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上立刻出現一個帶着一圈一圈黑框眼睛的學長,認真地用放大鏡將每張照片過濾一遍,然後慎重地對着鏡頭點了點頭。
“這組照片絕對沒有經過任何處理,是無碼真實照片!”
“啊!不會吧!”
接着某個號稱是高凌葵崇拜者的攝影機師不幸摔倒在地,讓新聞無法正常轉播。
而此刻的班級裡,更是被一股喧囂包圍着。
“小葵!不會吧,難道你和那個挑戰我們星弦的傢伙真的在一起了嗎?”
“小葵……雖然我們不是質疑你的人品啦,上次你那麼輕易地就輸給對方,是不是不太好啊!”
“有什麼不太好的,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洛桑忿忿不平地作爲我的官方發言人,向各個同學傳授着教誨。
“作爲一名21世紀的高中生,我們需要男生!我們不能只活在女生的世界裡,讓我們談戀愛去吧!讓這個世界充滿了鮮花,充滿了愛!”
洛桑的四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多了很多閃亮的光芒,讓她整個人顯得熠熠生輝。
底下的同學立刻點頭鼓掌,只有我一個人獨自沉浸在一堆黑色豎線當中。
到底是哪個該死的混蛋,將這組照片登在報紙上啊!要是讓渡井英看到這組照片,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我立刻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就在這個時候,教室的門忽然被人狠狠地踹開,緊接着,是一個接到聖旨般誠惶誠恐的聲音。
“高凌葵!2001大演奏廳!渡井英,渡井英先生找你!”
龐大的2001號演奏廳在星弦女子音樂學院的學生們眼中就是維也納金色大廳般的存在,它向來是高年級學姐畢業演奏聖地,或者是學院舉行售票公開演出的場所。不過,這個人的出現卻讓整個金碧輝煌的大廳更加熠熠生輝。
渡井英只穿着款式極爲簡單的白襯衫和幾乎很少在他身上出現的牛仔褲,可是他身上那種在藝術中浸染多年的高貴典雅的氣質,讓他整個人炫目得就像是一道光芒。
“你還在發什麼愣!要讓大家等你多久?”
渡井英敲了敲桌面,冰冷的臉龐就像是大理石雕刻的一般,完美的弧度此刻正散放出冰冷的氣息。
大家?
我撇過腦袋瞥了眼,這才意識到大廳裡竟然站着幾十個女生,大家不約而同都緊緊拿着自己的小提琴!
不要,我纔不要渡井英的指導。如果這樣的話就算獲勝了也不過是在他的陰影之下,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實力獲勝。
我,高凌葵,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我的手被一條瘋狗咬傷了!”
我伸出上次被琴絃弄傷的手指,宣戰般晃了晃。渡井英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被惹怒的表情,他沉默了一秒鐘,指着一個高年級學姐:“你,先安排她們訓練。”
無視對方受寵若驚的表情,他轉過身,漆黑而冰冷的眼眸放射出不可抗拒的信號。
“而你,跟我出來。”
“渡井英,我已經說過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輔導。”
站在走廊僻靜的拐角處,我倔強地擡起頭,但還是不敢對他大聲。
“我認爲你還沒有資格任性!”
他居高臨下地望着我,完美的臉龐帶着強大的壓迫感,讓我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渡井英“刷”地一把扯下我手上的手絹,早已經癒合的傷口完好無缺地暴露在空氣中。
“你最好能演奏出讓我滿意的曲子,否則我會直接在公演的名單中將你除名。你也只能證明自己是個廢物!”
“渡井英,你憑什麼這麼做!你以爲自己真的是神嗎!”
一股強烈的氣流就像是崩塌的潮汐在我身體裡橫衝直撞,可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扔下我,徑直朝演奏大廳裡走去。我想逃走,不顧一切地離開這裡,可是身體裡的力氣就像是完全被抽走一樣。
他修長的背影就像是一場遙遠的夢境,帶着可望而不可即的飄忽氣息。
但我就是無法做到放手。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實在心底,他就是音樂界的神一樣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在他面前證明自己的音樂才能,相信有一天一定可以讓自己的演奏技能達到像渡井英一般的高度。
只有這樣,我才能夠站在如神明一般的渡井英身邊。
閃光燈聚焦在舞臺正中央,兩道光束從天花板直直墜落,在地上投射出兩個圓滿的圓形陰影。在其中一個圓形的中央,站着一個手拿小提琴,有着漂亮精緻面容的美少女。不遠處的另一個地方,渡井英坐在桃木椅上,但我卻覺得他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今天,根據平時的課業成績,我們將從莎繪學姐和高凌葵中確定《茶花女》的第一小提琴。”
第一小提琴手……
那可是整個樂團裡首席的地位。
作爲學校裡的葵女王,我當然不會將這個位置拱手讓給別人。
“比賽規則如下:你們兩人將同時演奏不同的曲目,並且不能受到對方的干擾。最後由我們的嘉賓評委,也就是渡井英先生來評定出優勝方。當然,如果有誰中途因爲受到對方的干擾而拉出破音或者錯音,就會直接被判定爲失敗。你們兩個還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組織選拔的同學宣佈完比賽規則後,便詢問起我和莎繪學姐。
“我有一點疑問!”
莎繪學姐突然將右手高舉,只見她一臉傲慢,語氣中充滿着明顯的挑釁,“爲什麼我要跟一個學妹比琴技,我真的有這麼差嗎?”
“有沒有這麼差,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們還是比完之後再說吧!”
就在這時,我不甘示弱地衝上臺,雙眼正視着莎繪學姐,而她眼神此刻也彷彿充斥着電光火石,好像馬上就要在舞臺上噴射出來一般。不管是渡井英還是莎繪學姐,就讓那些看扁我的人瞧瞧本小姐的實力吧!雖然嘴上這樣狠狠地發誓,但是剛剛抽到的題目卻讓我背脊不禁一涼……
我要演奏的,竟然是—拉赫瑪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第十八段變奏》!
謠傳帕格尼尼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換得了那一身不可思議、非人的琴藝,所以十九世紀初的音樂廳聽衆們就穿鑿附會說他是魔鬼的化身,而他的音樂也和他的人一樣不可思議,不時充斥着彷彿是源於地獄的靈感!
而拉赫馬尼諾夫則將這首奇想曲一再變奏,連變十七次後,竟變出了一首千古的抒情旋律,不再像原曲但卻更美,而且節奏異常迅速……向來擅長悲傷曲調的我,要怎麼演奏出這樣愉悅喜氣的音調呢?!
不過話說回來,莎繪學姐抽到了歌劇《娃莉》的片段。卡塔拉尼所作的《那麼,我就要去到遠方》的難度也並不低,用小提琴演奏出適合大提琴的樂曲,同樣是件並不容易的事情……
“倒數三秒!一年級第一小提琴手高凌葵VS二年級第一小提琴手莎繪,第一小提琴爭奪大賽—正式開始!”
站在一旁的學長用高昂的聲音吼道。
“THREE……TWO……”
那一瞬間,偌大的會場鴉雀無聲。
“ONE!”
我和莎繪學姐,幾乎同時落下了手中的琴弓。
截然不同的音樂就在瞬間,同時響起。整個會場陷入了兩級分化的局面。
悠揚而活潑的樂曲瞬間從琴絃上緩緩流淌而出,彷彿一條綿延悠長的溪水,跳動着,活潑地飛濺着水花。帕格尼尼的旋律就這樣順着音樂聲浮現在所有人的眼前,彷彿一幅靚麗而夢幻的畫面,在指間的穿梭中緩緩流逝而出。
而另外一邊,沉重而陰霾的音樂從小提琴中瀰漫而出,遊走在空氣中,似乎帶走空氣中最後一絲清澈的分子,陰沉、陰鬱的聲音恍惚是《娃莉》中悲劇場面的特寫,莎繪學姐神情凝重地閉着雙眼,似乎整個人都沉浸在歌劇《娃莉》帶來的沉痛之中,就連眼眶都漸漸溼潤。
沒有想到莎繪學姐這個傢伙的琴技還真的不賴,我一邊賣力地演奏着,一邊用餘光掃視莎繪學姐飛速跳動的手指。
無論是技法還是樂感都出類拔萃,她準確地把握住這首曲子的要害,減低八度來適應小提琴的演奏,整個曲子顯然已經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並且被她用自己適合的演奏方式標註好。
我的熱血迅速澎湃了起來。
不過……
我眼角掠過一絲狡黠。她失敗的地方,就是太低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