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做公會任務了!”
陳輕羽看似漫不經意地一笑,卻是露出兩排極爲齊整的皓齒,兩年過去了,大了幾歲的他看上去英俊了不少,但仍然有着一股子的少年稚氣,看着就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他不再市井之中混跡好久了,修印之後,實力亦是越發的精進了。如今的他已經稱得上是獵手工會的好手,強大而自信,甚至有着一大波的傾慕者。
然而那看似不羈的笑容和真摯的眼神,卻似乎說明了他的心再也走不遠了,因爲在兩年之前,他的心便系在了眼前這個少女的身上。
沐靈兒看着這個依舊是有些不羈的少年,默默點了點頭,比起過去的她,眼中多了幾分溫情,少了幾分倨傲,只不過,那看着前者轉身而去的背影之時,卻是隱隱的有些惘然。
少年離去,少女據門而望,似是一幅悠然畫卷。
她回到屋內,摸了摸沉睡着的沐珊珊,她有些倦了。
從那時候起,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年了,也許這麼久的時間,已經是對過往的補償了。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似是感受到了什麼,站起身來,披上一身雪白風衣,門外風雪狂嘯,識趣的人此刻大都躲在屋中烤火,沐靈兒自風雪之中走出小院,她隱隱記得,上次和陳輕羽一起吃火鍋,似也是這般時節,這般風景。
原來,到此處已經過去了兩年,但是回想起來,卻似乎還是昨日。
她看着那漫天的飛雪,想着這個冬天會不會將是自己度過的最後一個冬季。不過,不管自己如何,沐珊珊都會活下去,而且,自己遇到了他,也許,這便是所有不幸之中的幸福吧。
沐靈兒有些發愣,她想起了很多事,從那不知名的山谷之中,帶着沐姍姍出來,只不過是不想她步上家族的後塵而已。
但是,爲何他們卻是如此執意,不放過自己。
她沒有告訴陳輕羽關於她的事,因爲有些事情,她必須自己解決,寒風冷冽,她有些困了,困到也許一閉眼就再也醒不過來。
這也許便是大限的徵兆。
玉頸之間,有些微冷,是落雪。
她抖了抖一身的披風,想着從不在意的自己何時開始也變得如此悲天憫人了,變得如此的想活下去,許是自遇見了他開始麼。
沐靈兒的嘴角微微翹起,嘴脣之上有些櫻粉,面頰有些桃色的腮紅。不知何時,原本那個粗鄙的丫頭也已經長大了。
“出來吧!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們。”沐靈兒呼了口氣,朝着四周緩緩說道,聲音不大,但她知道,有心的他們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她可以感受到周圍的氣息,充滿着殺意。
一道,兩道,三道人影,忽而出現在風雪之中,那人的面容,竟是讓人覺得很熟悉。
“大叔麼?你們來了!”
這些人,自然不是平日裡那些想來搶丹藥的潑皮。渾身透出的陣陣殺意,說明他們是沐家的強者,只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丹藥,早就沒了。
“把丹藥交出來,然後乖乖束手就擒,少主會給你們一個痛快!”寒風之中一個老嫗刺耳的聲音遙遙傳出。
“丹藥已不在此,而且我們是不會跟你們回去的!”沐靈兒玉手輕揮,清風驟起,那半空之中的雪花驟然散開,如幕如霧。
櫻雪點點,恍若紅梅。
陳輕羽跑的飛快,不遠處傳來的打鬥聲,讓他心中莫名的不安。
……
沐靈兒有些困了,那是來自心底深處的睏乏。
彷彿靠着陳輕羽的肩膀便會睡着。
從一開始,她便不想將陳輕羽扯進來,但他依舊還是來了,只不過,卻是晚了些。
夕陽雖好,只是已近黃昏。
她看着散落在各處的三具屍骸,有些惘然,卻是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看了看神色緊張的陳輕羽,只是淡淡的一笑,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只不過沒想到會是今天,不過,已經過了足夠的時間,也有了足夠的自由了。
沐靈兒有些困了,她看着不爭氣的眼淚從陳輕羽的眼眶之中滴落下來,好像又看見了以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跟着她和沐姍姍的屁股後面。
沐姍姍眼睛早已通紅,哭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爲什麼哭呢,不是說好了,要快樂的活着的麼。
“我會爲你報仇的!”陳輕羽無聲的抽泣着,聲音卻是低沉。
摸了摸沐珊珊,沐靈兒眼神之中甚是慈祥:“一切都已經沒關係了,我從逃出沐家之外,便早已知道,自己終將有此下場,一切皆已註定,只不過今後,姍姍就只能拜託你了!”。
沐靈兒艱難的露出一絲的笑意來,她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小個瓷瓶,將它打開,這個瓷瓶之內,原本裝的便是陳輕羽索要的修印丹,只不過,這瓶中的丹藥,卻是早已不再。
千年之前,沐家本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修印小家,與其說是修印世家,倒不如說是一個凡世的家族來的更爲妥帖。
直到某一天,家中之人在山中救了一名來自不知何處的修道者,爲感其救命之恩,這位修道者,最終給沐家留下了一瓶丹藥,而據說這丹藥,能夠治癒百病。
而同樣的,正是因爲這位仙人的緣故,沐家從此走上了修印的道路。
然而,修印之路並非是凡人之道。
除了第一代家主之外,後續的族人似是透支了天命,不管再如何修煉,依舊是無法步入修印之道,百餘年之後,那家族內單薄的血脈早已消失殆盡。留下來的,不過是與凡人再無二致的命運罷了,甚至還因爲走上了歧路,使得分家之中的族人走上了更爲殘酷的命運,那便是奪取氣運只說,這一詭異的法子的確頗有成效,卻亦是使得很多家中的子弟死於非命,甚至很多嬰孩在一開始便身患絕症,而沐靈兒的妹妹沐姍姍亦是如此。
沐靈兒的父母不過是分家一名微不足道的分子,爲了救治沐姍姍,他們不惜盜走了家中的神丹,被迫讓沐靈兒帶着妹妹逃離沐家,而來清源門,最初的目的不過便是爲了遠離沐家,又或者可以藉助清源門的庇護,追求大道,追求印丹,或許也有着讓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沐家的神丹最後救了沐姍姍一命,而帶來的副作用便是沐姍姍的發育極爲的緩慢。
然而,數年來,沐家的誅殺卻是始終沒有斷過,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些叛逆之輩,沐家的追殺,便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讓人無處藏身。
沐家,永遠不會原諒背叛者。
崑崙山下,是最好的葬骨之地。
沐靈兒嫣然一笑,冰冷的玉手輕撫着陳輕羽那有些棱角的面容,在風雪之中飄沒了最後一線的生機。