不夠,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的不對,在這裡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知道你恨閆素珍,我還是有個不情之請,也是最後一次求你,給她一條生路。
這些天,飽受病痛的折磨,看着你們互相傷害 ,心力交瘁,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人受到傷害,原諒我的自私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看在我養育你二十五年的份上答應我請求吧。
淚水滴落在景皓親筆四個字上,字跡暈染開。
景昕把信抱在懷中,淚水再一次決堤。爸,你怎麼那麼傻,你這樣離開讓我揹負了沉重的負疚感。
讓她不禁想到那天如果答應父親,不跟閆素珍計較,他現在會不會活的好好的。這般想着,景昕的心好似被鈍刀用力的割着,疼的她渾身痙攣。
“被欺負了還手是每個正常人的本能,你沒有錯,錯在他愛錯了人。”
陸華年喉結微微滾動,心疼幫她擦拭着臉上不停下落的淚水。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應該聽他的話,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
景昕一時接受不了父親以這樣慘烈方式離去僅僅只是想讓她放過閆素珍,心理崩塌,用力推了下陸華年向樓梯口跑去。
“先生,這遺物?”
護士拉住剛欲追上去的陸華年,陸華年拿過護士手中的筆,留下一個電話號碼。
“有什麼事情直接聯繫他,他會來處理。”視線中,失魂落魄的女人早已不見蹤影,陸華年疾步向她消失的地方奔去。
景昕拿着信,瘋了一般跑出大廳,腦袋中全部都是那天父親打電話懇求她的事情,沒發現對面疾馳而來的救護車,司機反應很快,在撞向景昕的時候及時踩住剎車,景昕傻傻的站在車前。
“受傷了沒有?”魯辰硯剛做完一臺手術,準備回家,剛出大廳見到驚險一幕,疾步過來查看景昕。
“景昕?景昕?······”
魯辰硯接連叫了幾聲,景昕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像黑夜一抹幽魂,越過他向前走着。魯辰硯不放心她現在的狀態,牽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景昕去了停車場。
陸華年一直追到醫院門前,四處張望一會,哪還有景昕的影子。焦急的低咒聲,給李航打電話,讓他帶一些人過來。
身後一輛黑色的寶媽駛過,失魂落魄的人兒正環緊身子蜷縮成團,在後座位上無聲的哭泣着。
詢問幾句無果,魯辰硯邊開車,邊注意她的精神狀態。
車子停在一棟復古小洋樓前,魯辰硯打開車門,讓景昕下車,景昕迷茫的看着他一眼後,低下頭,保持着剛纔的姿勢,頭埋得更深。
看着她哭紅的眼睛,魯辰硯的眼神有些複雜,遲疑下彎身抱着她下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