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涵伸手打翻了玻璃杯,而後黯然離去,待到家明停止了動作,也就陸續被其他人所發現。
此時一部分人都已經明白那水中一定是被下了藥,當然,這樣的事情雅涵不可能真拿着水去檢驗,留下來也是被有多大意義,然而既然是被她親手打翻,是否代表着雅涵不願意過多的追究,將事情就此打住。對於馬託,對於易華英等人來說,都是無比關心的事情。
桌上剩下僅僅四個綵球,雖然已經確定了馬託必輸無疑,但比賽仍舊不算打完,家明抱着球杆望了那碎片一會兒,終於回過了頭來,目光冷淡的望向馬託:“我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了吧?你說呢?”
斯諾克如果犯規就有扣分規則,假如家明從現在開始一直犯規,那麼他仍舊是有可能輸球,當然,這僅僅是一種可能性,事到如今,耍賴沒什麼意義,望着家明的目光,馬託遲疑着點了點頭,從一開始,這個年紀比他小了十歲以上的少年人的確帶來了太大的壓迫感。
“那麼……你欠我一百萬……我會記得的。”
站在球檯邊淡淡地說完了這句話,家明驀地舉起了手中的球杆,砰的一聲狠狠地砸在了球檯上。頓時整根球杆斷裂成四五截,桌面上檯球跳動,其中一顆直接飛了出去,狠狠擊中了馬託的臉頰。
………
檯球掉落地面,與地板磚碰撞出清脆地聲響。周圍的人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不過,雖然這舉動有些失禮,然而馬託都沒敢說什麼。旁人自然不會插手進來,這少年是雅涵的弟弟,發現自己地姐姐被人下藥,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恐怕都不爲過,馬在這次也是咎由自取了。
而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中。這少年從一開始就以無比凌厲的態勢打得別人完全喘不過氣來,他身上有着遠超同齡人地氣勢——一些大家族的人喜歡給後代採用精英教育,例如說東方路這樣的人,雖然只有十七歲,然而身上卻已經有了一股自然而然地領袖氣質,在手腕和本領上甚至不遜色於出色的成年人。在衆人眼中,有着這樣氣勢的家明,必定也會在張家的下一代班底中佔有重要位置的,巴結拉攏還來不及,誰還敢爲了一個活該的馬託得罪了他。
掃了馬託與易華英一眼,家明轉身就走,取的是雅涵離開的方向。
………
時鐘已經過了十一點,漸漸的臨近深夜,音樂夾在陣陣撲來的浪濤聲中。海風染上了一絲涼意,聚會的人羣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分散開來,海灘上的大篝火邊,跳舞地客廳裡,娛樂室中都有着一羣羣的聚集,情侶們躲在了僻靜的地方、在聚會上互相中意了地便告辭一聲,開車閃人,到外面地酒店開房間。沿着雅涵的去路走過了長廊,這邊的人便少了許多,經過那個大洗手間時,家明沒有停留,因爲他知道,雅涵恐怕不會跑到廁所去哭。
前方的過道里沒有雅涵的身影,家明來回走了一遍,隨後轉上二樓,在二樓過道中央地地方,臨海一面有個半月形的露臺,玻璃窗打開了,海風吹進來,雅涵便站在那邊緣默默地望着外間反射點點磷光的黑色海面,不遠處的大篝火邊人羣穿行談笑,側向海岸線遠遠望去,是金碧輝煌地城市夜景。大港口上一片繁忙,無數船隻燈火通明,遠遠的海面上也有落單的船隻,那船的光芒在海面上閃爍,悽悽楚楚猶如搖曳的清燭。
“交到這樣的朋友是挺令人難過的。”家明在她地旁邊停下。“不過那不是你的錯。”
雅涵仰起頭,沒有說話。臉上已經沒有淚水,但仍舊可以輕易看出哭過的痕跡。
“在水裡下藥……其實主要還是易華英的煽動。我聽說他們跟許默都有過節,馬託之前找到你就有這個心思,至於易華英,他今天是故意煽動馬託做這種事。之後的事情…你是自己來還是我來?告訴你父親或者你小媽,他們可以從正面扛壓這兩個傢伙,我來的話,你想讓他們怎麼樣都可以。放心,一點都不麻煩。”
“還是……算了吧。”雅涵彷彿根本不在意家明對馬託、對易華英的看法,恍恍惚惚地低下頭,“我告訴小媽就好了,她不會讓他們好過的,呵……”。說到這裡,忽而一笑,“你知道嗎?女人是報復心最重的動物了,什麼事都會斤斤計較的。”
“這不是小事……”
“是啊,這不是。”雅涵打斷了他的說話,“假如…今天沒有你來,明天早上的時候我恐怕會跟馬託或者易華英中的一個睡在一起吧,然後…呵,然後他們以爲我會因爲這個嫁給他們嗎?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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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吹起她頸邊的髮絲,雅涵伸手扶住:“我會讓他們死,然後我也……”
眼見她情緒有些不對,家明連忙開口:“喂。”
“呵,不說這個,我說的小事,是你跟靈靜和沙沙的事……”
每次說到這個,家明總有些無言,此時委實難以理解,她怎麼又將情緒轉到這裡來了。
“其實這些天我也想過很多遍,覺得自己真是太多管閒事了,靈靜和沙沙,她們願意跟你怎麼樣,都不關我的事的,我到底站在道德那些方面生些什麼氣呢,反正那也是你們三人的事情,你們喜歡就好你們又不傷害別的任何人,我……呵我…”
雅涵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悽然的神色。此時她真有點恨起自己來了,有很多時候衝動是一瞬間,猶豫也是一瞬間,哭着走出人羣,她想着藉這次機會跟家明和好,或者乾脆向他、向自己屈服掉,開口說我愛你我喜歡,我發瘋了吃醋了我想跟你在一起,至於選擇她還是選擇靈靜、沙沙就讓家明去苦惱——她自然做不到跟靈靜、沙沙一塊兒分享家明,退一步說,作爲後來者,她又憑什麼分掉家明的一部分,靈靜和沙沙又會以怎樣的目光看她。她也是有自尊的。告白自然是不行,她想着至少也該和好,然而臨到話出口,又變成了淡淡的埋怨與自艾……
接下來怎麼說呢。
我們和好吧……家明哥哥…
呵……
“可我就是沒有辦法,沒辦法不去想這些事情,沒辦法不覺得…不覺得你花心。我知道你沒做錯,是我錯了,對不起……真是虛僞啊,張雅涵…但反正你也沒有任何希望了……”
咬了下脣,她搖了搖頭,轉身便走。家明站在原地,頗爲苦惱地嘆了口氣,幾米外,雅涵的背影微有些顫抖。家明扭頭望了一眼,走廊那邊,似乎有個傭人模樣的高個子朝這邊走了過來。
那麼,馬託和易華英地事情,自己到底是幹還是不幹呢。扭頭望向不遠處沙灘上地篝火,家明思考着。相對於比較抽象又貼近自身的複雜感情問題,他更喜歡辦些簡單而直接的實事,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殺兩個人似乎是很不錯的發泄渠道……不對!
霍地轉過了頭,他朝着雅涵的方向走出兩步,無數地畫面在腦海中閃電般的掠過,他直覺性地感到氣氛有些不對,但一時間又難以判斷是否與雅涵的談話對他造成的影響。與此同時。雅涵與對面的高個子走到了近處。由於那道身影被雅涵擋住,家明無法看得清楚,但很明顯的,雅涵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這道走廊的燈光並沒有開得很明亮,假如不是家明這樣地人注意看。恐怕根本都難以發覺那兩人的異狀。然而在這一刻,家明已經明白過來。那人伸手捂住了雅涵的嘴,在他身形衝出的瞬間,那人挾持着雅涵退向旁邊的房間。
開門、關門、那房門便要合上的一瞬間,家明猛地撲了出去、右手伸入尚未關閉地縫隙,無論將身體練得有多強悍,手指被卡住依舊帶來了巨大的痛感,不過,身形落地煩人同時,他顯然也將裡面的人嚇了一跳,成功地阻止了房門關閉。
由於走廊裡的燈光,那人雖然注意到了家明,卻未必認爲家明能發現那邊的異常,在家明急衝而出的同時,雅涵又指住了對方的視線,他離門口太近。直接進去時根本沒注意到家明己經衝了過來。此時自然不會用大力關門。手上的痛楚不算什麼,家明一個翻身。直接撞進了房門裡。光芒之中,他望請了雅涵後方那人臉上的刀疤,以及他手中拿的一把裝了消音器的五四式手槍。而見到衝進來地他。那邊退出了兩米,反手將原本跟他面對面的雅涵轉了個身,卻依舊捂住她的嘴。
與雅涵初識時的那次夏令營,便是這名臉上有刀疤痕跡的男子跟他的同夥搶了銀行,隨後劫持了他、靈靜、雅涵三個人,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他被家明整得要死,隨後與同伴一塊兒進了監獄,想不到隔了這麼幾年,他竟然提前出來了。
雅涵顯然也認出了這人,目光定定地望着衝進來的家明,家明此時卻也不怎麼敢動,他自信可以躲過這種菜鳥復仇者射出的子彈,但他卻沒有犯握在對方威脅到雅涵之前解除掉他的武裝,一時間,他帶着狼狽和恐懼的神色站着,看起來像是個見義勇爲地普通人。
“不許說話……把門關上……”遲疑了兩秒,那刀疤終於反應過來,槍口對準家明晃了晃,家明反手關上了房門,隨後舉起雙手:“這個…我……”
“不許說話,不許動,否則殺了你!”時隔四年,刀疤顯然已經認不出長大後的家明。一聲低喝,他將手槍再次轉回雅涵的額角,另一隻手放開雅涵的嘴,勒住她的脖子:“張小姐是吧,張老師是吧……你還記得我嗎?”
“你…你要幹什麼……呃…”
雅涵神色一滯,隨後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顯然刀疤勒住她脖子的手正在用力收縮:“呵呵,幹什麼……你說我要幹什麼。這幾年在牢裡,我無時無刻不在記着你啊。你是張家地人,你是老師……因爲有一天我出來,就得用這兩個線索來找到你,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會回憶這些東西。回憶你長的樣子,你太漂亮了,四年的時間。你跟我記憶力一點都沒變呢、我一眼就認出你了,你看,我記得有多深刻,你可以感受得到嗎……呵呵呵呵……”
“唔……呃…呃呃……”
銘記了幾年的仇恨,今天終於有了報復的機會,刀疤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低沉地笑着,右手勒住雅涵的脖子也在不住地用力。目光凝望着門邊的家明,雅涵地嘴脣顫抖着,努力又勉強的呼吸,但面上地表情卻是越來越痛苦。
淡淡地,家明放下了舉起的手,雖然明白刀疤想要復仇絕對不會就這樣輕易將雅涵掐死,但他也實在不希望身邊的朋友受到這樣的痛苦。瞥見家明反常的動作,刀疤陡然轉過頭來:“你幹什麼?想死嗎?”
“沒什麼。”望着對方地雙眼,家明臉上露出了純潔無害的笑容,一如四年前地那次夏令營,“叔叔……我想跟她交換可以嗎?”
刀疤驀地瞪大了眼睛。
“因爲啊,她是我的姐姐,而她…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讓他們有事的。所以…叔叔你要人質,我跟她們換好了,求求你了…”家明的口中緩緩說着這番話,一瞬間,彷彿四年前的場景再現,刀疤猛地持槍口對準了家明:“是你!”
家明地目光一冷:“冤有頭債有主,是男人的話衝我來!你放開她,要單挑還是要殺我都隨你。”
“呵……呵呵呵呵,想不到啊,呵呵,想不到啊……”槍口在刀疤手中顫抖着,他的神態似乎也有些瘋狂。“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你有義氣,有骨氣是吧。對了對了,四年前我就說你是個男人,你現在果然夠男人,哈哈…哈哈……”
“四年前是我設計的你。我學過武,是我打傷地你。跟她無關,你放了她。”
“呵,學過武,玩我……”刀疤點着頭,“我他媽現在倒想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連槍也不怕!”
他手槍指着家明,似乎就要立刻扣扳機的樣子,在家明淡淡地目光中,雅涵卻急忙開口叫了出來:“不…不是他,你別亂來!四年前他還是個小孩子,他懂些什麼。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是我偷了槍,走了火!你是不是個男人,你跟個小孩子說這些幹什麼,有什麼都是我的事!”她說着,淚水已經從眼眶裡涌了出來。嗚咽着:“家明你別管我…”就算明白家明的一些本領,她也絕不會認爲家明能夠躲子彈。
望着刀疤的雙眼,家明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是我做的。”
刀疤依舊晃着槍,果然沒有直接開火殺人,“呵,又是這樣的場面,你們拍電影嗎?我換你你換我,你他媽以爲老子現在還會聽你們這些,你們都得死!問題是誰先死!你會武功,老實說,老子還真有點怕你,你現在在想什麼呢?你還想着分散我的注意力之類地然後像電視裡那樣趁機幹掉我吧,我給你這個機會。呵呵,你看,那邊有把水果刀,你去拿起來。”
房間側面隱隱是個小客廳的模樣,桌子之上,有放滿水果地果盆,上面也有一把尖尖的水果刀。聽他這樣說,家明走過去將那水果刀拿起來,隔了桌子面對着他,刀疤笑了起來。
“你們不是喜歡電影情節嗎?爭着去死嗎?我給你們這個機會。”他說着,再次加強了扼在雅涵脖子上的力道,“把你的手放在桌子上,用刀扎。你扎得越厲害,她的痛苦就越少,來吧,讓我看者…我怕你,先廢掉你的手沒問題吧,呵呵呵呵……”
望着面上痛苦加劇的雅涵,家明吐出一口氣,將左手放在了桌面上,舉起了刀,只聽得雅涵掙扎着說道:“不……呃……呃……不要…不要扎……他……呃……”說到後來,張大了嘴已經無法說出話來,家明咬了咬牙,插地一刀紮下。刀鋒直接穿過了他地手背,一直扎破了木桌地表層,將他的手掌釘在了桌子上。鮮血涌了出來,在桌上流淌開去。
“這樣……可以了吧……”低着頭,家明似乎在苦苦忍痛,刀疤這時也呆了一呆,他原本估計對方連扎都要猶豫半天,誰知道眼前的少年竟然這麼狠,直接一刀就釘穿了自己的手掌,手中下意識地放鬆了扼住雅涵脖子的力道。望着家明的手,雅涵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家明…家明…”
指住家明的手槍不再顫抖。刀疤沒有放鬆警惕,眼前的小子太狠了,他在考慮是不是該開一輪,雖然慢慢折磨仇人是他四年來所有美夢的內容。但這麼狠的人……他毫不猶豫地就紮了,而且此時甚至連呻吟一聲都沒有,根本不像是個少年人的樣子了……
就是在這樣的情緒中,下一刻,家明驀地擡起頭。飽含殺氣與威脅的目光射入刀疤的雙眼,在巨大的殺氣中低喝出聲:
“開槍啊…”
“砰——”
陡然間在家明身上提升到極點地那種兇猛殺意,如何是刀疤這樣混混可以受得了的。那一瞬間,隨着家明的聲音,他便彷彿是更到了蠱惑一般地扣動了扳機,下一刻,家明的身體飛了起來,撞翻了背後的椅子,狠狠地砸在地上,子彈穿過致命的左胸而出,血花綻放開來。
一瞬間,雅涵的眼前化爲一片空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