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然來不及隨他明天一起啓程,林歡讓葉知秋用最快的速度幫她辦好籤證,而他自己是用美國護照免簽到荷蘭。臨走前讓白依然住在公司,吩咐親衛隊們把頂層、底層和她所住樓層的上三層下三層圍得像鐵桶一般。即使這樣還是不放心——隨林晨出國的保鏢肯定不少,最後還是出事;主要是因爲對方在暗處,靠數量不能決定得失——但讓他等她辦好再一起走他更沒耐心。
她同樣是頭一回在現實中遭遇到這種事,就算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也覺得林歡太大題小作——他怎麼就這麼一個人走了?沒報警,也沒帶一幫手下過去。“韓勁鋒要的不是其他人,大概想以眼還眼。他願意交換的話我可以當人質把她們兩人換回來。”林歡解釋道。
她的立場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勸服,也不能明着阻止,“別胡說了!即使你和他都願意換,她們知道了絕對不贊成。”
林歡沒多講,總不能說本座神功蓋世,巴不得對方把我也綁了——就怕沒人敢綁,否則絕對讓他沒好下場。猛然想起在巴西曾被小日本用塑膠瓶裝的噴霧器暗算,這點不可不防。“早就說那混蛋不是好人,落井下石是他看家本領。”白依然沉默,幫他整理行李。林歡道:“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她釋然一笑,“他確實不是好人,可惜我幫不上什麼忙。”他緊擁她一會兒,然後到另一個房間自己靜一靜。
葉知秋沒有再來消息,林歡知道他不會閒下來,一時半會也不好再催他。這應該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讓他吃芝麻掉了燒餅。機票定的是明天上午11點10分荷蘭航空的航班。林歡聯絡了法國合作方的負責人從中瞭解情況——據調出的酒店錄像監控資料來看,她們2號晚上10點多離開酒店,然後再也沒回來。目前法國警方已經立案調查。考慮到林晨遭綁架對各方面的影響,林歡要求對方保密,並將綁架者的老巢可能位於荷蘭的消息透露給對方。
……
阿姆斯特丹是荷蘭首都,也是世界上最有名的情色和軟毒品天堂,不過他這次來的時機和心情都不對。林歡住在公司預訂的SOFITEL酒店,由一家14世紀的皇家別苑改建,比鄭州那家光禿禿大樓建造的同名酒店有情調得多。聯合盛世和BGM各派了一名翻譯過來供他使用;雖然歐洲有些國家有少數國家很排斥英語,但英語在這裡確實通用,這兩名翻譯只讓他感覺礙手礙腳。既來之則安之,安排他們住在自己兩側的房間。下午無事可做,不如自己出去逛逛。
在這個性觀念超開放的國家裡,不光是招牌門柱,凡是豎起來的東西,幾乎都做成男性陽具造型:所有運河的圍欄、橋上的欄杆扶手,以及一些垃圾桶的頂端,懷疑都被女性遊客摸得光溜溜的。沿着二戰紀念碑廣場無聊漫步,走進一條帶運河的街道,運河的兩邊都是精緻的落地玻璃櫥窗,一個挨着一個,也不知道延伸多遠。他一不留神走到了阿姆斯特丹七八個成規模的紅燈區之一。
每個櫥窗裡頭向內三分之一處還有道沒拉上的幕簾,把櫥窗的空間分爲裡外兩部分,裡面部分的主要擺設就是張牀,是交易場所;外層的部分各有個妓女在裡頭晃悠。這些妓女要麼穿着很暴露的三點式內衣,要麼就是花樣繁複、SM風格有襪帶的鏤空內衣。
這裡的妓院全部是合法化經營。這些女人或坐在高腳椅上抽菸,或在狹小的空間來回無聊走着,像獸籠裡的動物,情緒空洞煩躁不安。看到窗前有男人駐足,心情好的會分開腿背過身彎下腰去做些挑逗性的姿勢;心情不好的只冷漠向外瞥一眼,林歡也冷漠回敬了這位一眼。妓女們的姿色身材中上,水準大致與PLAYBOY每年推出的年曆女郎DVD裡的模特兒相當。不過她們的皮膚要粗糙許多,這和作息、飲食習慣,和現實下的畫面未經處理柔化有關。
現在天色尚早,櫥窗有一半處於關閉狀態,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接到了早單的可能,正在第二道幕簾後的空間裡忙活。一切都很沒意思……在房間裡乾等電話更沒意思,還會把他對她們遭遇的聯想引發得無窮無盡,必須竭力阻止這種擔心,韓勁鋒分明是想拖時間想讓他崩潰。錢,韓勁鋒有不少;人,他相信韓勁鋒更想要的是自己。如果她們有什麼損失,對方應該知道自己的報復手段。他考慮起讓韓勁鋒消失在這世上會不會太麻煩……媽的,就算麻煩這次也幹了!
“我明天就到。韓無鋒迫於壓力必須在48小時內交代他那個好兒子的下落,也就是明天,不然一旦羣起而攻他沒臉繼續佔着高級執事的位置。你那裡有什麼消息?”葉知秋在電話裡道。
“沒有任何消息,我在逛紅燈區……”這電話接得麻木不仁,他說完這句才認出對方聲音。
“放鬆放鬆也好,擔心沒用。老林今天也會到荷蘭,今天一早急忙走的,到了以後他應該會和你聯絡。”他又安慰幾句後掛了電話。林歡手拿着電話望着天空發呆。這兒的咖啡店賣大麻就像賣香菸一樣平常。在咖啡店待久了就知道爲何大麻能讓人上癮——會讓人上癮的東西起初給人的印象都不完美。想那麼多都沒用,他真的深刻體會了什麼叫走一步算一步。
記起林晨說大麻的品質最好的是花瓣而不是根莖,他連說帶比劃向店員解釋了他要的東西。店員瞭解後聳了聳肩,給了他一小本煙紙和裝菸葉大麻葉混裝的一個小長方形自封口塑膠袋,又從櫃檯底下拿出一架精緻的小卷煙器械。林歡交了押金,捧着一堆東西走回座位。盯着這堆原料和生產工具,再看看別人直接買的現成的,後悔賣弄搬來的知識。
手機響了。韓勁鋒悠然道:“我實在想不出任何條件。讓你久等了,專門給個電話讓你安心。你真是豔福不淺,兩個嬌滴滴的大美人都讓你染指。”可能聯想起自己不幸遭遇,又轉爲陰陰的口氣道:“我突然想讓她們永遠在我這裡做客,用毒品把她們餵飽,最後當我的寵物……”這突如其來的主意讓他又詫異又得意,於是神經質地開始發笑。
“那你慢慢想,我只能告訴你這樣做絕對是個大錯誤。”一旦急過頭,他語氣輕鬆的程度也讓自己感到驚訝。這傢伙既然瞎了,凌辱她們的可能性會小點。凌辱與否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出口詢問說不定更糟,反正這廢材在他眼裡已和死人一樣。忽然靈光一閃,“你那對雙眼龍是不是還沒復明?把她們放了,我有辦法幫你治。”
韓勁鋒暴怒大喊:“不要和我談條件!我只想折磨死你們!”他對復明已經不抱指望,全世界最好的眼科醫生他都跑過不止一圈,得到的是一樣的結果——治療,複查,失望,再治療,再複查……最後絕望。
“你的眼睛只有我能治,因爲我知道你是怎麼瞎的。”他可不會那麼傻承認是他弄瞎的,萬一電話有錄音必定留下後遺症。“就算你對美女有興趣,看不見東西的話你抱頭母豬和抱個女人都沒差別。”他只能賭一把,“你先把另一個女的先放了,我幫你治好了你再放了林晨。這樣你放心了沒?”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道:“你當我是傻瓜?”
林歡舉着電話出神,是不是言語過激?對方居然把電話掛斷了。他既然敢和自己聊這麼久就不怕自己追查出他電話來源,可能用的是衛星電話。自己的位置是不是暴露了?反正已沒什麼要緊,讓他去查就是,那混蛋知道自己追了過來正好可以加快進程。
韓勁鋒甩過電話,摸到那杯打電話前剛倒半杯的威士忌,舉杯一仰而盡。進門的手下一見到他那副樣子不免膽戰心驚,怯怯道:“二公子,上海那名姓白的女人被嚴密保護起來,我們的人報告說找不到機會下手。”韓勁鋒把喝乾的酒杯朝發聲處扔過去,“你是不是想問我該怎麼辦?辦成了再來報告!給我下去!”
林歡把桌上的雞零狗碎拿起,走到櫃檯一古腦送給店員,要回押金出門。運河兩邊停泊着風格各異的水上船屋,很多人在這些船屋裡居住。陸續都有遊船在運河裡穿行。歡樂屬於遊人,與自己無關。
林遠嘯到達後也住到林歡下塌的酒店,兩人在林歡的房間裡相對無言了一陣。事情的始末經過林遠嘯早就知道,起初他心裡有點責怪林歡爲了個不相干的女人把韓家的寶貝兒子弄成那樣,後來女兒及時跟他解釋那個女人是她一個好朋友,纔打消他對那位林歡救下的女人的警覺。這些都不管了,現在韓家的兒子居然敢綁架自己唯一的女兒,這就是個絕對的錯誤!
“去吃飯吧。”林遠嘯接完一通長途對林歡道。
……
“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吃到一半林歡又接到韓勁鋒電話,跟老丈人使個眼色。
“除了我沒人能治。”他平靜道。
“你得保證100%,否則不必再談。”
“絕對100%的把握,完了之後你我從此各不相干。”他儘量顯得自己並不非常在意,把實情攤開來講,“我現在是華晨高科的最大股東,林晨是我的妻子,如果她有什麼三長兩短,她的股份我有辦法順理成章繼承過來。對我來說得多於失,對你來說,只要我不在乎,你就什麼都沒有。這世界不算大,總有一天我能把你揪出來,把我逼急了我就找你家人下手。你眼睛復明,我帶走她們,就這麼簡單。”
“後天我再跟你聯絡。如果你敢耍花招,一個我自己玩,另一個賣到中東當別人寵物。”
林歡本想說不必後天現在最好,但這樣一來不但暴露自己目標也顯得操之過急。“不要在我面前撂狠話,那就後天,什麼地方見?”
“後天晚上,阿姆斯特丹,你趕快去定機票。”他說罷掛了電話。
果然就在這座城市!想起了紅燈區裡那些眼神渙散的妓女……他心裡升起一陣寒意。
“她們?哪來那麼多女人?”林遠嘯忍不住問了一句。好像發生一連串的事情都與女人有關。
“說來話長……”林歡沒解釋的力氣,把剛纔電話裡的內容說了,最後撒個謊道:“另一個是我和林晨的好朋友,也是林晨這次帶來的隨身翻譯。”他把刀叉放下,站起身又微微欠身偏過頭道:“雖然說後天,人很可能就在城裡,我出去轉一轉,如果接近一定距離我能找得到她們。”林遠嘯知道他是異能者,也不多問,交代他多加小心讓他離去。
林歡到了VVV買了一份LET’S GO導遊手冊。阿姆斯特丹面積50公里左右,常住居民75萬人,市區運河和道路密佈如蛛網狀。道路交通主要由101—118公路組成。他在酒店門口斜坡下的道路旁上了輛出租,然後要求來個無間斷地毯式夜遊車河;如果情況允許,最好把1292座橋也走走。荷蘭是歐洲第一個結束雙貨幣流通的國家,唯一法定貨幣是歐元。林歡給司機兩張500,不知道這裡物價水準,想想也許不夠,又給兩張。那司機喜上加喜,一催油門開跑。
在一片不算大的人海里撈兩根針,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撈上。但他運氣不好,也許人就不在這。隔天傍晚無功而返,回房間洗個澡然後矇頭大睡。
一睡居然睡到第二天下午,白依然的電話把他從睡夢中叫醒。“我到機場了,你住在哪?”
林歡一蹦而起,定了定神後道:“你坐出租到SOFTEL酒店,不過林晨的父親也住在這裡……你先過來吧,快到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我下樓到門口接你。”掛電話後他覺得自己的安排真是失敗,這次很可能要來個全方位接觸。還沒來得及頭痛看一眼表上的日期,這下徹底清醒,韓勁鋒約定的時間就在今天。
白依然在酒店門口下車,林歡的頭髮散亂,襯衫領子一隻捲到了領口內,看起來十分萎靡,心裡疼疼的。“我住得離你遠點,乖乖聽話不亂跑。”
林歡看她注視自己的表情,稍微整一下儀容笑騙她道:“我接了你電話後又睡過去,沒來得及打扮一番就下來迎接了。”他幫她拖着行李,讓她跟隨自己進大堂到總檯登記房間,同樣用現金替她付了房款和押金,登記的名字用的是自己的英文名。
“我自己付就好了。”她覺得沒必要讓他一手包辦。
“爲了安全起見,你我的名字都不該出現在這裡,韓勁鋒說不準會讓人搜查,多一手防備總是好的。你手裡又沒歐元。”
“噢,現在情況怎麼樣?”她說的是中文,在這裡不必顧慮別人能聽懂。
“今天晚上碰面交易,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晚上要吃飯的時候我叫你,但是沒辦法一起吃,你跟在我不遠處讓我能看見,方便我保護你。”
她沒細想他用什麼來保護她,他前面說的完全吸走她的注意力,“你自己?開什麼玩笑,這樣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她覺得即使加上自己也是玩笑,又補充道:“你沒報警嗎?”兩人以最快的速度登記好房間,然後跟着服務員進電梯。
“韓勁鋒有把柄在我手上,我晚上是去和他交換,人多的話反而壞事,你就不必擔心了,我辦事最穩,從來不出差錯。”這次他也沒信心會不會有差錯,只能換回一人,後面該怎麼辦只能見機行事。
天色漸晚,林歡和老丈人吃完飯索性要兩杯酒繼續坐着等候消息。林歡用眼角餘光看見白依然在隔着自己五張桌子的那頭用餐,心頭浮起十分荒謬的感覺。白依然看他望着自己,對他微微一笑。他也笑笑。韓勁鋒的電話在上第二輪酒時打來:“我在王子運河與西海堤交匯處附近,確定你是一個人過來後我纔會出現,你耐心等着。”
按他和韓勁鋒口頭協議所講,這次交換回來的是小丫頭,到時候老丈人看了肯定要氣暈過去,無暇擔憂鬱悶,還是走一步算一步。林歡阻止了正欲同行的林遠嘯和隨同的一幫人馬,“我自己去就好,我的實力現在連葉知秋都不能奈我何。”
荷蘭有一半面積的國土在海平面以下,換句話說,一半的國土都是靠一道道的海堤向外擴張拼出來的。王子運河和西堤之間有段公路,爲防有變,韓勁鋒帶了差不多兩排的人馬在此等魚落網。
林歡下車後那出租車司機以爲意大利人來這清理門戶,嚇得一溜煙跑了。林歡走到人羣中央,“先把人放了,然後我跟你走。”
韓勁鋒戴個大墨鏡看起來非常滑稽,場上沒一個人有心情笑。他聽後示意旁邊一人到後面把人押出來。聽風辨位,面對準林歡道:“記住我的話別耍花樣,林晨遠在千里之外,你一人能幹翻我們一羣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