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的聲音,不少人都聽過,不少人亦曉得,便是連那長劍的主人,聞聲亦是神色微凜,手下一慢。聲音主人的實力雖然不及在場某幾位,但是論起身份,這清源鎮內卻是無處其右。
他竟然已經到了!
秦如風眉頭一皺,他雖道此人必然會出現,只不過來得如此之快,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說話間,一個身形偉岸的男子緩緩自階梯之上步出,正言厲色間,神色肅然,而其身後,半步不離的緊隨着一名健碩男子,長劍別腰,龍行虎步。
張誠亦是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笑眯眯的看着面色有些僵硬的秦如風。
“鐺!”半空之中,與三人聯手的拳腳相撞,氣流翻滾間,那橫飛的長劍硬生生的止住了其凌厲去勢,化作一道銀芒倒飛而去,直直的插入那旁邊的牆壁之上,劍鋒沒入三尺有餘。
那劍勢之威,震得三人亦是虎口一疼,心頭狂跳。
“若不是此處設了陣法,莫非你們要拆了此處不成!”
黃岐臉色一沉,冷聲呵斥道。
“黃伯父。”書青博微微拱手,面色微赧,卻依舊是憤懣不已,雙瞳如一隻野狼般惡狠狠地盯着吳偉,“書黃兩家雖素來有矛盾,但書某對黃嬴妹妹卻是赤誠一片,蒼天可鑑,此人是導致黃嬴妹妹重傷的罪魁禍首,我斷不能輕饒於他。”
“青博賢侄,便是真如你所說,也是我黃家與此人之間的事,與你何干。此處乃是清源鎮守軍之所,你怎可在此放肆!”黃岐深吸了口氣,語氣略緩,“我剛去見過嬴兒,她已經跟我說過此事的緣由了,此事,與吳偉無關。”
“黃嬴妹妹醒了?!”書青博一臉欣喜。
而秦如風卻是臉上一寒,那視線看向吳偉之時,卻只見後者的嘴角,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來,媽的,中計了。
“我怎麼看,那麼多男人都喜歡盯着你看。”張誠用左胳膊肘戳了戳吳偉,漏着指縫笑道。
“那黃伯父,可否讓我前去拜見黃嬴妹妹,略表寸心。”
“書賢侄,女兒家受傷,自有諸多不便,方纔敘完,過於疲憊,已經入睡了,你若有心,待嬴兒身體轉好之後,再來也不遲。”黃嬴搖搖手,言語之中似有些倦意。
“這……”書青博面色猶豫,似是又要進言。
“怎麼……你還要強來!!”黃岐的語氣一重,那視線之中,精光掠出,威嚴盡顯。
“伯父說笑了,在下這就告辭,來日定當登門拜訪。”書青博悻悻一笑,作揖之間,右手輕甩,那插入牆壁的長劍,微微震動之際,“咣”地一聲,劃破空氣,回入手中。
“不送!”黃岐亦是朗聲道,算是盡了禮數。
言罷,黃岐又將視線轉向秦如風。
“你還有事?”
“參見黃家主!”秦如風的臉色變幻莫定,咬了咬牙:“黃家主,吳偉此人心懷叵測,於異獸之圍有重大嫌疑,在沒有真憑實據情況之下,此人所言,切勿輕信!”
見黃岐的面色並無變化,秦如風似是又要說話。
“秦如風,我且問你,你說吳偉於異獸之圍有重大嫌疑,可有真憑實據?”
“清源鎮的城北的守城兵士和鎮民,都可以作證,吳偉和黃嬴兩人自異獸羣之中穿過。”
“那你的意思是,我家嬴兒也與這異獸有所勾結,我們黃家也是吃裡扒外?”黃岐面色一冷,厲聲道。
“在下不敢!”秦如風一愣,“在下只是就事論事,絕非此意!”
“看在秦如風你憂心清源鎮的份上,我暫不追究你的冒犯,但此事事發突然,其中是非曲直,自有人秉公處理。”
自黃岐出現開始,這事就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更何況,這黃岐,還擺明了要護着吳偉。
“既然黃家主自有公斷,那在下自然不便相擾,不過希望族鎮會議上,黃家主亦能給個交代!告辭!”秦如風自知多說無益,與身邊之人交換了下眼神,向外退去。
此刻,屋內外剩下只有黃天和吳偉等兩夥人馬。
“吳偉小子,你倒是給我鬧了個不小的麻煩?”黃岐轉而看向衆人,聲音卻是沙啞無比。
“黃嬴大小姐已然轉醒,那吳偉哥應該就沒事了吧,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周億和李異看了看板着臉的黃岐,心底一陣打鼓。
“不急,你們先出去,我有事與黃宗主相商。”
“走了走了。”看着兩人還想張嘴問什麼,張誠順手拽起兩人,領着衆人往門外走去,邊走邊回頭,“你們兩人慢聊!”
“黃天,你們也出去下。”黃岐轉頭,對着黃天說道。
“是!”面對黃岐的吩咐,黃天雖有詫異,但未有疑問,朝幾位士兵示意了一眼,便也隨之出了門外。
方纔還熱鬧非凡的房間之內,此刻卻只剩下兩人。
“若不是我恰好就在附近,只怕今日之事沒辦法善了!”
黃岐找了張椅子,面對着吳偉坐下。
“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言語之中,盡是苦澀。
雖然清楚黃嬴不可能這麼快醒來,但聞言,吳偉不得不放下了最後那一點奢望。
“我想知道黃家主爲何要幫我。”吳偉盯着黃岐的那犀利如炬的雙眸,盤膝而坐,讓自己看起來更莊重些。
“在你從清源酒樓回來之後,黃嬴曾跟我說過,我們黃家虧欠你不少,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幫你一把,還說,你絕對是個值得我們黃家信任的人。”黃家主似是想起了什麼,苦笑片刻,“自她孃親離開之後,除了求我將她孃親找回來之外,她便很少跟我要求什麼。”
清源酒樓?是那時候麼,吳偉想到了什麼,淡淡一笑。
那丫頭。
“吳偉在此謝過黃家主。”吳偉躬下身來,真誠謝道,只憑了黃嬴的一句話,黃家主便能待吳偉以誠,此恩,理當回以一報。
“說吧,究竟是誰將我家嬴兒傷成這幅模樣,中間又發生了什麼,你給我一一道來,不得有絲毫隱瞞!”黃岐神色漸冷,語氣之中,鋒芒自現。
從梔子林遭伏,到逃亡陣源山,以及深潭逃生,直至遇上山神,乃至最後穿過異獸,吳偉娓娓道來,無一不是心驚動魄,若是一個不慎,便可能落得生死相隔。
講到黃嬴受傷之時,黃岐的臉上更是隱隱抽動,心頭悲慟難抑。
“胡鬧,你一個四旋末期的修印者,如何能跟一隻結成原始印的異獸相爭。你好不容易饒得性命,又何故要去與那山神一決勝負,你這是糊塗啊!”
黃岐既是悲憤,然而那隱隱之中,卻又有些莫名欣慰,正如嬴兒所說,眼前的這個吳偉,確實不孚女兒的信任,“你願爲嬴兒報仇,老夫深感欣慰,但此事關乎性命,不可意氣用事。恕老夫不能同意,你若是爲此意氣之舉失了性命,待黃嬴醒來,她又該如何看我,你又讓她如何自處!”
“唉,若不是我天賦平常,再加上成爲着清源鎮鎮長之後,怠於修行,此事又豈會輪得到你們小輩。”
“黃家主此言差矣!正如管理清源鎮非黃家主不可;有些事情,亦是得我們這一羣小輩自己出頭。”吳偉微微搖頭,清源門在這件事上的意圖極爲明顯,本就是要他們將其作爲清源招收弟子的考覈內容,如若不然,鎮上隱藏着的那些老怪物一旦出手,異獸早就已經退去了。
“黃家主,你們皆說我此舉等同作死,卻不知作死之舉亦可以是死中求生。”
“哦,何解?”黃岐眉頭微皺,擡頭看向眼前的年輕男子。
“請恕在下暫時不能明言,但請黃家主相信在下絕非莽撞之人,只不過凡有勝機,但求一搏罷了。”
黃岐雙眸如犀,只是眼前的男子,卻是讓他捉摸不透。他是真的有所勝機,還是在欺騙自己。
“把衣服脫下!”黃岐厲聲喊道。
“呃,黃家主,這樣不太好吧,我們都是男的!”吳偉嘴角一撇。
“想什麼呢,老夫這是要看看你的傷勢!”黃岐氣極反笑,罵道。
消瘦的身軀之上,自上而下,全身彷彿墨染一般,盡是血跡斑斑,青紫交雜間,背後宛若被巨石碾壓過一般,肋骨區域,盡皆凹陷下去,而那胸前與大腿之上,更是有着極爲令人極爲駭然的爪痕,這等傷勢,便是他這個男子看了亦是極爲驚駭不已。
“就憑這副身軀,你告訴我如何去與那山神相鬥。”黃岐濃眉皺起,雖是一副斥呵的語氣,但那其中卻藏着掩飾不住的呵護之意。這一身滿目瘡痍的筋骨,讓他看到了那副身軀下的固執,和倔強,那恍若風輕雲淡一般的面容,以及那不屈的眼神,更讓他起了愛才護才之意。
“黃家主,昔日你追求嬴夫人之時,可曾因爲自己打不過她就放棄。”
“誰,誰告訴你說我打不過清兒的。”黃岐老臉一紅,似乎想起了什麼,爭辯了半句卻再接不下去。
這些事情,除了黃嬴這小妮子,還有其他人會告訴吳偉呢。
“黃家主身爲過來人,也應該知道吧。有些時候,身爲男人有着不能逃避的理由。”如同早有預料一般,對面那單薄而倔強的身影,微微挺直。
“哼。”似有語塞,黃岐背袖而起,面色一陣紅白不定。
許久之後,他終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若在這幾日之中,你的實力能達到五旋以上,決鬥之事我就不再過問,這,是我的最後底線。”
“一言爲定!”
毫不猶豫的,房間之內,響起男子堅毅與決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