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吳偉的體內,這種天賦有時卻是表現的尤爲顯著。
印力世界之內,印力小人端坐於虛空之間,倒是有模有樣,他的頭頂之上,數個銅黃色的字樣,圍成一個圓形自發地旋轉縈繞,不時之間,那印文之上,光芒閃爍,猶如夏日的螢火一般,在那虛空之間驟然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印力小人的身前下方,虛浮着一個相對一方大小的印陣,印陣的三圍一核之形已成,只不過那兩圍之間的空白處以及核心之處,其中的印紋尚在演化,不斷地凝聚,擴散。
印陣的對面,吳偉與印力小人相對而坐,目光平視,他的頭頂上,亦是漂浮着數個銅黃色的字樣,不時之間,兩者氣息一頓,雙眸圓睜,一股金色印力澎湃涌出,幾乎同一時間,他們倏然伸出右手,向頭頂之上抓去,如同自夜空之中摘取星辰一般,縱手一伸,便取下一個銅黃色的字樣,旋而大手縱揮,將其拍入那半圓形的印陣之內。
而那半空中的銅黃色印文,在消失的下一瞬間,又會自神識之中飛出,重新凝成一個。
隨着印文的不斷飛入,那融入印陣的印文會閃爍出一股亮白色的光芒,旋即契合進那印陣中心,而若是有誤……
吳偉的眼皮一跳,只見那原先飛入那印陣之內的印文卻是驟然倒射而回,而其攜帶而歸的威力比原先更是強了數倍。
奪目的血煞紅光驟然大放,急速迫近的印文,夾帶着一股兇悍的力量猛然倒飛回去,直撞進吳偉的神識之中。
那是錯誤的排列引起的反噬,這也是吳偉不計後果,貿然嘗試構建印陣所付出的代價。
吳偉的雙眉間一陣紅光微泛,血氣翻滾之下,渾身竟如遭雷擊一般,顫抖個不停。
他拳頭狠狠攥緊,硬生生地將那股痛楚強壓下去,牙齒緊咬間卻是始終一聲不發,以免吵醒了青石臺上的衆人,他不想讓衆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片刻之後,那一股痛楚才消退而去,神識之內重又恢復了一片清明。
印陣的構建失誤,對神識有着一定的反噬作用,尤其是吳偉現在的神識,還處於極爲脆弱的萌芽階段,由此感受到的痛苦更是清晰,那仿若要將神識撕裂成一縷一縷的痛楚,使得他的額頭之上大汗淋漓。
在系統的培訓和教導下的印文學習者,通常在初次接受印陣的指導之時,會有專門的師傅從旁協助,從而減少這種飛來橫禍造成的苦痛,只不過吳偉,從來未曾擁有如此優渥的待遇。
他所擁有的,只有他自己以及那經受痛楚的毅力。
一次……
兩次……
三次……
……
吳偉的嘴角微咧,已經記不清楚是第幾次了,至少應該不下二十次了吧。
痛苦的存在是必要的,它是每一位學習印文之人必須經歷的過程,即便是在系統的指導之下,都要經歷一番反噬的苦痛,因爲這樣纔會使得印文學習者自那時開始,將印文視爲最高的信仰。
數道銅黃色的光芒在印陣上空盤旋徘徊,如同在尋找歸巢的鳥雀一般,而持續不斷的痛楚,亦使得那些漂浮的印文在一瞬間,如同失了方向感一般,盲目橫飛,繼而相撞。
慌亂的情緒自半空之中蔓延開來,印力小人一臉緊張的哇哇亂叫,手舞足蹈間,不停的催促着。
“你讓我趕緊將這些印文歸位?”
吳偉聽着前者的埋怨,臉上卻是一陣苦笑,他看得懂印文,亦看得懂印陣的大概,只不過那印陣印紋之中的法則,又豈會是那般簡單。
吳偉眼神稍寧,視線掠向半空,自己的頭頂以及印陣之上,銅黃色的光影虛實不寧,那漂浮的印文似是被大風颳起一般,不受控制,撲棱不已。
在沒有法則的束縛之下,他們便若失去根的浮萍一般,飄忽不定。
然而誰說印文之內,便無法則,不木老者說過,印文之中,自有印力本源所在。
萬物皆有其法,更遑論印文之中,法與理常在。
吳偉似是想到了什麼,他伸手虛抓,化作一張金色大手,將那半空之中的數個印文一把攥入手心,那印文捉顫數秒,終是極爲乖巧的徐徐飄落,墜入手心之中。
一經入手,它們便安安靜靜的化作了數個圖案,再無妄動。
心隨印動,印隨心轉。
吳偉似有所悟,似有所覺。
他回想起那一直來未曾切實理解的八字箴言。
他閉上雙眼,神臺清明。
他的神識,在不停的交織,不停的探索。
他感應得到那血脈之中的八字箴言。
他似乎觸摸到了什麼的門檻,觸摸到了某種法則的邊緣。
法則之力,啓於印文。印文之力,印心隨轉。
那八字箴言,雖是簡簡單單,卻又是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印力小人的喊聲,亦是聽起來越來越遙遠,越來越虛幻。
此時,吳偉的血脈之內,八字箴言,悠然俱現,清晰而明朗,不再如以往那般隱約難見,匿蹤難尋。
這還是吳偉第一次,於冥冥之中理解了那八字箴言的含義,而同時,亦是引起了這道口訣的共鳴。
那八字箴言,究竟是何口訣,又爲何會存在於自己的體內,他並不知曉,也許一直追蹤着它,方纔能找到其存在於自己體內的緣由。
從第一次自張佳佳給的玉石墜上接觸印紋開始,吳偉就覺得自己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萌發了。
自己對印文天賦般的敏銳,絕非僅僅是因爲血脈的關係。在Z市的城市之光大樓中,他便曾經鬼使神差地逆轉了玉石墜的印紋,並藉機滅殺了一隻小妖螟。第二次則是在掌握中級印文“序”字之時,這八字箴言亦是神威大放,如果說這兩次還能用僥倖來解釋,那第三次自己又在一瞬之間破解並掌握妖狼蛋的口訣,甚至之前僅僅花了兩個時辰便掌握了焚屍火陣之中藏着的那七八個銅黃色的印文。
這一切,絕非能簡單的用天賦的僥倖解釋。
僥倖,有可能發生,但絕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他可以斷定,自己對於這印紋的天賦和預感,絕對與那體內的八字箴言,有着密切相關的聯繫。
在吳偉緊閉着眼眸的同時,那印力世界之內的小人,卻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半空之中停止了動作的印文。
他似乎感覺得到,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
他咿呀呀的叫着,喊聲之中,充滿了好奇,忽得,他的雙瞳之中,涌現出無數的圖案來,那是印文的法則,在灌入他的腦海之中。
吳偉此刻的感悟,使得身爲心眼的他亦是醍醐灌頂一般。
一大一小,相近而坐。
他們在參悟,他們在感應。
下一個片刻。
兩對雙眸,同時間睜開。
雖然只是領悟了極爲簡單的法則,但對於吳偉來說,那無疑是一大進步。
伸手抓去,繼而拍入,周而復始。
吳偉和印力小人,皆是動起手來。
那半空之中的印文猛地紛紛墜落,掉入那印陣之內,恰如其分,順序,空間,毫無疏漏。這便是法則,這便是印紋,雖然極爲粗淺,但他卻有些明白了。
眼下的這道焚屍火陣,正在快速的成型。
曙光如水波四散,天際白肚微露,而眼前的這個男子明明沒有睡着,氣息穩定,卻似是聽不見她的聲音般,背對着他一動不動。
“還好還有足夠時間到洞窟,不然非揪你起來。”黃嬴嘟了嘟嘴,在心裡腹誹道,“不過看他這樣子,似乎是修行遇到了重大突破,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少女心中一急,眼眸之間,擔憂漸生,方纔還在嗔怪,此刻卻又開始操心起來了。
看着黃嬴臉上不時變幻的表情,衛熵搖了搖頭,女孩子家的心思,實在是難懂,我還是討個乖巧懂事的婆娘就好,相貌麼,長得有黃大小姐的十分之一就滿足了,對了,鎮東那個張家小姐就不錯。
想罷,又樂呵呵地笑了笑,一臉滿足。
“動身吧。”
那不遠處聲音的主人,已然起身,雖是忙碌了一晚上,卻依舊是精神十足,似是全然沒有因爲昨日的困窘而睡眠不足。
不僅如此,他的眼眸中,似乎還比昨日,更多了一份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